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琴琴把江望遥晕倒后的事复述了一遍。
原来江望遥已经在医院昏迷了三天,这期间京圈各种流传江望月是邵昆深爱的女人,邵琴琴本以为他哥在宴会上不澄清,宴会结束后也不会澄清,谁知他哥直接让公关爆料他喜欢的是江望遥,才会给江望月办生日宴。
江望遥把字听懂了,却没明白字里行间的意思。
邵昆昭告天下,他喜欢自己?
江望遥头疼,他不懂,他不明白,邵昆果然是个麻烦的人。
另一边,邵昆把郝医生关在实验室里质问:“火化了?骨灰都撒了?那现在的情况,解释一下。”
郝医生头大到原地转圈,将谎言进行到底:“他真不是江望遥,他是江望月,他晕倒只是因为……”郝医生编了一个,“运动神经障碍,对,所以他才行动不便。”
邵昆笑出声,仿佛在看小学生撒谎说“作业不是没写,是忘在家里了”,一眼就看破。
“那你来生日宴做什么?你不是一向醉心学术,分身乏力?”
郝医生应付道:“看热闹不行?”
郝医生当然不是为了看热闹牺牲他宝贵的研究时间,他是疑惑江望遥的抑制剂明明所剩无几,他却没来找自己,才去生日宴看看情况。
邵昆:“那你为什么不让其他医护人员碰他?帮他隐瞒男扮女装的身份?”
郝医生确实有心帮江望遥隐瞒,但是他的动机并不纯粹,他害怕江望遥死了,体内的抑制剂成分被人分析去,这是他花好大力气才研究出的成果,虽是半成品也不能被人窃取了。
而且,一旦被邵昆发现自己给江望遥用这种危险制剂,肯定被报复,这事一定要瞒下来。
邵昆不知道抑制剂的事,但他知道郝医生谎称江望遥已死,是不想继续治疗江望遥的意思,郝医生一直觉得攻克骨癌没有希望,想要转战其他项目。
邵昆不准备让他如愿,但是此刻调查人员来了消息,只能暂时搁置这边。
调查人员给邵昆传来一组照片,照片上是远在加拿大的“江望遥”。
这位“江望遥”,短发,并且住进了骨科医院。
一切证据都在表明病房里的确实不是江望遥,加拿大的那位才是。
但邵昆不信,如果在生日宴之前,他会信,现在他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邵昆浑身失了力,他找一间空房坐下,垂着头,揉了揉脸。
想要知道病房里的人究竟是不是江望遥很容易,找人来验明正身就可以,但是他不想这样做。
这样强势,跟对待一个囚犯有什么区别?
既然江望遥不想说,那就让他一直瞒着吧。
等他足够信任自己,就会说。
邵昆苦笑,凭什么让他信任自己?对他来说,自己是抢人做保姆的恶霸,是处处为难他的敌人,是用流言威胁他的王八蛋,他对自己只有恨。
心口像被刀子划出裂痕的玻璃,一阵阵发出刺痛的不和谐声。
邵昆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一定能改变他在江望遥心中的形象,一定可以。
-
病房里的江望遥送走邵琴琴,接到了姐姐的电话。
这是江望遥醒来以后最开心的时刻。
姐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精神:“好弟弟,你真行!”
江望遥:?
他一时分不清是这是夸他还是损他。
“加拿大的华人圈都在传‘江望月是豪门眼珠子的姐姐’,太有面子了,真棒。”
这能有什么面子?
江望遥不关心这种虚无缥缈的称号,他只关心一件事:“你为什么做轮椅?”
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江望遥把事情跟姐姐解释一番后,姐姐对邵昆的调查不以为意,好像只要不影响她的生活,一切都无所谓。
江望遥看她这样心大,不由得火大。
江望月:“我骨折了。”
“说重点,怎么骨折的,不要让我挤牙膏一样的问。”
江望遥明明很担心姐姐,很想关怀她,但是对着她,不由得总是用家长的语气压着她。
江望月知道糊弄不过去,老实交代:“我欠了高利贷,没钱还,被打骨折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剪了头发,换了装扮,他们暂时认不出我。”
“高利贷”三个字让江望遥浑身都疼了,连电疗片都压制不住,他怒火攻心,心率检测仪发出滴滴滴的警报。
江望月很害怕弟弟的沉默,拼命解释:“我又没有收入来源,日常生活要花钱的啊,你放心,我边上学边打工,一定能还上钱的。”
还上钱?她哪一次还上钱了?
江望遥真的是恨铁不成钢了,他吼她:“你今天是被人打骨折了,明天呢,被人丢到海里去喂鱼?你说你欠了邵夫人的钱,好,我去替你当保姆;你现在欠了高利贷,你想让我替你去死吗?”
江望月不吭声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弟弟发这么大的火。
江望遥对江望月彻底失望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他扛着病男扮女装,忍着痛跟邵昆勾心斗角,而姐姐根本一点点改过自新的迹象都没有。
江望遥声音哑了:“你以后不要找我了。”
江望月以为弟弟只是气话,还在撒娇。
江望遥:“不要总觉得什么事都有人能帮你解决,我是你的弟弟,不是你的替死鬼。”
江望遥要挂电话,江望月让他等等,江望遥还以为姐姐想跟他道歉,谁知她说:“你一定要继续维持和邵昆的关系啊,高利贷的人看你的面子上才暂时没找我麻烦的。”
江望遥忍无可忍,生出一股子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我们一刀两断。”
江望遥把手机扔到一边,心率检测仪的报警让他心烦,他把电源拔了,世界安静了。
他对姐姐太失望了,他不想再为姐姐做任何事了,她过得好与不好,与他无关。
“怎么脸色这么差?”熟悉的关切的声音。
江望遥抬头,看到邵昆的脸,他因愤怒剧烈起伏的胸口竟然被这张脸稍稍平息下去。
邵昆探他的脉搏:“你呼吸很不稳,快躺下。”
说完,邵昆去查心率检测仪,竟然发现电源被拔掉。
江望遥见他又要喊医生,慌忙按住他的手。
“我没事。”他虚弱地说。
邵昆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毛。
“是不是很疼?”
邵昆的手很轻,把他虚虚环抱住,这是一个礼貌的拥抱,也可以说是克制的拥抱。
“我们喊医生来,听话。”邵昆把他放倒在床上,让他躺好。
江望遥死死抓住被子,好像要把被子撕烂,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以为的敌人正在关怀他,而他以为的亲人却对他的生死毫不关心。
江望遥扭过头,害怕自己半湿的眼圈被发现。
邵昆却以为江望遥又嫌他吵了,一声不吭地按铃,另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奢望给他一点力量。
郝医生过来检查一番,把邵昆叫了出去。
这一次郝医生没有不当回事,他作为一个医生,有病说病。
“他是心理问题,病人经历大起大落非常容易有心理障碍,你要小心。”
邵昆:“什么意思?”
“就是说……”郝医生不好明说,“总之,你不要让他一个人待着。”
邵昆点点头,心和胃一起绞痛起来。
邵昆在病房陪着江望遥,他不再沉默,拼命找一些话题转移江望遥的注意力。
“你知道鲸鱼为什么会喷水吗?”
因为鲸鱼是哺乳类动物,要到水面换气。
江望遥不看他,他在哄小孩?
一系列科学小常识之后,江望遥终于说话:“教科学的邵老师,你能不能出去,下课了。”
邵昆不可能放江望遥一个人,他苦恼地抓了一把头发,坐在一边的小沙发上。
就这样过了几天,邵昆一直陪在江望遥身边,江望遥的情绪好转,开始关心邵昆。
“你不用工作的吗?”
邵昆:“有人替我忙。”
现在没有什么事比照看江望遥更重要。
江望遥又不说话了,他想和邵昆保持距离。
本来他们之间就不应该有交集,他现在只想恢复到没有进入邵家以前的状态。
如果邵昆待在这里的目的是想要他的织造技术,他就把它给邵昆,可惜邵昆完全不提这件事。
江望遥拿他没辙,决定把他当空气。
他回想自己一个人养病的时候都在做什么,他想起了柜子里,自己没有画完的画。
他挪动一下双腿,恢复的不错。
这几天被邵昆照顾的太好,他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都忘了他只是行动不便,不是瘫痪了。
谁知他刚一挪窝,邵昆就像个雷达一样跟过来。
“要什么,我来拿。”
江望遥哭笑不得:“再这样下去,正常人也被你养废了。”
邵昆不肯依他,非要扶他,江望遥叹了口气。
江望遥一步一挪,走到窗边的顶柜前,可他只是轻轻伸直身躯,腿骨就一阵刺痛。
江望遥懊恼,抑制剂带来的正常行动让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现在这样才是正常的。
他没稳住身子,往后倒去,被时刻关注他的邵昆接住,邵昆一只手就打开了柜门。
江望遥更懊恼了,这样根本不能保持距离。
他冷着脸被邵昆扶回床上,邵昆把柜子里的画册和画集拿出来给他。
江望遥翻看自己以前的画,都是一些临摹画,因为很闲,所以仿的很精致。
邵昆眼睛亮了,像是发现什么宝贝,拿过去几张细细的看。
“这些都是你画的?”
临摹画有什么好看的,有手就能画。
邵昆却夸他:“你很有美术天分。”
江望遥不搭理他,把他手上的画夺回来。
邵昆像一个终于找到事做的无业游民一样兴奋:“要不然,江老师你教我画画吧?”
江望遥突然想到他曾让自己总结《孔融让梨》的中心思想,没忍住笑了。
“邵总,您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角色扮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