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谭子皓的通讯被助理转接过来的时候，刘望新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担心影帝是来解约的。毕竟节目直播出现了这么严重的纰漏，差点害得所有嘉宾都困在全息网络之中——其实节目组现在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只能装作万事大吉的模样，希望可以哄骗过去。而且好消息是，他们这几天的测试都非常成功，再没出现无法下线的棘手问题。
如果对方的律师揪着这点不放，哪怕是谭子皓先提出的解约，也是节目组这边该付出巨额赔偿金。
刘望新都不知道，究竟是赔偿金令他心痛，还是失去影帝之后，会造成的未来损失更加难以承受。
虽然他也清楚对方加入恋综的唯一原因，就是为了z公司下一个季度的总代言人的位置……说到这个，感谢老天，z公司现在正忙着转移话题风向，所以还没来找他算账。
这样一想，刘望新居然有点债多不愁的错觉，沮丧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
“谭先生，接到你的来电还真是意外之喜。”刘望新苦哈哈地打着客套的官方辞令，“有什么事情需要协助的吗？我很乐意和你商量。”
谭子皓选择的是来电模式，即只能听见声音，但看不见表情。不过从他的语气之中，刘望新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犹豫。
“下一期的节目……还是照常进行吗？就在明天？”
心猎节目组的合同上，有明确标志过日期安排。从第一期到第二期之间，只有一天半的空隙，供嘉宾们处理杂事琐事。
这样设置，一是因为单独供应全息场景比较耗能，节目组希望以“环保节约（省钱）”的方式进行录制，二是响应官方的要求，不让嘉宾在虚拟世界待太久，做出不好的形象榜样，三则是给嘉宾们一个场外了解彼此的机会——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给观众一个“参与其中”的机会。
网民们总是喜欢出谋划策，哪怕他们不是当事人，无法体会那些微妙的、真切的情感涌动，也不妨碍他们拥有“更好的建议”。
每当嘉宾从个全息世界登出，他们各个社交平台的账号私信都会被挤爆，充斥了表白、劝诫、警告以及咒骂。
有的人比较坚定，不在乎网上的流言蜚语，只相信自己的眼光和感受；有的人则难免会被主流的观点所裹挟，在怀疑和冲突之下，做出后悔一生的抉择……
比如说，之前的一个素人恋综《真心拾意》，主打的就是每个人的身份都保持神秘，在一切都可以编造的情况下，观察嘉宾们是否能够找到共度一生的真爱。其中有一对嘉宾本来都快成了，就差互诉衷肠。然而，男方被当时网上的说法误导，真以为另外一个白富美嘉宾对自己有意思，就拒绝了前心动对象——结果白富美只是看上了他的“准女友”，在两个人破裂之后，迅速插足其中，然后成功上位。
观察每一位嘉宾在回归现实之后，是否有新的变化，并且推测个中缘由，也是观众们的乐趣所在。
谭子皓的问题有些出乎意料，刘望新于是也变得迟疑：“按照计划来说，是的。我们暂时没有更改的打算……”假如他们取消录制，节目组只会被网友认为，是一群解决不了故障的、容易退缩的废物，不管对节目还是对出资方，都没有益处。“如果你有别的想法，我们也可以适当地讨论。”
如果对方不是年轻英俊的影帝，是节目收视率的重要保障，刘望新才不会这么好说话。
心猎2的所有的虚拟场景都早早敲定，连最后一期的现实场景也在紧急加工，力求在死线前搭建好稳定的、足以惊艳观众的体感系统，一旦现在宣告节目流产，他们所有人都会陪着大船沉底。
不说网民会如何口诛笔伐，用唾沫星子淹死他们，损失了一大笔投资、名声也岌岌可危的z公司，绝不会轻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望新还没绝望到试图用蚂蚁的力气，去抗衡倒下来的骆驼——更别说z公司还没倒下来！光是之前签好的对赌合同，就够刘望新从星际飞船跳进太空，自杀好几遍了。
总而言之，这个时候，没人敢弃船而逃。他们都在安慰自己，还没到最后的关头呢。
听到刘望新的回答，谭子皓沉默了一阵子，最后说：“……好的，导演。我会准时参加的。”
直到对面挂断，刘望新都没有缓过神来。
不是说他不为此感到高兴，而是因为太高兴了，他反而有点不知如何反应。
主导演的目光落到了显示屏上，一封电子邮件显示着“已读”的灰色标识。
而发信人，只有一个神秘的字母，【k】。
片刻之后，刘望新犹豫地，将邮件拖进了垃圾桶里，永久删除。
*
回到现实的几天里，于青石吃好喝好，顿感精神百倍。
他大概是所有嘉宾中最自在的一个，半点不担心神秘的来信，以及信中所说的内容。
在这期间，成冯有来过电话，叫他利用尚未消退的热度，进行一个直播问答——他的老观众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助推了芋鱼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们同时也想知道，在直播中断后的那一小截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好也是澄清一下谣言。”成冯说，“网上有一批人一直在说，故障、命案、推理其实都是节目组的剧本，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捧红你。我真是纳闷了，你又不是进击娱乐圈，黑子怎么这么多……我猜可能是菠萝橙子汁雇的水军，但暂时没有找到证据。不管怎么说，这些流言再发酵下去，更多的人知道后，总是不太好。”
他口中的“菠萝橙子汁”，是另外一个现实体验主播，算是“芋鱼不郁郁”的对家。
芋鱼虽然最先火起，但对方靠着模仿于青石的作风，又到处蹭热度，搞小动作，也吸引了不少的粉丝，堪堪成为这个区几大up之一。芋鱼的死忠粉都很讨厌这个模仿犯，双方的粉丝发生过数不清的摩擦。
奈何“菠萝橙子汁”背地里一套，表面又是一套，从来没有给过明确的把柄。相反，他总是一副友善开朗的模样，甚至还经常说自己是芋鱼的老粉，在于青石没有做直播前就关注对方了。
对于这一套“粉丝崇拜偶像于是也想发光”的戏码，买账的外人不少，给工作室恶心得够呛。
这可是明晃晃的吸血！要不是找不到机会，双方早早撕破脸了。
成冯第一时间怀疑“菠菜”——“菠萝橙子汁”的黑称——也是情有可原的。对方和几个水军公司关系密切，也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于青石本人倒是没什么过激的情绪，因为他做一行确实是不缺钱。坚持到现在，也是为了粉丝们的正面反馈。如果哪天这个网络世界没了他存在的必要，芋鱼不郁郁估计一早就销号，回归大自然了。
于青石含糊地点头：“行吧，我考虑考虑。想好了跟你们通知时间。”
成冯也并不急迫，他只是又闲扯了几句，问于青石最近吃了什么、去了哪里、心情如何、天气好不好……
一看就是有事情要说，但又顾忌着，堵在嘴边吐不出来，只能靠着闲话拖时间。
于青石：“有话直说，不然我挂了。”
成冯急忙拦住他：“等等……唉，也没什么，就是老生常谈。你父母那边……又打电话来了，我看这一次，他们好像真的很生气。因为你上恋综的事……你看，要不要和他们好好谈一谈？”
父母？
于青石回忆了一下，坚定地说：“不了。你也少跟他们联系，要是他们找过来，你直接拉黑就是。”
成冯干笑两声，没有点头。
于家的势力庞大，手眼通天。自家的小儿子敢随意拉黑，自己可不行……说白了，在他心里，总觉得于青石那天会和父母合好、一笑泯恩仇的。不是因为他相信什么血浓于水的鬼话，只是，毕竟那么多钱呢，服个软而已，不要白不要。
就像那个古老的笑话说的，要是磕个头可以拿到一百万，他可以给人家磕个安塞腰鼓来。
*
最后，于青石还是答应了一场小型直播，并在账号上公示了时间和链接。
但从数据来看，这可一点都不小型。
大概是因为，除了芋鱼原本的粉丝之外，那些得不到节目组官方回应的观众，也都一拥而入，全部涌到他的直播间。这下子，差点攀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
奇妙的是，于青石没有丁点的紧张感，他只是淡淡地飘过一个念头：好多人啊.jpg
【终于开始了！我提前半个小时就守着直播间等你】
【呜呜呜芋鱼今天也美貌无敌，给老公亲亲亲亲】
【这么久了才有空上线？是不是在和心猎节目组谈赔偿的事？怎么样了？有结果了没？】
【谈什么赔偿！你们看不出来这是一场作秀吗？不然他怎么可能在预告环节就拿了侦探的身份？很明显是在为“命案”做铺垫，只有你们这么傻还相信是巧合的故障】
于青石皱着眉头反驳：“我真的改行侦探了，不是因为节目需求。”
【呵呵，那你怎么解释刚才心猎发布的最新消息】
什么最新消息？
于青石叫智能管家打开了星网页面，一条热搜就蹦到了面前。
「心跳狩猎场2官方账号」：非常感谢大家对节目的关注与支持。接下来，我们将宣布本季心猎最大的改动——我们和一款复古侦探游戏一起，推出了全新的综艺模式。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