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警员菜菜就等在聂家门外，来接聂嘉黎去警局。
铁门关着，里面的门着。
她能听见聂家兄妹俩吵吵嚷嚷，进进出出，似乎要给幼弟准备飞国外的行李一般忙碌。
聂嘉语在尖沙咀一家名品店做销售，平时不能随意请假，所以她担心大哥五大三粗地顾不上，一直在交代。
“……小黎啊，如果在外面要上洗手间，就要和大哥说，知道吗？”
“这个水壶有点重，让大哥拿着吧，你不要拿了。”
“大哥！你给小黎拿一个外套！”
聂嘉黎很不好意思地说：“二姐，你放心。我很乖，哪里都不乱跑。立刻就回家，你不要着急。”
聂嘉语忧心忡忡地看一眼门外的女警员，再看看幼弟，用力拍聂嘉明的上臂，压低声音说：“你啊，注意察言观色，万一小黎不舒服了，你就把他带回家。”
聂嘉明嫌她啰嗦：“烦死了，你比以前我妈还烦。我能不照顾小黎吗？你去上班，快迟到了！”
聂嘉语瞪他一眼：“小黎两年没有出门了，还是要去警局看那个可能杀了老婆的陈老板，你最好给我紧张起来！”
一屋子的吵吵嚷嚷，但饶是门外的菜菜都知道，三兄妹感情真的很好。
她昨天和阿b回去的时候，都在惊叹三个同父异母的孩子居然可以关系好到这种程度，简直是人间难得之事。
三兄妹一同离开家。
聂嘉明左手一把伞，身上垮着一个不锈钢的水壶，再挽着一件牛仔外套。
聂嘉黎带着一个黑色鸭舌帽，耳后露出微长偏卷的黑发，皮肤显得更白了。
坐进电梯里，菜菜看他一眼，对放心不下的聂嘉语说：“小黎二姐你放心吧，小黎看起来这么乖，一定不会乱跑的。”
聂嘉黎一听，默默地想：
大家都主动把他划到三四岁那一栏吗？
聂嘉语拜托菜菜顾着点小黎，才一步三回头地和他们说再见，快步跑去上班。
菜菜开一辆警务处的车，聂嘉黎和大哥坐在后排。
今天有点风，聂嘉黎穿上了大哥递过来的外套。
菜菜从后视镜看一眼他们的互动，“应该很快回家的，小黎没有不适应吧？”
聂嘉黎下意识地摇头。
聂嘉明看一眼，帮忙回答：“没有。”
聂嘉黎被帽檐压低的狭长眼眸露出单纯的笑容，大哥真的很好。
-
九龙城警务大楼。
菜菜带着聂嘉黎兄弟俩去案件调查组。
楼层里大家都异常忙碌。
有嫌疑人和闹事的人被戴着手铐押走，也有警员腰上配着枪支。
聂嘉黎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枪支，有些意外。
经过被押送的几个小年轻，其中一人见到了鸭舌帽的少年，吹了个口哨：“哟，警局还有这么正点的妞儿啊？！”
一根警棍在他面前晃了晃：“闭嘴啊！”
高大的聂嘉明往弟弟身前一挡，挡开不干净的视线。
菜菜带着人进入调查组，遇到发证科的人在，上前问：“师兄，怎么样？法医和法证有什么新的证据吗？”
坐在椅子上的阿b看了一眼聂家兄弟，对菜菜道：“师兄过来送报告，目前的指向都是姓陈的，也就是死者他老公。”
他晃了晃手里的黄色文件袋。
另一个警员老三道：“姓陈的也都招认，那这案件没什么好研究的，可以结案了。”
他伸个懒腰，“还行啊，这速度，要是每个案件都这样就好了。”
看到菜菜身后的俊秀少年和高大男人，才问，“这谁？犯什么事情了？”
大家都蛮有兴趣地盯着陌生的两张脸。
菜菜指了指聂嘉黎：“小黎，我昨天说带他过来见一下姓陈的，看看有什么新发现。”
老三惊讶：“就是你报警说有尸体的？”
他几乎是凑到了聂家兄弟眼前，络腮胡，第一眼十分凶猛。
聂嘉黎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不知如何应对。
聂嘉明道：“不好意思，我弟弟很少出门的，怕见生人。”
老三疑惑：“很少出门，那你到底怎么知道姓陈的家里老婆死了？嗯？”
他凶悍的方脸对着聂嘉黎，上下打量。
菜菜看到聂嘉黎不太适应的神色，推一把老三：“诶呀，别吓到小孩子。”
她转身对聂嘉黎道，“小黎，那我带你去见一下姓陈的。”
阿b问：“还要见吗？其实证据都证明经手的人是姓陈的，加上他都认罪，也没什么可以见的吧？”
法证科过来送资料的ken很好奇：“师姐，你让他去见干什么？证据你不看下吗？”
菜菜拿着资料晃了晃，皱着眉思索：“我就是觉得太顺利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拜托，你是不是疯了？顺利也不行？非要十八年未破的案子才可以？有的案子就是这么顺啊。”老三摊手，视线还是关注着聂嘉黎。
聂嘉明注意到后，挡了挡弟弟：“不好意思，不要这么盯着我弟弟，他会害羞的。他很少出门，请多多包涵。”
他又对菜菜说，“如果证据都找到，就是陈老板干的，那我就带弟弟回去了。”
聂嘉黎想着如果证据确凿，那的确没什么好看的，也跟着大哥一起看向了菜菜。
这位姐姐长得靓，给人一种飒爽干练的感觉，很容易博得好感。
菜菜道：“来都来了，看一下吧。”
她对其他人道，“要不是小黎有直觉，就不会报警了。我想再带他去看一下姓陈的。你们别管了。”
她一意孤行地带着聂家兄弟俩出去。
发证的ken摇摇头：“师姐真是的，如果靠直觉就可以判案的话，那得多少冤假错案。还要我们发证法医干什么？”
阿b一贯是墙头草两边倒：“不过菜菜说的也是，要不是小黎报警，我们也不知道死了一个人。可能有的人直觉还是准的。”
ken有点不高兴，挂着脸道：“我先去忙了，有事找我就行。”
等走到门口，他有特意回头强调，“凡事都是讲究证据的，直觉这东西，太虚无缥缈了，我劝你们还是谨慎。”
阿b立刻道：“是的，师兄说的没错。”
等k走了，老三无语：“阿b啊，你到底什么立场啊？”
阿b道：“我没什么立场，别搞得大家不高兴就行。”
他跑去找菜菜。
-
审讯室。
聂家兄弟和菜菜一起，等着陈老板被带出来。
才两天没见，陈老板像是老了十几岁，一下子老态龙钟，一副被审讯过度的样子。
聂嘉黎悄悄看一眼看守的人和菜菜，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在审讯时采取什么手法。
这次，他发现陈老板头顶并没有什么消息出现。
怎么会这样？
聂嘉明是认识陈老板的，看他变得如此憔悴，既害怕他是凶手又于心不忍：“陈老板？你……你真的杀了你老婆啊？”
陈老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耷拉的脑袋才抬起来，认真地看一眼出声的聂嘉明，随后看一眼聂嘉黎。
就这一眼，聂嘉黎感受到曾经出现过的冰块扑面的冷意。
陈老板头顶的消息像是烟花般弹出来。
【这个侦探怎么又来了？】
【是来给我送行的？】
【算了，反正我也要死了】
【别怀疑到正飞头上就行】
菜菜观察着聂嘉黎，发现他有一瞬间的神色僵持，正要开口问的时候，聂嘉黎开口了。
聂嘉黎小心翼翼地说：“你儿子叫什么？”
生意很轻的。
陈老板这两天很不好过，只睡了几个小时，耳朵耳鸣严重，没听清楚，只听到“儿子”，瞳孔就放大了。
干燥裂开的嘴唇动了动，立刻低头下去。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问正飞的名字？】
【正飞说漏嘴了？】
菜菜见状，替陈老板回答：“小黎，他儿子叫陈正飞。”
聂嘉黎恍然大悟，看一眼她，悄悄地指了指门外。
菜菜带着兄弟俩出去，关上门后，才问：“怎么了小黎？”
阿b刚走到，看他们脸色怪怪的：“什么情况？小黎你真的有直觉？是不是他杀的？”
聂嘉黎在琢磨，自己的话到底会有什么影响，以及准不准呢？
在他沉默不语时，菜菜将刚才的简短对话告诉阿b。
菜菜温柔地问：“小黎，你这次有什么发现？”
聂嘉明维护弟弟：“madam，我弟弟也没那么神的，你别吓到他。”
聂嘉黎想了想，谨慎措辞：“他好像在维护他儿子。”
聂嘉明跟着回忆，揉着下巴说：“是的，你刚才就很简单地问他儿子叫什么嘛，他反应这么怪。madam，我看你们需要去查一查他儿子了！对吧小黎？”
聂嘉黎轻轻地点头。
阿b道：“可是他儿子有不在场证据。我们查过，还有证人作证。”
“这样啊？”聂嘉明皱眉，“那这……我知道了！一定是证人做伪证嘛！陈老板很有钱的，给钱能办好多事情了。对吧sir？”
菜菜和阿b对视一眼，没有立刻下判断。
聂嘉黎倒是很佩服大哥的反应，果然很厉害。
不管怎么样，他儿子肯定有猫腻，能让警察去再查查就行。
他看着大哥的眼神露出钦佩。
聂嘉明揽着幼弟的肩膀：“怎么样？大哥很棒吧？不过小黎也很厉害，一个问题就能发现端倪！”
他看一眼两个警员，“那，我弟弟已经来过了。没什么事情了吧？没事情我就带弟弟回去了。我二妹说过，不能在外面太久。”
聂嘉黎看一眼走廊外的天空。
蓝天白云，有点不想立刻回到方寸之地的家里了。
在两个警员表示ok后，聂嘉黎被大哥揽着往外走。
菜菜和阿b准备再查一查陈老板的儿子陈正飞，以及给口供的证人。
聂嘉黎靠着沉稳高大的大哥，小声说：“大哥，我们能去深水埗吃了午饭再回去吗？要不然再偷偷去看看二姐好不好？”
“好啊！反正大哥今天不准备去嘉嘉了。”
聂嘉明没说，因为嘉嘉侦探所没什么生意。
最近偷情的人都变少了吗？
他这个私家侦探越来越没有用武之地了。
正拐弯，听见有人喊：“快！找法医过来！”
声音嘈杂，脚步混乱。
有个低沉的嗓音漫无所谓地说：“别喊这么大声，不就是一条刀口？”
走廊拐弯，有说有笑的聂家兄弟俩，差点撞上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飞虎队阿sir。
几双眼睛面面相觑。
飞虎队的这位阿sir正捧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浓眉皱着，准备避开。
聂嘉黎还来不及分辨情况，视线接触到大面积的红，两眼一翻白，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的麦穗重重地歪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