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予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公寓客厅的沙发上。家政机器人正在收拾外卖餐盒，周遭的一切宁静得和往常并无不同。
看来刚才经历的地狱场景就只是个梦。
还没松口气，眼前忽然弹出一个半透明的面板。
一行字匀速浮现：【那不是梦，是将要发生的剧情。你生活在一本娱乐圈文中，是男主向晨的对照组。】
宋时予呆滞地眨眨眼。
就在系统以为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个设定时，他陡然双眼发亮：“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来自更高维度的生物，我们人类以为的现实生活其实只是你们设计好的游戏？就像星网上那些阴谋论说的那样，这个宇宙是被你们操控的！”
【……】
【系统权限不足，无法回答该问题。】
【是否现在进行绑定？】
宋时予挠挠脸颊：“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读过这种炮灰逆袭的小说，那些炮灰主角基本都是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虐渣，像我这种凭实力糊穿地心的炮灰，应该达不到你们的选人标准呀？要不，你还是去找别人吧？我肯定会让你失望的……”
【宿主不必妄自菲薄。】
【你很有才华，目前还未失传的乐器你都能信手拈来，你的演唱和创作也非常有感染力，经系统评定，有极大投资潜力。】
宋时予没再继续否认自己。
在音乐方面，他的确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当初参加男团选秀时，他全程就没掉出过a班，最终以压倒性的优势拿到了第一名；c位出道后，他一直是团里的第一主唱，哪怕高烧到几乎晕厥，也从未走过调破过音。
莫非他真是天选之子？
“行叭，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宋时予一脸受宠若惊，“但我还有个问题……你自称‘女巫领域系统’，可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很尴尬的原则性冲突——我，是个男的。”
【……】
【系统名字和宿主性别无关，只是对系统技能的象征。】
【当你开启天赋技能时，可以对领域中的敌人和友方分别造成负面和正面影响，相当于狼人杀游戏中女巫的毒药和解药，因此才被称为“女巫领域系统”。】
宋时予一脸惊叹：“这么厉害的技能，触发条件不会很严苛吧？”
系统：【需要消耗宿主积攒的信仰值。】
宋时予突然好奇：“方便问一下，我目前有多少信仰值吗？”
系统：【当前信仰值：1043】
“……”
宋时予捂住心口：“出道七年，归来仍是素人……我官方账号好歹也有两千多万粉丝，难不成里面只有一千活人？？？”
【信仰值计入标准严苛，需对您产生坚定的信任与仰望才能计入，且每个个体只有一次计入机会，一旦被消耗则无法重复计入。】
“那开一次天赋技能需要消耗多少信仰值？”
【首次触发需10000，后续触发需根据技能波及的范围与深度进行等量换算。】
“……”
沉默是今晚的鹊桥。
银河都将为他哭泣。
他入行七年积攒的信仰值，居然还不够首次触发所需的零头？
难不成他得唱跳到七老八十，才能第一次用到金手指？？？
“果然你还是找错人了吧！”宋时予像条咸鱼似的摊回沙发上。
【宿主不必气馁。】
【你现在已经提前知道了书中剧情，只要先男主一步得到他的资源、处处抢占先机，肯定能成功逆袭走上人生巅峰！】
宋时予正要说话，手腕上的终端忽然响了。
是经纪人来电。
系统面板倏地消失。
宋时予接起电话。
“你怎么还在公寓？！”全息投影出现的瞬间，王哥尖利的嗓音就随之而来，“宋时予！早跟你说了今天要来公司签商演合约，你是不是不想干了故意迟到？！”
宋时予不解：“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我这不算迟到吧？”
经纪人怒目圆睁：“我不是通知你提前了？”
宋时予：“没有哦。”
王哥低头在终端上操作几下，似乎的确没能找到支持自己言论的证据，却连句抱歉也懒得说，依旧理直气壮地命令道：“你现在就立刻出门！搭最快的飞行器过来！务必要在主办方的人之前赶到！”
说完，也不等这边回应，他径直切断了通讯。
“看来是不会报销交通费了。”宋时予淡定自语，“那还是搭最便宜的飞行器好了，应该……慢不了多少吧？”
半小时后，他才终于迈入星诺娱乐的大门。
路上果不其然又塞了机。
说也奇怪，自从四年前单飞后，他的运气就和事业发展一样，变得格外不顺。每当他赶时间必遇上堵机，每当他不带伞必遇上下雨，连非酋跟他一比，都要怀疑自己有欧洲血统。
宋时予现在豁然开朗了。
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小说中的炮灰。
气运这种好东西，向来都是主角专属，像他这种对照组，能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眷顾了。
没必要因为这种自己无法控制的事而内耗。
写字楼入口的接待处旁，立着公司最当红明星的全息投影。
三男三女。
宋时予只认出了右侧中间的向晨，他的前队友之一，这个世界的男主。向晨和他一样，走的是音乐路线，另外几位估计是影视部的。宋时予平常不爱看剧，对那几位同事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看着男主阳光帅气的脸，他不禁想起之前体验的小说剧情。
不久后，向晨就将因一档音综大火出圈。
原本这不关宋时予的事，但谁叫他俩是前队友又同为歌手，明明发展路线相同，却一个走上坡一个走下坡，这不是现成的拉踩素材？
随着各方煽风点火的一系列操作，宋时予很快同样大火出圈。
——却是以反面教材的形象。
最终他受不住舆论的嘲讽、粉丝的回踩、家人的谩骂……选择退圈离开首都星，却倒霉地误入了战场，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死前的一刻，唯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他原创的五十首歌还因版权问题被星诺娱乐压着不让发，他怕是看不到世人的评价了。
宋时予移开目光，向电梯走去。
或许是提前看到了可能发生的凄惨结局，他忽然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清自己面临的问题了。
星诺娱乐背靠四大财团之首的华越财团，经营理念也和财团如出一辙的独.裁。
公司从未认真规划他的事业发展，给他接的通告都是些圈快钱的商演；他的原创歌曲明明能得到老师称赞，却被以“不符合艺人定位”的离谱理由拒绝发表；就连他主动提出想做点粉丝福利，都被经纪人告诫要“保持明星的神秘感”。
想想还有几十年才到期的奴隶合约，宋时予忽然有点迷茫。
若他真如系统所说的那样，处处和男主争锋，公司会允许自家艺人互相内耗吗？男主会站着挨打不进行反击吗？他又笨又懒，还运气不佳，真的有资本和人家一争高下吗？
除非——
‘系统，你能听见吗？’他试着在心里默念。
熟悉的面板弹出：【你产生和我沟通的念头时，就能听到。】
宋时予语气讨好：“像你这么厉害的高纬生物，除了开天赋技能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了不起的能力吧？”
【……】
【比如？】
“咳，我不是有一千多的初始信仰值吗？能用这个兑换点东西吗？比如，那种最顶尖的黑客也查不出破绽的伪造身份？”
【可以是可以，但……你想干嘛？】
“也没什么，先做个备用计划罢了。”宋时予长舒一口气，“放心，如果我今天和公司协商顺利，就用不到你了。”
【……如果不顺利呢？】
宋时予没有回答。
他衷心希望事情不会走到那一步。
但，如果他真的无法拿回原创歌曲的版权，也无法提前和公司解约……那干脆直接跑路好了。
虽然这些年赚的钱都被他买了乐器，没攒下多少存款，但如果能到消费水平更低的边缘星系生活，再用新身份找个不用露脸的工作，倒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只不过，这么做必定会辜负粉丝们的支持……
宋时予叹了口气。
留下只会让事情继续朝着小说剧情安排的方向发展，届时仍免不了让粉丝失望。长痛不如短痛，或许他离开后，她们会找到能给她们提供更多情绪价值的偶像呢？
届时，他会在远方给予最诚挚的祝福。
-
转了个弯，宋时予意外在电梯口遇上了故人。
“向晨？”他眼中流露出对小说男主的好奇，“好久不见，你今天也来公司了？”
猛然听到他的声音，向晨下意识退了半步，语气生疏：“好久不见，我来谈工作。”
宋时予点点头，没再继续寒暄。
他是一个对情绪特别敏感的人。直觉告诉他，向晨对他有些忌讳和排斥，虽不到有敌意的程度，但对方似乎并不想与他为伍。
奇怪的是，他们单飞前虽然也不亲密，但多少也有点同甘共苦的队友情。
即便这几年很少联络，也不至于生疏成这样吧？
难道是男主与炮灰天性相斥？
两人沉默地进了电梯，恰好要去同一层。
到达十三楼后，向晨在走廊停住脚步，垂下眼避开了宋时予的视线：“你先进去吧，我突然想起来要打个电话。”
“好的，下次见啦。”
宋时予也没多想，径直刷终端进门。
还没走出两步，一坨比他稍矮的明黄色物体迎面撞了上来。
“嗷！谁啊？！怎么走路不长——咳，这么不小心？”对方的语气原本有些盛气凌人，却不知为何，话说一半陡然柔和起来。
宋时予好脾气地道歉：“对不起，我刚进门，没太注意。”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明黄色物体长得略眼熟。
这人留着一头及腰金发，休闲西装和皮鞋也都是黄色。倒是挺醒目的，就是色彩饱和度太高，有些伤眼。
宋时予默默把视线移向墙边的发财树。
嗯，看看绿色眼睛果然舒服多了。
对方似乎get到了他未说出口的话，表情狰狞了一瞬，又像顾忌着什么似的没有发作。
宋时予正准备朝经纪人办公室走去，大黄人忽然抬手，哥俩好似的勒住他脖子，力道近乎锁喉：“时予哥，好久没看到你的消息了，最近忙什么呢？难不成是要发新专辑了？距离你上次发歌……都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吧？。”
宋时予惊讶地抬起头。
面前这张脸给他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这人嘴巴明明在笑，刘海后的眼睛里却只有一股冷意，还有种……居高临下的得意感。
心大的宋时予没能察觉，在他俩斜上方不远处，正漂浮着一个甲虫大小的直播镜头。此刻，正有一百多万观众注视着镜头前发生的一切，而唯一对此毫不知情的，就是耿直地挣开了对方束缚的宋时予。
网友顿时惊了：【他是不是不知道在直播？都不演一下家族爱的么？好歹是同公司的啊？没发现镜头所以暴露真性情了吧？】
宋时予还不知道自己被群嘲了，满脸疑惑地问：“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啊？”
“……”大黄人抬着胳膊愣在原地，“你不认识我？”
宋时予拧起眉毛，又仔细打量了对方半晌，忽然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我们以前一起参加过选秀对吧？刚开始我们还当过室友呢，只不过你先被淘汰了。好久不见呀！你现在是在星诺做幕后吗？”
“……”
大黄人脸色逐渐青紫，仿佛憋了许多芬芳的话却吐不出口。
他的粉丝却没这么拘束：【这人他妈的谁啊？居然说不认识我们戴维哥哥？《离火劫》可是今年唯一的现象级爆剧，戴维在里面可是男三！哪来的十八线？故意想踩着我担上位是吧？！】
而路人的关注点则不尽相同：
【提到选秀我忽然想起来，当年的确有个叫戴维的连十强都没进。但……印象中那人不长这样啊？这整个换头了吧？】
【早就觉得这货假得很，能火只是被主角带飞+吃了角色人设的红利罢了，插两根葱就搁这儿装象呢】
戴维半晌才找回声音，咬着后槽牙道：“是啊，我当年选秀止步第16名，不像时予哥那么厉害，居然能c位出道。只是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我后运强，拍的剧侥幸得了大众肯定，时予哥你却……好久没接到工作了吧？要不我帮你问问有没有合适的？”
宋时予毫无被内涵的自觉：“原来你现在转行当演员了？记得当年，你还因为装哭装太假被观众骂过呢，没想到现在这么有实力了！既然你叫我一声‘时予哥’，我就多嘴说一句，一定要好好珍惜现在就支持你的粉丝！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了他们的期待！至于我工作的事，就不麻烦你了，我大概在公司待不了多久了，别把资源浪费在我身上。”
“待不了多久？”戴维顿时被转移了注意，“怎么会呢？咱们的合同不都还有几十年才到期吗？”
宋时予坦然地说：“我今天来公司，就是想提前解约的。”
“提前解约？！”
一个尖利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宋时予和戴维同步转头看去，经纪人怒气冲冲的脸正朝着他们飞速靠近。
“宋时予，你开什么玩笑？！你敢提解约？！公司花了这么大精力培养你这么多年，不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你就想跑？！我们这是娱乐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你给我过来！”
他一把攥住宋时予的胳膊，强硬地将比他瘦弱了一大圈的艺人往办公室那边拖。
戴维神色慌乱地瞟了眼半空中的摄像头，挤眉弄眼地向王哥示意。
王哥不明所以，顺着他目光看去。
黑漆漆的镜头如同一个悬浮在宇宙中的黑洞，瞬间袭来的强烈窒息感几乎要立刻把他吞没。
宋时予也暂时忘记了疼痛，一脸懵懂地问：“这是……在直播？”
因为这戏剧性的发展，弹幕已然爆炸。
【卧槽卧槽！这真不是提前设定的剧本？放送事故了？？？】
【这就是号称全星际艺人待遇最好的娱乐公司？真不是黑涩会？】
【这小哥哥谁啊？鲥鱼哥？看起来好无辜好清纯，不说我还以为是误入的男大呢】
【我印象中的宋时予是个铁刘海、大浓妆的妖艳贱货啊？这这这真的是同一个人？？？】
【戴维说他c位出道过，看长相和气质还算实至名归，怎么现在混这么惨？该不会因为太缺心眼得罪了领导，被穿小鞋了吧？】
【难怪他刚才说要解约……】
【@星诺娱乐，出来解释下吧？你司是这样对所有艺人的吗？还是只有糊逼没人权，顶流仍是人上人？】
舆论危机愈演愈烈之际，一声突兀的来电铃声响起。
经纪人像被烫到了似的猛地松开宋时予。
在他的个人终端上，正跳动着两个令他无比恐惧的字——张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