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箐是在一声声鸡啼中醒来的,透过缝隙隐约能看见外面迷迷蒙蒙的天,大概也就五六点。
蓝箐捏了捏眉心,显然有些没睡饱。
无奈睡得浅,稍微有点动静,整个人就被惊醒。
她深呼一口气,干脆起床洗漱,去附近小跑一圈,权当减肥。
她人刚走,刘丽嫦后脚就起来了。
等蓝箐小跑一圈回来,早饭刚刚做好。
热气腾腾的汤粉上头盖着一个荷包蛋,不得不说,她这个婆婆勤快的有点过分,不仅做了早饭,房屋四周也已经收拾完毕。
蓝箐张了张嘴,一句“妈”堵在喉咙。
“朵朵婆,你要注意多休息,活是干不完的,咱们慢慢来。”
刘丽嫦正从塑料袋里,翻出菜种。
“没事,都是些轻松活,昨天我买了些菜种,忘记买锄头了,我想在前面的那亩荒地种些青菜萝卜,冬天了就可以吃。”
“等会我去买。”
蓝箐将这事记下,几口将早餐干掉,准备出门。
恰逢隔壁的林家已经起床,今天要忙的事还不少,蓝箐趁对方还没出门,麻溜过去借三轮车。
不然凭她的体形和力气,肯定没办法将一堆的东西拉回来。
“林哥嫂子,早。”
蓝箐随意唠嗑了几句,才知道林家最近打算购买三轮摩托车。
林哥的腿不好,早就想换了,只不过今年才攒到钱,得知她要去摆摊,索性就将人力三轮车以100元的低价卖给了她。
人力三轮车的市场价是500-600元,因为不少黄包车载客的缘故,价格只高不低,就连自行车的价格也要两百多。
至于摩托车,没有七八千、上万块就别想买了。
不得不说,哪怕是90年代初,车、电器、移动设备这些东西,还是贵得离谱,甚至比后世都贵。
蓝箐这才反应过来,敢情林家瞧着普普通通,已经是万元户了!
万元户在90年代,已经不算太稀罕,每个村镇总会出有几个,人们从报纸上、电视上开始憧憬百万富翁、千万富翁。
然而事实上,万元户也是一道小门槛。
不然温家大房、二房,也不会一直惦记着温景的补偿金。
林哥挠了挠脑袋:“其实我们也是攒了好几年,你摆摊好好干,只要不怕苦不怕累,好好干一定可以的。”
好家伙,敢情这位是肝帝,不得不服。
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口袋里原本的1000元,除去交租和买三轮车,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花费,霎时只剩700元。
钱真不经花。
等她唠嗑回来,朵朵已经吃完了早餐。
见她骑车回来,立马迈着小短腿,激动小跑过来。
“妈妈,你怎么把林康家的车骑了过来?”
蓝箐拍了拍车头,昂首挺胸眉眼含笑略是神气:“现在它是我们的车,下午咱们就骑着它,去捉鱼。”
“哇哦!”
也不知道是坐车高兴,还是捉鱼高兴,小丫头头发都没梳,就立马跑去跟新朋友小林康,眉飞色舞说起好消息。
蓝箐将孩子交给家婆,不再耽搁,拿着购物清单独自去镇上采购。
她这个体形,人货太多,载不动。
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她才将饭桌、煤炉、锅碗盆瓢、大桶大盆这些拉回来。
原本空荡荡的家,正一点点被填满,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这大概就是现实经营游戏的乐趣吧?
至于衣柜、橱柜、电器这些大件,蓝箐实在没钱买,只能慢慢添置。
一个上午买买买,也不会是白逛的。
蓝箐发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她不会辨别真□□!
每家商店的老板,只要超过十元,都会要细细查看,百元钞票不仅拿出紫外线小灯,甚至验钞机都试了好几遍,才肯给她结账。
前世电子支付横行的时代,她几乎没用过现金,哪里会辨别真假,家婆倒是曾经卖过菜,可一问之下才知收的都是小钱,毛毛钱没啥假票。
蓝箐干脆买了个紫外线小灯,花一两块钱就能减少麻烦,再好不过。
当然蓝箐也不敢打包票,买东西的时候,顺带请教店老板识别真伪,直到午饭时间,家婆将饭菜做好,她才停下了采购的脚步。
此时的她,已经累得忍不住张口喘气。
蓝箐瞥了眼桌上的两盘菜,没忍住心惊肉跳——一盘滑豆腐,一盘夹着少许肉丝的蒜蓉青菜。
昨天一顿入伙饭,她感叹太省,现在想想昨天那顿确实称得上是大餐。
她悄悄看了眼家婆,只见对方轻轻夹着边缘一点菜,几乎是靠着汤汤水水、点点菜沫,扒拉上半碗饭。
原本她还嫌两盆菜太少,按照这吃法,怕是一个星期都吃不完。
蓝箐内心暗潮涌动,看来她得改善改善全家伙食。
老人家省吃俭用惯了,不是不好,只是朵朵这个“小豆芽”啥时候才能长高,还有家婆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
刘丽嫦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阿箐忙了一早上,汗流浃背体力消耗肯定很大,饭菜就多留给阿箐。
正想着,碗里已经多了不少青菜肉丝。
刘丽嫦浑身一怔,很是诧异看向蓝箐。
蓝箐一脸平静继续给朵朵夹菜,嘴里不忘道:“当天的菜,咱们当天吃完,不然倒了可惜,隔夜菜又伤身。”
家婆在她疯疯癫癫的时候,没有嫌弃,给她洗衣清理做饭喂饭,照顾小孩一样对待她,现在她儿子死了,蓝箐不介意家里多添一个碗,更何况家婆还能帮她照顾朵朵。
蓝箐扒拉了几口,想起体重,咬了咬牙还是少吃了半碗饭。
努力控制住碳水,多吃几口菜。
朵朵这会儿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发捉鱼,吃过饭都提着小桶站在门边,蓝箐哭笑不得,只得将她抱上三轮车先等着。
随后又将几个小渔网、塑料桶带上,拿来装鱼装螺。
等家婆坐上三轮车,蓝箐锁门出发。
小家伙坐上车后,晃着玩具般的小桶和小渔网,兴奋地说着要捉多少鱼、多少小虾米。
忽地小家伙就站起身,小小的个子刚好到蓝箐的耳边,迎着七月的山风,蓝箐听到满是崇拜声音。
“妈妈你好厉害啊!”
“妈妈,我好喜欢你!”
她才清醒几天,就好喜欢她?
小孩就是小孩。
只不过蓝箐嘴角止不住上扬,内心更是莫名变得有些柔软、宁静。
蓝箐的速度不快,颇是悠闲,像是在山间踏青。
原本十分钟能到达的小河,竟然足足骑车了二十来分钟,和走路没有太大的区别。
河镇一条长河,养育着好几个村的人,甚至一直流淌到县城,附近还有一个大水库,整个平县的主要用水途径。
此时的主河道下方,还有不少人在洗衣服。
蓝箐从车上拿下渔网、水桶,最后找出三双水鞋。
毕竟是下河摸鱼,为了保险妥当还是得穿上,不怕泡久了脚脱皮,就怕水下有玻璃碴子。
一切准备周全,蓝箐先让家婆和朵朵在岸上赶鱼,她在河里撒网,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渔网都是空荡荡。
蓝箐不得不,换了几个地方重新撒网。
果然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她最后干脆去边边角角的小河道,这些角落都是小鱼的藏身之地,河蟹河虾这些大玩意不好捉,小鱼小虾米总得上钩吧?
蓝箐迈着步子靠近岸边,河水很浅,仅到过她的小腿,再往前一点就是岸边,浅浅的仅仅漫过脚背。
朵朵兴奋的小模样,显然也是想下河。
蓝箐只得在她的胳膊和腿上绑上泡沫,以防掉水里,做好全副武装。
小家伙拎着小桶,穿着小水靴下了河,家婆在一旁跟着,蓝箐这边已经下了网,顺带撒了一些鱼饲料,静候佳音。
她扭头就看见朵朵拿着小渔网,在捞漂亮的小石头,萌哒哒的小模样,漂亮精致的小模样看得人心头一软。
似乎是不痛快,小家伙又将笨重的水靴脱了下来,光着小脚丫子哒哒哒,走在被河水冲刷的圆润小石子上。
炎夏的燥热,被清凉的河水冲散。
蓝箐缓缓上前,双手将蹲下翻找小虾米的小宝贝举了起来。
抱抱举高高,她的崽也得有!
朵朵惊奇瞪大了眼,提着的小桶晃了晃,手里的渔网滴落的水划过虚空,在阳光的折射下浮出一道若隐若现的五彩光芒。
“哇!”
“妈妈,我会飞了!”
“哈哈哈哈,带你转个圈。”
在温朵朵的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她还是第一次被人举起来,高高的好像在飞一样,低头就能看见妈妈的脸,好开心好好玩!
母女俩笑闹不停,一旁却是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只见河岸边来了几个温家村的人,其中还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温家大伯母和温家二伯母。
妯娌二人提着铁桶洗衣服,没想到会遇上了蓝箐。
温家村一名高瘦的妇人见到蓝箐,先是惊讶,随后忍不住唏嘘:“阴公噢,孤儿寡母被赶出去,穷的要来河里捞鱼。”
温家大伯母扬眉叉腰:“你们知道个屁,谁赶她们走了,是她们自己要走,一群没良心的白眼狼,饿死都活该。”
另外一名年轻的妇人,立马嗤笑一声。
“不走,难道留下来给你们欺负,白白让你们独吞温景补偿金,换我我也走人。”
温家二伯母听后,很是不高兴,立马反驳:“呸,谁稀罕那点臭钱,我儿子可是大学生,你们是不是吃饱饭没事做,可怜别人不如可怜自己。”
说完,又是小声嘀咕:“一群穷鬼。”
蓝箐没有理会二人,和她们多说一句,都觉得浪费口舌。
忽然角落里的渔网有了动静,波纹荡漾翻起不少小水泡,蓝箐眼睛一亮,吵架哪里有捉鱼有趣。
蓝箐立马跑过去收网,一拉还颇有重量!
渔网收起直接拖到岸边,一刹那乱七八糟的海草沙石掉落。
只见巴掌大的小鱼有不少,还有一些河蟹、河虾,竟然还有两条二三十公分的大鱼,赚大发了。
她刚才还丧气地想打退堂鼓,没想到转眼就有了收获,果然有时候耐心也是成功的重要因素。
婆媳孙三人欢喜地开始在地上捡鱼,惹得大家纷纷侧目。
河里有鱼,她们也知道,但是这年头鱼滑溜得很,很难捕捉,大鱼捉不到,小鱼小虾也不稀罕。
今天蓝箐能捉到两条大鱼,运气着实是不错。
温家大伯母瞥了眼蓝箐,咋什么好事都给这疯婆遇上了,她心里分外不痛快,没忍住阴阳怪气了几句。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装疯卖傻的蓝箐么,拿着我们温家几千块钱,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该不会拿着我们老温家的钱,去养哪个野男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