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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谲

  秦茯苓本在长留的对外防御阵法处主持大局,听闻风眼在无叶林生成,担心有人出事,便御剑而来,不曾想见到这样一幕。

  她蹙眉:“明夜师弟,你怎会生出如此波澜?”

  说完扫了一眼周遭冰裂的冻土,表情更是不为赞同:“我等长留执剑者,有护佑苍生之责。一花一叶,寸土块石,皆属万象。速速撤……”

  话音未落,一道震天响的哭喊响起。

  “主人——”

  “月月又跑了!!”

  “松子也跟着没了……”

  燕燕骑着灵鹤狂飞而来,不等落地,就跳了下来。顾不上摔得满身黄土,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待跑到主人身边时,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可爱的圆圆脸也成了花猫样。

  等瞧清楚主人情状,燕燕又连忙抱住余明夜胳膊。

  “主人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痛,燕燕给你呼呼……”

  他着急忙慌的,不小心就看到了人手中那一半金月,断开的边缘将掌心硌红。

  小少年一下呆住。

  余明夜收起东西,抬手化去冰封,无叶林恢复了原样。

  他附身,为燕燕抹去脸上的土:“松子是怎么回事?”

  燕燕来的路上一直忍着眼泪,这下完全忍不住了。

  “本来我们一直守着月月,谁知道他又戳我们重启。”

  “怎么会有人在灵气风暴的天里主动跑出去送死的嘛……呜呜呜可恶……”

  “松子说自己上次没看住月月,这次又丢了,就让我留下,自己跟出去磕……呜……主人,他俩会不会都回不来啊……”

  燕燕边说边打哭嗝,说到后面都听不太清了。

  秦茯苓方才被一大一小当作空气,十分不悦,这会儿听着小孩儿哭哭啼啼更是厌烦,启唇就是一句“胡闹”。

  “风暴过境,无论何种情形,一个傀儡都不该冒冒失失地跑出去。徒惹主人担心,还凭空增添折损。

  “师弟,你太久没管教他们了。”

  余明夜神色未变:“秦长老,他们只是两个孩子。”

  秦茯苓一噎,没料到自己会被人顶回来,只得话锋一转:“那个‘月月’是谁?”

  余明夜起身,淡淡道:“我道侣。”

  简简单单三个字,有如平地惊雷,晴空霹雳。秦茯苓半天不得反应,只觉脑子嗡嗡。

  无尘心不会生出芜杂情绪,无情道也不允许□□滋生。

  更不提三百年前余明夜从木犀岭寻得机缘,归来前曾渡过天劫,因而定然经历过洗尘。所以即便曾有什么深情旧爱,也该全忘了才对。

  难不成是后来认识的?

  可余明夜这些年忙着执剑四方,并未听过与谁亲近。

  不行,她需立刻回长留一趟,将此事告知断芳师叔。

  相较秦茯苓的震惊担忧,余明夜显得平静多了。

  他运转完一遍灵力后便坐了下来,闭眼静默,手中结起追踪印。

  与此同时,萧如野刚刚睁开眼。

  周围一片寒冷,沉重的压迫感一波一波,呼吸十分困难,他勉强地偏了偏头。

  破碎的衣衫被托起,正上上下下飘荡着,无力地想要延伸去远方。

  可惜前路昏昏,看不到任何其他人,只有不得天光落下的水。

  萧如野勾起唇,他又赌赢了。

  当时自己冒着魂飞的风险,利用风眼和余明夜本身的灵力共同合击,终于破除了束灵。

  此计功成,下一步得以继续。

  他没有灵力,所以就算被风眼吸入其中,也只是受灵压裹挟之苦。而游南制作的这具傀儡,用了顶级材料,完全有可能挺过去。

  一旦挺过去,风眼就会变成一个天然的远距离传送阵,将他送去另外地域。

  虽这样会耽误去大泽的进程,也可能面临诸多风险,毕竟风眼最终消散地谁也无法判断。但值得,因为可以阻碍余明夜的追踪。短期内他无法找到自己

  “嘶……”萧如野抽了口冷气。

  笑的幅度太大,扯到脸上伤口了。

  真是先前有多欣赏游南月的傀儡,这会儿就有多嫌弃。没事做那么逼真干嘛,浑身上下,每一个接口处都传来源源不断的痛感。

  简直要死了,他用力地闭眼,等待最痛的这阵过去。

  不过只要想到余明夜会更痛,萧如野又觉得还能笑出来。

  待身上好受一点,他收起这些无聊心思,往上游去,同时盘算着到大泽后要怎么查爹爹的事。

  水很深,阻力很大,萧如野费了许多时间才上岸。

  环顾四周,他动作猛地一停。

  宽阔笔直的河道上停着几叶小舟,两岸遍植各种花树。夜色深深,万紫千红散发出莹莹的光。

  花瓣们无风而落,轻轻柔柔地漂浮在水面。激起涟漪,一圈,一圈。

  怎么会是落英道……

  萧如野吐出嘴里的杂草,眉头微微皱起。这风眼怎么回事,居然这么废的?

  彼时大雾散去,灵气风暴结束了。若真还在渔溪,估计要不了多久,余明夜就能通过灵识扫荡发现自己。

  萧如野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攀着树咬牙借力起身。

  忽然,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咳……咳咳……”

  松子从水里爬出来,小脸惨白惨白的。两只手捂着胸口不停喷水,快要呛死了。

  萧如野认了出声音,真他爹的说曹操,曹操到。

  深呼吸两口,他忍着剧痛抬脚,想趁小崽子还未反应过来,快步往城门去。

  然而就跟见鬼一样,手被莫名地拉扯。他一个踉跄,浑身哐当哐当响。

  萧如野不爽地低头,居然看到那条束灵还剩一截在自己手腕上,挂着半个裂开的金月,这会儿卡在了灌木里。

  该死的。

  他扯了扯手臂,结果非但没把东西扯下来,反而让两者绞得更紧了。

  松子吐了半天的呛水,总算清醒。听到动静,朝这边看过来。

  “大、大主人!”他惊喜地喊了一声。

  先前追出来时,人已消失不见。如今整个渔溪被风暴包围,只有落英道这边相对稀薄,它又通往城门,于是自己赌了一把。

  但不知为何,在撑船过河时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就在河里了。

  还以为要错过大主人了,万万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然而松子开心了没多久,很快注意到对方满是伤痕的面容,一身狼狈,连傀儡最内部的骨架结构都裸露在外,好像随时会散架。

  他一下收住声音,跑了过来,担心地很想摸一摸萧如野,可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垂着脑袋,默不作声地伸出小手去解束灵。

  萧如野这辈子最讨厌眼泪,看到小崽子眼圈泛红,他不耐烦地别过了脸。

  缠绕在枝叶上的链子被解开了,松子托着一半金月许久没有再动,喃喃自语道:“这是当年大主人亲手打造,赠与主人的定情之物……”

  闻言萧如野视线偏了偏,忽然后知后觉,余明夜的这个金月材质竟与他那把金色弯刀一样。都是太乙精金,世上不可多得的天才地宝。

  他怔了怔。

  不过也只是一瞬。

  萧如野甩开松子的手,袖子垂下来遮住了金月。他扶着树踉踉跄跄往前走,边走边冷漠出声。

  “别跟来,我不喜欢揍小孩。”

  松子本来要跟上去的,闻言动作一滞。他还是第一次见大主人这般冷漠,好、好陌生。

  萧如野走到城门口,正要出去,却猝不及防撞上无形的屏障。

  砰——

  整个人受力反作用,一下摔倒在地。

  剧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上天灵盖,他眼前一黑。

  松子吓得回神,赶紧跟过来:“大、不,公子怎么了?”

  萧如野没回答,而是伸着手四处摸索,摸到一块石头,朝前砸去。

  又是一记“砰”的巨响,石头也弹了回来。

  同时城门上出现一个红色的光点,飞速放大,变成一个个诡谲字符,转眼布满了整个城门。

  松子表情一变:“封印阵法……是主人么?”

  不对。

  这个阵法明显是从外面落下的,而且——

  萧如野抬起头,看向空中。

  今日是新月,风暴散去是天晴,理应有月牙出现。

  可从方才到现在,天空中始终光秃秃一片,什么也没有。

  另外渔溪风景秀美,灵气清朗,进入此地的修士都会感觉心怀舒畅。但他从水底开始,便觉得沉闷、压抑,呼吸之间时不时有一种滞涩之感。上岸后更甚。

  萧如野眯起眼睛,心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荒谬猜测。

  ——这里不是渔溪。

  他爹的,怎么这么多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