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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晋江文学城/萤稚原著

  “快!快送进去……”

  “这边……”

  “医生!这边有人晕倒了……”

  “医生快来啊……”

  各类嘈杂的声音在四周响起,混杂着小孩的啼哭声和成年人压抑的哭喊,不断刺激着陶白筠的神经。

  她皱着眉难受地睁开眼睛,白绿色的墙壁,大厅里摆放着几排木椅,看着像是在医院里,却又和印象中的医院不一样。

  四周的行人匆匆忙忙,时不时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门外推进满身是血的病人。

  整个医院大厅乱成一团。

  一个发丝凌乱的女人在她几步远的地方,突然站定,伸出手想抓些什么,可四周空荡荡什么也没抓到。

  陶白筠疑惑地走上前去,女人看见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她的手臂,而后突然卸力,晕在她的怀中。

  她慌张地向四周看去,希望有人能帮她扶住这个女人。

  可大家都神色匆忙,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陶白筠的体力无法长时间支撑一个成年女人,只好小心地将她平放在地上。

  女人身上看着没有外伤,呼吸急促,额头微微冒汗。

  她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肩部,并没有回应。

  她脑中不断回忆着急救知识,两手掌上下叠放,放在女人的胸部中间,按压。

  半分钟后,终于有医生注意到这边的异样,赶忙跑过来,接替了她的动作。

  没过多久,女人苏醒,被人抬上病床推进病房。

  陶白筠松了一口气,额前的刺痛又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伸手想去触碰疼痛的位置,却被拿着药走来的护士注意到,抓住她手臂,不让她动,“别用手碰,刚缝完针,小心伤口崩开。”

  护士见她一个人站在这,问道:“你丈夫呢?”

  丈夫?

  她满心疑虑,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走了过来,回答道:“护士,怎么了?”

  护士见到来人,把药递给他,并嘱咐道:“头上的伤口不能碰水,一定不要记得涂药,这么好看的脸可不能留疤了。”

  男人点头和护士道谢后转过身来。

  陶白筠此时看清了男人的脸,面容俊秀,五官端正,干净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身着简单的白色衬衣,袖口微微卷起,衣角染上了一小片红色的痕迹,在白色的衬衣上格外显眼。

  她指向他的衣角:“这……脏了。”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看,却被怀中的孩子遮挡了视线,只好把他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而后看向自己的衣角。

  向陶白筠解释道:“蚌水镇旁边的山上滚石滑落,砸伤了不少人,都被送到这里来了。我刚刚去帮忙不小心染上了血。”

  边说边摸了摸小孩的头,“他不能看这个,我去洗洗,等我回来我们就回去。”

  陶白筠这才注意到一旁抱着奶瓶乖乖喝奶的小家伙,只是越看越觉得在哪见过这张稚嫩的脸。

  怎么那么像柏南那条狗?

  不会是柏南的儿子吧?

  越想越气,陶白筠的手比脑更快一步作出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身旁的小孩手中已经没有了奶瓶。

  奶瓶掉落在地上,他低头看着奶瓶,怔愣几秒后又抬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妈……妈……”

  ???

  我儿子?

  一场车祸,我不仅结婚了,还有了儿子,儿子还和前男友长得像。

  这一定还是梦。

  陶白筠愣在原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入眼的是一片斑驳的屋顶,墙皮翘起,随时都有脱落的危险。

  她慢慢直起身,环视四周。

  房内窗户大剌剌地开着,风呼啸而过。

  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各种各样的回忆涌入脑海。

  陶白筠记起了所有事,这一年她刚满二十岁。

  因为和醉酒的爹争吵,被他用酒瓶砸伤脑袋,血流不止,晕倒之后被人送到村卫生室。

  但村卫生室条件有限,只能简单处理后让她坐着牛车去镇上的医院缝针。

  牛车到了镇上,就把她放下了。

  那是她第一次到镇上,陌生的环境让她心里充斥着不安。

  就在这时,正巧碰见柏斯年带着柏南在镇上办手续,顺路带着她去了医院。

  而她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去到五十年后,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这场美好的幻想却因为渣男的背叛破灭,竟然导致她重生了。

  可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吗?为什么那么真实?

  门外突然响起争吵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陶老哥,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教训自己女儿,用不着外人管。”

  “这是犯法。”

  “我还没听说过谁家收拾孩子还有错了,我不懂你们读书人的说法,我只知道她不听话就该打!”

  “……”

  两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一个是她爹陶建国,另一个是村支书赵兴安。

  她小时候常听村里人说,赵兴安刚到村里的时候,遇见了她正要生产的娘。

  不幸的是那天接生婆去了村里偏远的小屋,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赵兴安四处奔走,找来隔壁几个生过孩子的婶子为她娘接生,这才让这个孩子平安降生。

  而这个孩子就是她。

  她娘为了报答赵兴安的救命之恩,让他给她取名。

  陶建国知道这事后,两人大吵一架,气得差点把娘俩赶出家门。

  后来她妹妹出生,两人的关系缓和,她原来的名字也给了她的妹妹,陶蓉。

  陶白筠知道两人继续吵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起身出了门。

  门外,两人看到她,争吵声戛然而止。

  此时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更有甚者,手里还有一捧瓜子。

  太阳刚下山,家家都在往回赶着吃饭。陶家正好在回村的必经路上,村里的人最喜欢看热闹,不一会就围满了人,而她家自然而然就成了戏台。

  陶白筠沉思了片刻,对着赵兴安笑了笑:“赵叔,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赵兴安看着四周的人群,也意识到吵下去只会让陶家难堪,点点头,转身对人群说:“都不吃饭了?散了吧。”

  大家见戏散场,纷纷回家吃饭,却有几个好事的大婶还站在树下磕着瓜子说笑。

  “这陶老四家天天都有好戏出演。”

  “可不是嘛。”

  “前段时间他家老大和隔壁村的知青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回来,不清不楚的,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村里都传遍了。”

  “我可听说了,他家老大和那个知青搞到一起,这才有了这孩子。”

  “还没结婚呢,孩子都搞出来了,真是不要脸。”

  张大婶从旁边人手中抓过一把瓜子,说:“我儿子说啊,城里下政策了,要知青返城呢,人城里人哪会看上她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丫头。”

  “那她可嫁不出去了。”

  “哎,这陶老四四个女儿,他可天天盘算着女儿嫁出去能捞到多少彩礼钱。就他这样会让女儿不嫁人吗?”周大婶吐出瓜子壳,“呸,村尾那个傻子还没娶媳妇,陶老四能不占这便宜?”

  几个大婶一阵讥笑。

  “我看这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

  “再不是省油的灯,她还能翻上天……唉哟——”周大婶话还没说完,小腿突然感觉凉凉的。

  转过头一看,陶白筠正拿着长柄瓢站在她们身后。

  周大婶刚想怒骂,她抢先一步开口。

  “哎哟,婶子们怎么站在我家菜地里,我这浇的肥可都浪费了。”陶白筠满脸心疼肥料的模样。

  几个大婶此时膝盖下的部分都多多少少沾上了肥料,最严重的就是周大婶,整个小腿裤全湿了,还粘留着一些不明物体。

  臭气也从她们身上四散开来。

  陶白筠捂着鼻子后退了几步,用手在空中挥了挥,说:“婶子们快回去吧,我还要继续浇肥呢。”

  几个大婶气得面目狰狞,她们男人是大队里的干部,说得上几句话,村里的女人们都不敢惹她们,这也让她们气焰拔高,肆无忌惮地谈论各家的八卦。

  “你这小蹄子出息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周大婶声音越说越大,撸起袖口向她走去。

  还没等周大婶靠近,陶奶奶从屋内走了出来,气焰不输她们,“几个大喇叭吵什么?”

  见来人是陶老四快七十岁的老母,周大婶噎了一下。

  陶白筠趁机告状,故作委屈,“奶奶,婶子们站在菜地上不走。施肥的时候,我不小心泼到她们了。”

  陶奶奶最宝贝这块菜地,天天盼着地里长出菜给自己的小孙子吃。

  这一听到有人糟蹋菜地,顿时火冒三丈。

  气势汹汹地推着几个大婶离开菜地,叉着腰说:“几个长舌妇,也不怕舌头烂掉。走走走,赶紧走。”

  陶奶奶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倚老卖老,几个大婶也确实不敢招惹她,只怕她哪里有个不舒服落到她们头上,被陶老四这个守财奴摊上。

  几人只有吞下满肚子的怨气,互相推搡着回家去了。

  她们走远后,陶奶奶轻哼一声,没好气地说:“大下午浇什么肥?”

  “塞住她们的烂嘴。”

  “什么?”

  “没什么。”

  陶奶奶转过身神色奇怪地看着她,没再说话。陶白筠并不打算解释,避开她的眼神,低下头盯着手中的长柄瓢若有所思。

  陶建国听屋外没了动静,这才拿着半瓶酒慢悠悠地走出来,脸上带着笑,遮都遮不住。

  一看就知道她这个爱占便宜的爹肯定是要去哪家蹭吃蹭喝,果不其然,他径直朝陶奶奶走去,笑嘻嘻地说:“娘,我出去一趟,你们先吃,别等我了。”

  “干什么去?”

  “……”

  两人声音突然压低,听不清楚,像是在密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