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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新妇入门都得拜见尊长,岑嬷嬷说的夫人是江五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婆母。婆婆要见她,孟柔虽然胆怯,但并不敢拒绝,也不知道能够拒绝。

  于是换一身安宁县带来的干净衣服,重新梳好头,跟着岑嬷嬷走出院子。

  她昨日从角门入,没走几步就到江五院里,只知道长安的江家又大又漂亮,今日被带着一逛,更是瞠目结舌。

  安宁县处处苍山绿水,她并不是没见过,但江家人竟能把高山、溪流湖泊都搬进了四方院墙之内,小径曲折,两边既有挺拔的榆树和柳树,又有许多叫不上名的装在瓶子坛子里的花,在峻山秀水之间,又立起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真比城隍殿壁画上的仙宫还壮观。

  地方大,人也多,每到一处都有仆从整理庭院,或是在洒扫落叶,或是在擦拭雕着花的栏杆和白石台阶。

  见她们经过,都行礼道:“问岑嬷嬷安,问孟娘子安。”

  岑嬷嬷泰然走过去,仿佛听不见问安声也看不见他们,好似这些人都只是会动的物件。

  孟柔硬着头皮跟在她身后,暗自惊诧。

  她是昨天才到的江家,这些人她一个也没见过,他们竟都知道她姓孟。

  到主院的路不算近,二人紧赶慢赶,还是拖沓快两刻的工夫。正堂上饭几早就撤下去,郎主江恒和嗣子二郎江谦都去了前院,堂上只剩下三位女眷,皆是华冠丽服。

  孟柔到时,轩屋四面窗户敞开,女眷们正在用茶。

  二郎娘子郑瑛出身世家大族,未出阁时便有贞静贤淑,玉质高洁的美名,侍奉婆母时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烹煮茶汤,高举过眉,奉给主座上的大夫人崔有期。

  郑氏的手艺,便是在顶尖贵女中也是数一数二,崔有期同样出身五姓七望,只尝一口便眉目舒展,赞声道:“不错。”

  多才多能称贤,性情清湛曰淑。郑氏得了夸奖也不敢自矜,只是敛衽作谦卑状。随后才接过侍女捧上的锦帕擦净手,捧起茶碗,小口啜饮起来。

  崔有期看她谨慎,暗暗点头,转头再看庶女江婉,不由叹气。

  “叫你一同来饮茶,便是让你好好同你嫂子学学,都是到笄年的人了,还像个小孩样子。”

  江婉正在捡碟子里的蜜饯吃,两腮鼓鼓抬起头,冲崔夫人笑出梨涡。

  “母亲疼我,才不肯用规矩拘束我呢。”

  又向郑氏道:“况且嫂嫂的气度是天生就有的,旁人又怎么能学得来呢?便是我从今日起时时跟在后头,恐怕也只是东施效颦而已。”

  一番话说得堂中众人笑起来,崔氏直扶额头:“你这促狭鬼,是样样有道理。”

  江婉嘻嘻一笑,说不出的可爱娇憨。

  博山炉上香雾弥漫,婆母慈爱,姑嫂和睦,好一副相谐景象。

  孟柔看得一颗心怦怦跳起来,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她们是江五的家人,以后也会是她的家人。

  每个都举止高华,气质卓然,看上去性情都很好。孟柔想,她的性情也很好,从前在安宁县时,左邻右舍都喜欢她。

  或许她们也会喜欢她。

  岑嬷嬷让孟柔在外间稍候,自己先进去通报,孟柔攥着衣角悄悄看,里头的人听“孟娘子到”后,便都停下动作,正襟危坐等她进去。

  虽不像别人家那样热情,听说来客便起身相迎,但或许,长安城里的规矩就是这样。

  孟柔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可这点底气又像是浮在水面的飘萍。

  她跟着岑嬷嬷进门。

  “孟娘子,这是江府大夫人。”

  这便是江五的母亲。

  新妇见尊长要行礼,孟柔没正经学过,只在县中也看过旁人家成亲,便依着记忆中的模样躬身行礼:“问母亲安好。”

  江五的母亲也是她的母亲,这一声称呼在孟柔眼里再合适不过。

  她低着头没能瞧见,除她之外所有人脸色瞬间一变。

  众人见她身形瘦削,一头乌鸦鸦的头发紧紧盘成髻,素色罗裙将腰肢收成柳条一样,领口边霜白的一截颈,在日光下冰似的透亮,白生生的脸,如远山的眉,如星子的眼,确乎是位极漂亮的小娘子,小妇人。

  再看她身上浆洗得发白发硬的粗葛布、头上光秃秃的一根木簪子,伸出来的一对白藕似的手臂,连只素银镯子也戴不上,双手关节粗大,指节肿胀,显然是被粗活磨砺而成。

  明摆着的低贱身份,衣着打扮比外间洒扫的婆子还寒酸,竟对着崔有期开口就称“母亲”?

  “好孩子,快免礼,一路上辛不辛苦?真是让你受累了。”崔有期竟不生气,也不叫她磕头,招上前牵着手细细看了,连连称赞,“生得真不错,难怪五郎看重。”

  郑氏同江婉对视一眼,都不清楚这是什么戏码。

  又听崔氏道:“这便是五郎屋里的那位孟娘子,昨日刚从并州赶来的,你们都见见。”

  岑嬷嬷引孟柔一一见过:“这位是二少夫人,娘家姓郑,这是家里还未出阁的婉娘,行十七。”

  二少夫人是江五的嫂嫂,婉娘则是江五的妹妹。

  孟柔想,嫂嫂和妹妹是平辈,应当不必作长揖,便对郑氏屈一屈膝盖,只对江婉点点头。

  郑瑛眉心微不可见地皱起,望一眼大夫人,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江婉则是热络地开口:

  “原来是五嫂嫂。”

  此话一出,崔夫人同郑氏都看向她,但没人叫停,江婉便继续说下去。

  “嫂嫂姓孟,又是从北都来的,是平陆孟氏人?”

  平陆?孟柔依稀听县上老人家说过,并州似乎是有个平陆县。

  她摇摇头:“我是安宁县人。”

  话答上了,却好像答得不对。孟柔清晰地捕捉到,江婉眼神似乎闪了闪。

  长安城的人似乎就是这样,迎接的时候不怎么热络,你若是犯了错,他们也不会如何声张,只把一切宽和地埋在心里,不让人难堪。

  但她们越是宽和,孟柔就越发慌张,不由自主去看崔夫人。

  崔氏安抚地笑笑,又问:“只听说你姓孟,不知道名字是什么?家里还有些什么别的亲人?”

  孟柔照实回答,心里却奇怪,她家里什么境况,当初成婚时都应当明明白白写在婚书上,大夫人竟像什么都不知道。

  更奇怪的是众人的反应,江婉忽地一静,停顿一瞬才道:“原来是阿柔嫂嫂。”声气干巴巴的,叫人好不舒服;郑氏也放下茶碗,认认真真地看她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没多久又自顾自继续喝茶。

  只有崔夫人道:“强自取柱,柔自取束,果然是个好名字。”

  孟柔不识字,没念过书,不清楚这是什么典故,只知道应当是好话。

  她名字也确实有些来头。安宁县地方不大,认字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家里生下孩子起名,大多是按序齿起个“大郎”“三娘”,再不然就按日子起名“初九”“七夕”之类。

  孟柔的阿爹当年便是这样起的名,他一直不大满意,到孟柔出世,便特地上门请里正在辞书上划个名字。

  里正老爷说:“女儿家,柔顺最好。”便叫她作孟柔。

  后来弟弟出世,也是这样起的名,说是能够康健平安。

  也是因为这点缘故,乡里人唤他们姐弟俩时,总是称呼“阿柔”、“阿壮”。

  如何起的名,县里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孟柔就照实说了。

  崔夫人连连点头:“好,好。”

  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好。

  许是体恤孟柔奔波劳累,认过亲,崔夫人便让人送她回院。

  “这是我的义女,名叫傲霜,是个通达的人。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她就是,不必客气。”

  傲霜一直在崔夫人身侧打扇,听见吩咐就把雀尾扇交给旁人,过来朝孟柔问好。

  “孟娘子,请随我走吧。”

  孟柔想,来时的路曲折复杂,各种石径砖道看得人眼晕,确实需要人引路,就没推辞。

  人已经走远,轩屋里寂静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放肆至极,几乎人能发出的声音。

  崔夫人侧目,郑氏只是喝茶,江婉已然笑得快喘不上气。

  “母亲同她说什么呢,’强自取柱,柔自取束’,她这般无礼,岂能是读过荀子的人?”

  饮口茶顺顺气,又笑起来。

  “孟柔,柔娘,真真是好一个柔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