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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家

  “阿兄,阿兄。”

  小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唇红齿白的,长发散下一半,背后背着一把长剑,正仰着脸用极崇拜的目光看着他:“阿兄,阿娘说咱们今天可以出去,是真的吗?”

  说罢还故意凑上前轻轻弹了阿兄背后的长刀一下,发出哇的惊叹声。

  “是。”傅长舟拧眉纠正,在弟弟的手背上敲了一下,“你怎么天天就想着玩,这要是让爹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罚你。”

  “我知道的嘛,是历练,不过没事,有阿兄带我,能出什么事啊。”少年明显不当一回事,“唉,阿兄你看,那是什么——”

  小少年话还未说完就被兄长往后扯了一把,一根带着火光的羽箭贴着他的脸划过,蹭破了他白嫩的脸颊。

  那是十个,不,是二十个以上的刺客,他们手持火箭包围在他们周围,想来已经是等待已久了。

  他眸色一暗,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啧,真是麻烦。”

  在傅长舟的记忆中,自己其实从未杀过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像邪祟上身一般,怎么也控制不住,手上的刀仿佛是钉在了自己手上一样,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斩在刀下,最好一个都不要活。

  简直就像是中了蛊一样。

  待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被刺客团团逼在了悬崖边,前方是手握数十把长剑的黑影刺客,身后是沸腾的江水,刺客捉住了他的弟弟,似乎是要逼他交出什么东西,弟弟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泣着,恳求兄长救救自己。

  东西?是什么东西?

  然而他已经来不及想了。

  血浆中沸腾的杀意很快就吞没了他,他看着自己的长刀一进一出刺穿了距离他最近的两个刺客,他看着弟弟在血色中哭泣求饶,看着树木倒下,然而杀光了刺客还不够,还要对弟弟下手.....

  少年猛地举刀地动作猛地一滞,他似乎是借着刀背上映出的血珠看到了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一瞬间,理智与杀意同时往上翻涌吞没了他,他头疼欲裂脚步也站不稳,恍恍惚惚地擦干净脸上的血,后退两步。

  坠进了怒江之中。

  ****

  此番傅长舟还在做噩梦,柳钰笙这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启程了。

  这从家里带过来的特制伤药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她只修整了两日便觉得自己的腿伤好的差不多了,本来还盘算着在客栈再多住两日的,现在看来都不必了,这会儿就可以去拜见姨母。

  翠红他们身上的伤本也不重,经过一夜休整大家虽然表面上还略显出疲色,但也可正常行动了,采买也好修车也罢,都不成问题。

  眼下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隔壁房的恩公。

  翠红拧着帕子纠纠结结地看着自家貌似天仙下凡的大小姐,不知该不该开口。

  虽然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都不说,但那人到底与小姐独处过一阵,这孤男寡女地还在荒山野岭独处,虽然他们找到的时候少年已经陷入昏厥,小姐也口口声声说此人对她并无歹意,但她还是担忧。

  可是,是这人知道了小姐的身份,挟恩图报怎么办!

  小姐老爷都是有恩必报的性格,尤其是老爷,一向重诺,且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若是这少年当真要闹到老爷那里逼着他把小姐嫁给自己,老爷指不定还真会答应。

  小姐这般的矜贵人儿,怎可嫁给一个江湖人!况且那人一直以来都以蒙面示人,说不定还是个奇丑无比的大麻子脸呢。

  说起来也巧,他们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张罗回陶家的事,再加上小姐自己都没有发话他们也不好过问,见恩公不愿以真容示人,郎中又遮遮掩掩的,就只当是他当真是个大麻子脸,才不敢露脸了。

  其实郎中何来遮掩之说,不过是那些人闲的没事干主观臆断罢了。

  “小姐,依奴婢所见,这恩情归恩情,您可千千万万别动心啊,也不要一时心软就想着要把他带走,您可是要嫁给陶将军的。”

  “小丫头瞎说什么,我怎会将他带走。”柳钰笙今天心情很好,也不同她计较,“我多给他些银子不过是为报恩罢了。至于其他,我同表哥清清白白,不可胡说。”

  “可,小姐……”翠红抬头,仍有话要说。

  “行了,行了。你替我梳梳头,免得到了陶家让人笑话。”说罢将象牙梳子递给她,示意她将自己的头发盘起。

  丫鬟欲言又止,可见小姐不想多说,她便也不再提,只抓起了梳子,就开始替小姐梳头发。

  窗外日头很好,一根珠钗才插上少女乌发,小六便到了。

  “大小姐,咱们走吧。”

  ***

  大户人家。

  这是柳钰笙下车后的第一反应。

  虽说柳家在江南也还算不错,但和陶家这等高门大院比起来还真真是有些不够看了,且不论门口的那两尊狮子如何威风,就连站在门边传话的小厮穿的都是上好的衣料。

  他上下打量了敲门的小六一番,颇为不屑。

  “等着吧,老爷和夫人现在不在,你们下午再来。”

  “不在?”柳钰笙一愣,撩开帘子也下了车,“可我前几日不是同姨母说过了么,怎会不在。”

  姨母?小厮上上下下打量了柳钰笙一眼,只见少女身上穿着朴素头上也没多少钗子,只当是什么来投靠的穷亲戚,又重重嗤了一声。

  眸中的嫌弃之色都溢于言表。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小姐?!”小六怒了,看不起他们可以,但瞧不起他们小姐也不行,“还是你想找茬?”

  “吵什么吵什么,一大清早的。”女子尖细的声音从门后飘出来,她穿着汴京时下最流行的襦裙,头上戴着满满当当的金银钗子,活像个花枝招展的孔雀,见到柳钰笙后弯唇一笑,“哦?你又是何人?”

  那小厮一看主人家来了也硬气了,冷笑一声道:“少夫人莫怪,不过是些来讨银子的罢了。”

  “说谁讨银子呢!”小六气不过,刚想冲上去理论一番就被柳钰笙挡了下来。少女细细打量了一番门上挂着的牌匾确信是陶家不错,这才皱眉疑惑道:

  “你是陶家少夫人?可我记得表哥还不曾娶妻。”

  说罢恍然大悟,她记得表哥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庶兄,好像在家中极为受宠。

  此言一出那年轻女子和身后的小厮丫鬟们都笑的前仰后合,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丫鬟甚至笑的眼尾都出了泪水:“夫人,奴婢本来见姑娘生的貌美,还以为是个聪明人,不想也是个绣花枕头啊,居然连少夫人都认不得。”

  说罢几个人又叽叽喳喳地笑了起来,笑的小六再次想冲上去打人。

  “小六,坐回去。”柳钰笙本来被他们笑的有些懵但现在冷静过后也大致能猜出来了。这人如此嚣张,只怕还是欺负表哥常年在凉州征战,并不常回汴京罢。

  从前在信中听姨母叹气她还没觉得如何,如今真到了陶家才知道,姨母过的似乎并不好。连个庶儿媳都能这般耀武扬威,那这陶家宠妾灭妻的该有多严重。

  她这姨父当真是荒唐至极!

  “此为拜帖。”她挑挑眉,并不看那花枝招展的女子,而是转身向传信的小厮走去,“我乃江南柳家嫡小姐,你们夫人嫡亲的侄女,怎么,莫不是要我再同你们解释解释,何为江南柳家?”

  “拜帖?”女子明显不信,从头上随便拔了根珠钗就扔到了柳钰笙手里,“怎么,别以为随便自个儿写一张就算数了,你们这样的我见多了,行了,这个赏你的,大概也值这么个几十两银子吧,老爷你们就不必见了。”

  这话说的同赏赐路边乞儿有何不同,柳钰笙饶是修养再好也不禁变了脸色,当着众人的面就将钗子甩到了地上,玉钗在泥泞的砖板上打了几个滚,断成两截。

  女子也未料这前来讨食的穷亲戚还是个脾气大的,当场火气就上来了,对着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人走到翠红身边抬手就要打:

  “好啊,给脸不要了是不是,那就让你的丫鬟替你学学,什么叫陶家的规矩!”

  柳钰笙脸色一变,抬手就要拦,哪想到有一只手比她动作更快,只轻轻一推就将那打人的丫鬟给摔到了地上。

  年轻女子见到丫鬟被摔打在地,刚想发作骂人,却在瞥见青年的脸时瞬间愣在了原地。

  “将,将军。”

  青年负手而立,一身朝服衬得他矜贵无双,瞥见柳钰笙时勾唇一笑,无比温柔:“小笙来了。”

  “表哥。”柳钰笙三步两步挪到青年身边,小声告状道,“这位便是表嫂么,她好凶啊。”

  青年见她这般娇憨也不禁失笑,轻轻在她眉心敲了一下,故作生气道:“你只我一个表兄,我不娶妻,你何来的表嫂。”

  “哦,原来是这般吗。我见她方才不让我进去,还要教我规矩,还以为是表哥背着我偷偷娶媳妇了呢。”

  他们两兄妹一唱一和的傻子也知道是在指桑骂谁,女子变了脸色,虽心中有不岔却又不敢得罪这位小叔子,只好赔笑道:“原来是表姑娘,方才怎么不说呢,不知姑娘从哪里来啊。”

  她心里仍存着一丝希望,这陶家表亲众多,指不定是哪个拐了九曲十八弯的亲戚,也不一定是柳家嘛。小叔子一向和她不对付,等他走了她再想办法让这家伙赶出去就是了。

  这等狐媚的小贱人,本来夫君就不喜她,这若是当真让她进了府,她可还能有好日子过?

  一想到陶轻那见到美人就走不动的模样,还有小巷院里养的七八个外室,她就忍不住气的想要破口大骂。

  赶走,必须要赶走。

  “咱大小姐可是堂堂江南柳家嫡小姐,也是你配过问的?”翠红终于硬气了一回,说话都大声了几分。

  柳家?柳家!

  女子瞬间变了脸色,虽然前几日是听说柳家的人会来拜会,她也留意了近几日来拜会的小娘子,但她平时奢靡惯了,做什么都大手大脚,从未想过这堂堂世家柳家小姐出行访亲,穿得竟如此朴素。

  她本来想着是个什么县官之女还能随便打发,哪想到是柳家小姐......纵心中有千万般不愿,她也只能低下头来:

  “原是表姑娘,都是一家人,方才的那些都是误会,都是误会,都是奴家这丫鬟教养的不好,还请见谅。”

  她笑着正欲接过拜帖,却没想到边边还未碰到就被柳钰笙抽了回来,少女垂眸看她,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一家人?你?”

  “抱歉,我不过是个来讨银子的穷亲戚,怎敢说和夫人是一家人呢。是吧表哥。”

  小姑娘月眉弯弯牙尖嘴利,一口吴侬软语又软又娇,气得她两眼一黑,险些要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