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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东海盗

  早春二月的登州港仍然是那么繁华喧嚣。港口每天都有尖底扁平的福船进进出出,三千石到五千石不等,满载着渤海的战马,貂皮、熊皮、虎皮、人参等东北特产,还有新罗、日本的特产,大唐的烈酒,茶叶,瓷器、丝绸等也一船一船地往外拉,伏波王将登州设府,有些像前世的经济特区,登州港就没有冷清的时候。

  登州港本就是大唐北方最繁华的港口之一,与广州、交州、扬州并称为四大海港,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日本,新罗,渤海的遣唐使多由此登岸。

  在这条北方最繁华的海上丝绸之路,从来就不缺贪婪的海盗,他们在岛屿之间游荡,像饿狼紧跟着鹿群,一不留神就抢劫落单的商船,胆大妄为。甚至连日本的遣唐使船也不放过。

  在码头有一群每天四处打探消息,撮合生意的牙郎,他们一大早就到了港口,打探了新抵港口的福朝的货物信息后,便聚在这间可望见港口船只的蓬莱酒肆,喝酒聊天,互相交流着行情。

  “说李府尹到了登州,整顿水军,裁老减弱,日夜操练,忙个不停,就是不出港去扫荡海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个面目黝黑,瘦得像猴的牙郎问道。

  另一个看起来精明的牙郎,喝了一口烈酒,待那股暖意在四肢百骸间散开,才懒洋洋地道:“黑猴,这还不明白,李府尹最先在伏波王手下,征服了吐蕃,后来又进京中了进士,才外放到登州来的,他虽然能文能武,可他是北方的骑将,不识水性,不先把水军操练好,能行么?”

  “听说伏波王也来登州了。那可是大唐的军神,不是裴敦复那样的傻蛋,在庙岛群岛混饭吃的刘霸可就有苦头吃了。”一个胖乎乎的商人高兴地道,就着桌上几个小菜,慢慢地品着酒。

  听到这儿,黑猴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伏波王率千骑羽林大张旗鼓来到登州,庙岛群岛的海盗闻风而遁,这条海路也平静许多。

  登州却如同暗流汹涌的海面,表面平静,暗地里粮食和生铁足足涨了三成,而且随着临近一年中青黄不接的时候,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这又不是灾年,粮食价格高得离谱,明白人都知道,这是海盗们在囤粮,囤积粮食生铁,分散储存在那些荒岛上,就是被水军一时打散,端了老巢,还可分散潜伏。他们才不会跟水军硬磕。

  前刑部尚书裴敦复就是吃了这个亏,最后还丢了十几条战船,回朝后虚冒战功,弄了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那个胖乎乎的商人喝了几杯酒,话多了起来,黑猴隐隐约约听见他跟同伴在说:“粮食……南方水稻丰收……几千石。”

  黑猴的呼吸粗重起来,这可是个大主顾,趁周边无人注意,悄悄地凑过去,攀谈起来。

  勤劳的渔船一大早就离开港口,直到染一身夕阳它们才会返港,满载丝绸瓷器茶叶的福船,升起苇席编织的硬帆在晨曦中起航了,码头有些空空荡荡。

  忽然一阵轰鸣的马蹄声响起,旌旗遮天蔽日,大群勇悍剽捷的羽林骑排着整齐的队形,从码头经过,由远而近,朝港口另一侧的水军营寨驰去。

  黑猴目不转睛瞧着这一切,心里嘀咕道:要是占山为王,就凭这气势,刘老大早该降了,可这是在海上,就是千里马,它能赶得上海里的鲸鲨么?

  那位被羽林骑簇拥的年轻将军刚才一下就过去了,胯下那匹紫马似乎没有马鬃,黑猴一下子明白过来,莫不是伏波王李岩亲自到了水军营寨?难道他要亲自率军出海,这可是一条惊人的消息。

  伏波王李岩率羽林骑到了水寨前。放眼瞧去,礁秃草枯,枯苇摇曳,水军营寨的旌旗在早春的大风中放肆地发出裂帛之声,一阵雄浑的鼓声传来,水军营寨的大门张开,十几名水军将领出寨相迎,一时间金鼓齐鸣,声势喧天。

  今日正是伏波王率军出征的日子。

  淄青节度使裴宽率领一众文官在码头相送,李岩在马上一拱手,郎声劝道:“诸位请回,此番不荡平东海盗寇,李岩绝不回来。”

  想到此去又是一两年,裴宽有些担忧:“伏波王,我们只需步步为营,在那些岛屿上建立海驿军港,将海盗们逼得无处藏身,自然就能起驱虎吞狼的效果,千万不可临危蹈险。”

  与裴宽相处两年多,感情深厚,李岩眼眶微热:“裴尚书珍重!”猛地转过身去,直接驱马上了战船。大声喝道:“擂鼓!起航!”

  众水军一起鼓噪,鼓声惊天动地地响起。百艘海鹘战船,二十艘改装了的福船从港口鱼贯而出。

  李岩与登州尹李白,右武卫将军和藏曜站在船边,遥遥拱手向裴宽道别,青翠的浅丘起伏和缓,连绵逶迤,与挥手道别的文武官员,渐渐在眼前模糊一片,辨不出人和景致。

  船队出了港口,却是另一番景象,风吼波摇。水接遥天,浪花带着浮冰击打着船头砰砰作响,李岩所乘坐的五千石福船也颠簸摇晃起来。

  伏波王李岩为了

  解除胸中的烦闷,站在船头吹着割面刺骨的倒春寒风。

  “伏波王,进船舱去休息吧!”和藏曜上前劝道,这个在二裴案中投到李岩的水军大将劝道,他知道,伏波王虽然常在水军营寨演武,但出了海就是两回事,初次出海,不吐个昏天黑地不算完。

  “和将军,我们在青藏高原受的苦寒比这厉害多了,为我讲讲这海鹘战船?”李岩牢牢地抓住护栏,瞧着侧面的战船,考较起和藏曜来。

  “海鹘战船是大唐天候的水师战船,形状头低尾高,船身前宽后窄,是仿照海鹘的外型而造。船上左右各置浮板八具,形如海鹘翅膀。使船能平稳航行于惊涛骇浪之中,并有排水以增加速度之功。”和藏曜朗朗答道,声如洪钟。

  “船舱左右都以生牛皮围覆成城墙状,以防止巨*打碎木制的船体,并可防火攻。牛皮墙上亦加搭半人高的女墙,墙上有弩窗舰孔以便攻击。甲板上遍插各类牙旗并置战鼓以壮声势。”

  “水军主要的战法是什么?”李岩继续发问。

  “水军战法,以撞击,弩箭,接舷战为主,大船前有撞角,后有拍杆,两军交战时,要观察风向,海中的暗流,抢占上风上水位……”和藏曜果有真才实学,显然不是靠阿谀奉承升的官职,难怪他看不起刑部尚书裴敦复,要向御史台告发他。

  还得提醒他不可轻敌,李岩和颜悦色问:“和将军。我们百多只战船这么浩浩荡荡杀过去,假如是东海刘霸,会怎么做?”

  “逃,除非暗礁林立,地理特殊的岛屿,他才会拼了老命守岛,何况刘霸狡兔三窟,谁也不知道他藏身在那处岛屿?”和藏曜肯定答道。

  “上次随裴敦复出海讨寇,被他拖得团团转,最后粮尽,还损失了十几艘战船,才狼狈逃到登州港,说明刘霸是个狡猾难缠的家伙,假如他暂时不想逃呢?”李岩耐心地为他分析道。

  和藏曜脸上有点挂不住,讪讪道:“那是末将的无能。”

  不知什么时候,登州府尹李白来到二人的身边,笑着道:“和将军不可妄自菲薄,世上哪有常胜之将?听听伏波王的高见”

  和藏曜抬起头,听见李岩沉声道:“假如我是东海刘霸……”

  庙岛海峡的东边,是长山岛等一大片岛屿群。

  长山岛上,在海边的鱼村里,东海群盗之首的刘霸正在与手下的大小头目商议。

  刘霸个子高大彪悍,肤色微黑,一双眼睛透出凶狠狡诈的光,他给这些头目鼓舞打气:“上次裴敦复还不是出动将近百艘战船,能把我们怎么样?最后夹着尾巴逃跑,我们还小胜一场。”

  一个黑黑的年轻胖子站出来,未开口便带着三分笑意:“义父有胆有识,我们都听的!谁要是敢不听招呼,呵呵!”

  手一甩,一把飞刀翻腾着,“当!”地一声深深地插在柱头上,那胖子变脸喝道:“李猪儿认得兄弟,可飞刀它不认识兄弟。”

  李猪儿,商人之子,五年前乘船从登州到辽东,被刘霸连人带船劫了下来,看他年少,在混战中却毫不慌乱害怕,还有身武艺,一番厮杀后刘霸起了爱才之念,逼李猪儿投降他,并且收为义子。

  “好了,都是兄弟,不要说这些冷人心的话,这次我打算将大唐水军引入长山岛这一片岛屿群,他不是船多吗?进了小港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刘霸故意一顿。

  旁边一个身着白衣士子衫的年轻文士接道:“这是刘老大的计策!将唐军引进西岛群,我们潜伏在岛上,到晚上驾小船火攻,将他们烧死在西岛群中间。”

  年轻文士约莫二十多岁,脸阴阴的,似乎从没见过太阳,正是东海盗寇的军师严庄。

  不用自己提刀参加接舷战,充当送死鬼,大小海盗头目轰然爆出一声好来。

  “上一次跟裴敦复交手,我们是游击,这一次我们出其不意,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看看谁才是东海霸主?”刘霸一咬牙,凶横地叫嚷道。

  众头目神情振奋,人人摩拳擦掌,听军师严庄安排,谁去诱敌,谁去堵截,谁去追杀漏网之鱼,布置得详尽妥当,连李猪儿都自叹不如。

  庙岛群岛的中部,是刘霸的老巢砣矶岛。

  两艘三千石的福船,清晨冒冒失失从渤海的都里镇出发,下午申末时分,经过砣矶岛这一片海域。

  砣矶岛上留守的盗寇不过两三百人,在砣矶岛半劈山山顶上,两名望风的海盗远远地望见这两只肥羊,垂涎欲滴,一个道:“他祖母的,要是李猪儿在,我们去劫了这两艘福船。”

  刘霸为东海盗寇之首,自然这些抢劫的活儿不可能让他次次亲自动手,多是由李猪儿率领海盗前去,他脑子好用,谋划周详,行动果决,是东海盗寇年轻一辈中的领袖人物,自从他名头闯出来之后,陆陆续续就有小股海盗来砣矶岛投奔,还有几个一直与海盗勾结的军校,被登州府尹李白裁撤下来,投了砣矶岛,按水军的法

  子训练成两千精锐的海盗。

  有了这支军队,东海盗首刘霸才敢与大唐水军叫板。

  “秃子张,瞧,他祖母的,这两只肥羊想停靠在砣矶岛,竟然往吕口港来了。”一名望风的海盗兴奋地叫嚷着,在他心里,这他**比守株待兔还要刺激。

  砣矶岛上的吕口港,港湾西靠山岭,东倚犹如刀劈一般的半劈山,北临渤海,湾口向南,港湾呈三角形,似喇叭口状,港湾中段为凹形,成一小湾,呈吕口形,小港故名吕口。

  “快点报信!”秃子张已取出一面大铜镜,向下晃了两圈,待看到下面的铜镜回应,才眉飞色舞地道:“明日可领赏钱了。”

  “说不定,还有丰满奶大的渤海娘们,嘿嘿!”

  那两艘福船慢慢进了吕口港,为了不吓跑这两只肥羊,岛上留守的海盗头目将几百手下潜伏在寨子里。

  砣矶岛上寨子里,空空荡荡,海盗的家眷老幼,连同抢劫来的奴隶,被李猪儿安排撤到了新罗菀岛,哪儿也是海路要冲之地,既可抢劫商船,也可抢掠新罗的女子财帛,方便得很。

  狡兔三窟,这才是海盗的生存之道,何况,砣矶岛上种植的紫花苜蓿,整个庙岛群岛种植了不少,又不需要怎么打理,这也是海盗们的存粮。

  李猪儿作为商人之子,父亲去世,为了支撑家业,东奔西跑,见识自然不低,东海盗寇信服他的不少。

  两艘来自渤海的福船抛锚靠港,为首的商人虎目豹髯,高壮威猛,不是别人,正是右武卫郎将曹鉴。

  瞧着这死寂沉沉的小港码头,曹鉴拔出横刀,大声喝道:“换了衣衫,打出大唐水军的旗号,擂鼓助威,众军仔细搜索,不可放走一个海盗。”

  一队队军士从福船上下来,每伙十二人,按照平日训练那样,长枪刀盾连弩,结成长短配合的小阵,慢慢搜索过去,一寸一寸占领砣矶岛。

  半劈山上,秃子张骇得一张脸惨白,肥羊转眼变成了恶狼,足有好几千众,秃子张声音因为害怕变了形,尖声叫道:“快燃狼烟报警。”

  看着三柱浓黑的狼烟直冲云霄,右武卫郎将曹鉴扫了山峰一眼,大声道:“去一旅军士,将那个烽火台拿下!”

  潜伏在寨子里的海盗头目见了那三柱狼烟,唬得魂飞魄散,忙吹起螺号,往岛上另一处藏船的地方撤退。

  已经冲进寨子的水军与掉在队尾的海盗接上了火,基本是大唐水军一路驱杀,除了二三十个海盗逃了出去,倒在连弩之下有好几百。

  砣矶岛海盗报警的狼烟迅速传到了长山岛附近。

  东海盗寇知道了大唐水军东西夹击,慌乱不已,长山岛上,东海盗寇的一处巢穴内。

  “义父,现在大唐三千水军占据了砣矶岛,与登州港出来的水军东西夹击,我们的形势危险。”李猪儿脸上浮出了重重的忧色。

  军师严庄眉头紧锁,装模作样,似在思考对策。

  一个独眼龙海盗头目道粗鲁骂道:“**,伏波王用兵好厉害,不知不觉就偷运了三千军士到渤海国的都里镇,这仗无论我们怎么打,都是个败亡的结局,还说什么给他大唐水军来个出其不意的下马威?”

  周围的海盗头目虽然不说,但他们望着刘霸的眼神带着讥笑,嘲弄……

  倒是李猪儿,未虑胜,先虑败,一力坚持要大家把家眷基业转到新罗菀岛。

  刘霸瞥了一眼那名独眼龙海盗头目,他心里清楚,这名头目上岛不过一两年,敢在他面前嚣张,必定有所倚仗。

  东海盗寇本是各个岛屿聚拢起来的势力,这次狼狈而逃,刘霸的地位不保,他已经感觉到一股暗流涌来。

  “好,大伙儿立刻撤,马上撤到新罗菀岛。”刘霸生死关头,不带一点含糊。

  一个海盗惊慌失色冲了进来,禀报:“大唐水军的海鹘战船就在岛群外游荡,想要逃出去,难!”

  海盗们这才慌乱起来,现在冬去春来,海上多刮的东南风,新罗菀岛就在东南方,他们的海船逆风撤退,大唐水军如果在后面驱杀,这几千海盗还有多少逃出生天?

  “黄昏的时候,我们四散突违,主力往北走,绕个大圈,杀向渤海的都里镇,虚晃一枪,然后再撤向新罗菀岛”刘霸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杀伐决断,让人信服。

  “他们有千里镜,就是在长山岛耽搁一夜,天明也会发现我们,他们行使的是直线,我们绕得是弧线,还是逃不掉。”独眼龙头目的话如火上浇了一瓢冷水。

  缓缓扫过众人的目光中带着一股狠厉,刘霸缓缓道:“我潜伏在长山岛,半夜偷袭伏波王,如果成功,东海盗寇就有了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