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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1

  不管怎样,早饭还是要吃的。

  肠粉,虾饺,糯米鸡,再来根豉汁凤爪。这烧麦好大一只,也给放上去,一笼小笼包,配一叠陈醋。

  看着堆成小山的碗碟,我糟糕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想到我昨天失了很多血,本来准备撤的我,目光又在红枣银耳汤上停留。

  黄跃东两手端着托盘,见我不走,疑惑的扭过头来望我。

  管他的!这玩意儿补血!!我指挥黄跃东把这碗补血圣品放进托盘里。

  刘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双手抱胸站在卡座外面等待,她旁边是等人高的绿植,巨大的叶子伸展到她的胸前。

  作为陈星泽的经纪人,刘姐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就是那种很普通的中年长相,有些发福,头发随意抓起来,穿着黑色t恤,黑色休闲裤,黑色皮鞋露出肉色丝袜,总之是有些不修边幅的。

  乍一看,真的有些亲切,不像混娱乐圈,就是那种很普通的打工人,很接地气。

  我以为我会看到那种电视里的女强人形象,大卷发大红唇恨天高。刘姐形象让我意外,但很快就理解,这才是真正干活的打扮,谁整天高定造型顶在身上,又不是明星,要整天面对摄像头,形象就是钱。

  经纪人看得是人脉,是资源,是抗风险能力。其他的东西就看个人喜好,有人愿意费那个时间精力,忙里抽闲也要给自己收拾得精致,有人忙起来昏天暗地,哪里还有闲工夫再去注意外在。

  2

  刘姐真名刘若楠,她看到我,把下撇的嘴收起来,先伸手拉住我,既是嘱咐又是提醒:“说不通,你爸还好,你妈真的……”摇了摇头,拍了拍我的胳膊:“你要应付不过来,就沉默。你是受害者,又是病人,出面已经很给面子。”

  我眉毛一挑,看出来刘姐确实被这对父母折磨得不轻。她还算是有点负责的,以娱乐圈的现实,像陈星泽这种几乎提取不出什么价值的人,早就被人抛弃了。出事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帮忙,都是抛出来当炮灰用的。

  陈星泽也不全然是失败。我心里叹息一声,整了整领子,绕过绿植,跟着刘姐一起入座。

  陈星泽的父母就坐在我的对面,他们板着脸,一个笑都没有。男人中年年纪,鬓角染白,但是穿着很讲究,衬衣烫得笔直,主要是他的坐姿就非常的端正,腰背挺得笔直,消瘦。以他这样的年纪,很少有男性能够保持这样的形象。

  怎么说呢,我嗅到了一丝官味儿。

  只一面,我琢磨着,陈星泽的父亲绝对在体制内待过,并且时间不短。

  陈星泽的母亲面容其实是那种和善的长相,但是板起脸,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力,她穿着倒也不是什么豪奢牌子,但是搭配就是很舒服的知性风,针织外套配长裙。

  不是我刻板印象,当老师的十个有八个都这么穿。

  哪怕来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真面对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嘶了一声。父亲公务员,母亲老师,他们还都是那种习惯工作中,教育别人,给别人上课的人。

  做他们的孩子,头上就是两座大山,想想就非常压抑。

  在我落座,并打量他们的时候,这个时间一直没有人说话。你可想气氛有多僵了。我是不知道这对父母想什么,也不用想,看着就是那种来者不善。

  总不能真跟人比谁先开口吧。这跟胡鑫又不一样。我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找黄跃东要了一些情报。心里面已经大概有了个控制力强的父母,迟来叛逆期的儿子的形象。

  真见面跟我猜测得也差不多。

  我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氛有多僵,伸手把托盘上的点心摆了满桌。

  我心里想着,有些人是很奇怪的,他们在外面,无论做事能力还是沟通能力都不错,甚至很好,也绝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

  但是他们在家里就完全不一样,就像两个人似的——

  他们就变得刻薄,□□,极端,他们自己都无意识的,把自己所有不好的一面全部丢给自己的孩子。

  怎么说呢,很多人其实压根就不会跟家人相处,他们是长大了,活了很多岁,经历了很多事,但是在做父母上面,却像个什么都不会的菜鸟,重复的犯错,却又固执的要守着自己家长的尊严。

  并且这些错误往往还都是他们的父母曾经犯过的。

  很无奈。

  3

  沉默的,窒息的氛围里,我已经开吃了,开吃前,还说了一句:“饿死了。”

  那个妈妈目光已经把我从上到下都打量个遍了。听到我说话,那很有压力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诧异。还不等她继续诧异,我已经把一碟凤爪放在她旁边。

  “尝尝这个。”我说:“这个味道还行。”

  那个妈妈就愣了一下,她似乎是想要张口的,我不用想,说出来的话绝对不会好听。但是此时,我的行为打断了她的计划,她就顿了顿。

  “是吗?”她看了看我,似乎改变了主意,真的伸筷子拿起了鸡爪。

  我都感觉到旁边刘姐那震惊的目光。我不动声色,真是大惊小怪。

  我又把虾饺蒸笼拿起来放到男人跟前:“爸,你吃这个。”

  我扭头推了下黄跃东:“去再拿点过来,这点哪里够吃。”

  这位爸爸的举动很有意思,他先看的不是食物,也不是我,而是先看妈妈,见妈妈没什么表情,他才点头,然后拿筷子,说:“那……我也尝尝。”

  黄跃东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跑出去,我没忍住扶了他一下,真担心他半路摔了。这点事不会都干不好吧?

  拿起凤爪的妈妈吃了一口,真的就是尝了个味儿就放下了。她抬头看我,这一次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一点:“没必要,我和你爸爸现在也没什么胃口。”

  我一点没有被她的态度吓退,我跟胡鑫那脸皮厚成城墙的货不一样,我是会装傻的:“没胃口也要吃点,这胃是很脆弱的,一不注意,它就会折腾你。”

  我知道这位妈妈这副姿态,她是要跟我谈一些关于陈星泽的事情,但是我就是不接这个腔,反而开始讲起养生了。

  原本死僵的空气,就在我开口的几句话功夫,竟然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刘姐也是个极有眼色的人,她嘴里说着:“小黄一个人可能拿不了,我过去帮帮他。”她笑着说:“星泽现在懂事很多了,哥哥姐姐跟他好好聊。他什么都知道的。”

  刘姐作势就也离开了。

  我又发现了一个细节,就是刘姐称呼哥哥姐姐,这本来就是个拉近关系的称呼,就很普通的,但是这位妈妈原本不那么僵硬的脸,立刻嘴角往下撇了撇。

  她对刘姐的成见看起来很深啊。

  这位妈妈说:“是吗?”她语气微微上扬,带点不信,但是情绪也不怎么强烈,她看起来一切都淡淡的,但就是让人不敢放肆。

  真可怕,我像是见到了我曾经的班主任。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懂事?”确切的说是落在我被绷带捆的手腕上。

  我一副才想到的样子,拿起手像是炫耀一样,大大咧咧的摆在他们面前,事无巨细的阐述:“给医生看了,肌腱没有割断,缝了几针,打了麻醉。线不用拆,一个月后它会自己溶解。”

  妈妈脸上的表情立刻深深的沉了下去,她阴沉的看着我,我反而抬头朝她一笑。

  她放下筷子,手指伸出来,摸上我的伤口处,我忍了忍,没有收。

  “痛吗?”她问。

  我说:“当时没什么感觉,事后有点痛。”

  怎么可能不痛呢?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手指还是虚虚的搭在我的伤口处:“那看来还不够让你长记性。”

  我知道她内心远不如她表现得那么冷酷,要是真冷酷,她的手不会抖。但是她就是不会说那种软话。很多父母都是这样。

  我决心再下一针猛药,卖惨的最高境界就是一句不说自己惨,我甚至是带着笑的:“我也觉得这还会有下一次的……怎么办呢?这一次我后面醒过来,我还记得给自己包扎,还知道去医院。下一次我要醒不过来呢,我要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呢……”我用着略带失落的自嘲语气道,正演得起劲,忽然大声的嘶了一声。

  妈妈没收住力气,一下子按在了我的伤口上。

  她一直强压着平静的面具脸,此时终于泄露出一丝慌乱,泄露出她内心的慌乱与痛楚。

  我趁此收回手,摆手,劝她道:“没事,我没事……没关系的。”我反而温声安慰她:“都没关系的。”我敢保证,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温柔过。

  这位妈妈已经无法抑制住自己手指的颤抖,她用另一只手抓住这只手,把它藏在桌下。情绪已经绷到临界点,她声音微颤,蹦出来的话却依旧梆硬:“活该!这是你自己选的。怪谁?”

  “我没有怪啊。”我说:“我都接受……为什么会怪别人,我谁也不怪。”我头微垂,略抬起头,露出有些可怜的表情,又有点迷茫,带点自己都不知道的绝望:“可是……我也不想病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轻,目光绝望里藏着最后一丝希望,朝她望来,我都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这眼神,谁也拒绝不了。

  “妈……”

  一声濒临破碎的弱小声音,像是绝望的人,最后为了求生发出的呐喊。彻底击破了女人高高竖起的坚硬心防。

  她哪里受得了这个。就是再强硬的人,此时也强硬不起来了。她只知道,她的孩子在朝她求助,谁也救不了,只有她。

  她怎么可能拒绝呢?

  我慢慢的垂下头,像是最后的希望落空一样。在母亲的眼里,就是她的孩子要彻底沉入深渊里,谁能真的硬下心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真的死去呢。

  她真的……能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也不敢肯定。

  就在我心里打鼓的时候,我的头被人拨了一下,扭头就陷入了一个怀抱里。

  我知道,我再一次赌赢了。

  在母亲的怀抱里,我藏住我扬起的嘴角。

  因为我足够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