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嘉黎洗完澡，二姐给他擦头发。
他温顺地趴在沙发扶手上。
大门一响，聂嘉明进屋。“哎，好了，煮熟的烧鹅长翅膀飞了。”
聂嘉语看幼弟的黑发已经擦干，对他道：“算啦，命里有时终须有。这个陈老板，看起来也不好惹，赚他的钱，别想了。”
她经过大哥，半点没有挤兑大哥的意思，反而道，“我煮了糖水，来一碗？”
“来！”聂嘉明笑嘻嘻，脱掉外套披在沙发上。
他注意到弟弟若有所思，揉揉他的黑发：“怎么了？不高兴了？”
聂嘉黎摇头。
只是在想，如果警务处的人不相信自己的报警电话，那么今晚很可能陈老板就会处理掉尸体。
可是，为什么他要在这种情况下，故意请侦探所的大哥去帮忙找老婆呢？
他有些地方没想明白。
“大哥。”聂嘉黎规规矩矩地坐好，“你跟我说说陈老板的事情？反正我也无聊。”
聂嘉语端着糖水出来，聂嘉明要去接，被她避开，先递给幼弟。
“谢谢二姐。”聂嘉黎笑眯眯。
聂嘉语端了第二碗才给大哥，“说说吧，我也想听。真奇怪，这个陈老板。”
聂嘉明一边捞糖水里的银耳喝，一边徐徐道来。
“陈老板走丢的老婆是第二任结婚对象，从深圳过来，走丢大概半个月。他觉得他老婆年轻漂亮，很可能是跟人跑了。这种事情，他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所以来找我咯。”
“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反悔，诶。”
聂嘉黎蹙眉，抿一口糖水：“大哥，他们家还有谁？”
“他第一个老婆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咯，刚刚毕业，还在找工。本来是一直住在学校，现在就住在家里。”
聂嘉明说着说着，“我本来还在想，是不是他儿子跟这个后妈处得不好，后妈跑路。还有啊，他老婆很爱打麻将，经常为了一点点输赢吵得不可开交，人缘很差的。”
聂嘉黎问道：“还有呢？那你本来准备怎么找？”
“我明天计划去找他老婆的朋友们悄悄打听的，现在好了，也不用去了。”
聂嘉明叹气，“就当休息一天好了。刚好给小黎你去办一下保险的事情。”
聂嘉黎点点头。
没继续问。
陈老板今晚要去【处理尸体】，但凶手到底是谁呢？
【尸体】又在哪里呢？
警务处那边，到底会不会重视他的报案？
-
九龙城案件调查组。
最近挤压的案件实在是太多，五个警员都在，有准备回家的，也有在看卷宗的。
负责接电话的阿b：“师姐，我们挤压的案子已经够多了，这种不肯透露信息的报案，也要丢给我们吗？”
电话那头的师姐严肃地表示，希望他们能尽快确认。“报警人员说，很可能晚上尸体就会被处理。希望你们重视。”
电话挂断，阿b头疼地倒在椅子里，对着其他几个同事说：“自从许sir因为私德被调走，我们挤压的案子快堆成山了，还要扔案件过来，拜托我们是重案组，不是偷鸡摸狗组！”
女警员菜菜道：“又有什么新的案件？说说吧。”
她拿了一块吐司塞进嘴里，“我看一天的卷宗，眼睛都快瞎了，要是能让我出去走走就好了。”
“哈！”阿b很无语，但如实道来，“九龙城寨和界新街交叉的一家电器店，姓陈的老板开的，报警的人说，他老婆死了，今晚就要被处理尸体。”
菜菜麻利儿拿东西站起来，满脸兴奋。
阿b疑惑：“大姐？你真的要去？”
“去啊，刚好那边离我家近，去完没事我就回家睡觉。这堆陈年旧案，明天再说吧。”
阿b想了想：“那我也去，你说的对，没事就回家。”
他站起来，伸懒腰，“最好是没事，我不想晚上看到女尸，咦惹~”
两人搭伙出去。
其他人则在聊谁最有可能调任来重案组。
一个警员从外面进来，神神秘秘地说：“听说没，上面的sir觉得我们调查组不够勇猛，最近案子又多，所以准备从飞虎队那边调一个大佬来。”
“真的假的？飞虎队？懂查案？”另一人懒洋洋，“我听说是要从总区重案组调一个过来。”
“都一样，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管是飞虎队还是总区，或者是o记调过来，都是来折腾我们这几个人的。回去吧，累死我了。”
其他人耸肩，也是。
反正新官一来都是要做出点成绩，最后苦得还不是他们这些个小兵？
-
界新街。
陈记电器铺。
菜菜和阿b装作路人，过去探探路。
时间还早，店还开着，有个伙计在算账。
菜菜在里面逛了逛，看到各种电器零部件，问道：“伙计，你们还管维修吗？什么牌子都能修吗？”
伙计抬起头：“能，我们陈老板手艺还挺好。你什么东西什么牌子？”
菜菜走过去：“你们老板呢？”
伙计眼眸一转，不好说陈老板的私事，只说：“陈老板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
阿b走过去，拿出证件：“九龙城重案组，有人报案说你们老板的老婆死了。”
“嘎？”伙计震惊，“怎，怎么可能？不是丢了吗？”
说完他就比上嘴唇。
菜菜问：“丢了？你知道什么？”
正要问，伙计指着大门口喊：“老板！警察找你老婆！”
“什么？！”陈老板正皱眉低头地盘算老婆的事情，以及刚拿回来的钱，听见这话，人都傻了。
他像是一只老鼠，瞪着大眼珠子一愣，随后拔腿就跑。
菜菜和阿b同时冲过去。
阿b身手矫捷，直接扑倒陈老板怒喝：“你跑什么？！你老婆呢！”
电器铺附近的店面里，都是街坊邻居。
一个一个探出头来。
阿b和菜菜先把陈老板扣回店里，准备询问。
-
次日晚上。
聂嘉明激动地回家，宣布有一件重大要案。
聂嘉语反问：“又是什么？帮三姑六婆找菜场丢了的蘑菇？”
“不是！昨天的陈老板！出大事了。”聂嘉明道，“昨天有警察去电器铺找他，结果牵扯出他老婆的事情。他老婆啊，被杀——唔”
聂嘉语捂住他的嘴巴，因为看到聂嘉黎从房间出来。
聂嘉黎今天午睡有点久，整个人困倦得厉害，有点懒洋洋。“二姐，没事，我不怕。大哥你继续说，后来呢？谁杀的？”
聂嘉明摇头：“还不知道。还在查。”
聂嘉黎想，尸体找到的话，应该能尽快找到凶手了。
还好警务处有重视他的报案，不然如果被陈老板处理掉尸体，就很难讲了。
三人照旧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
今晚有三色台新电视剧的播出，聂嘉黎还是蛮期待的。
他很喜欢九十年代的电视剧，人物很生动，演员很入戏，感情入情入理，剧情丝丝相扣。
刚吃完，聂嘉明去洗碗，又有人敲门。
聂嘉语叹气：“这两日干什么呢？天天有人上门。一定又是找大哥的。”
聂嘉黎点点头，也觉得是。
刚开门，就有一个便衣警员亮出一个证件。“你好，九龙城重案组，请问聂嘉明先生在吗？”
“重案组？”聂嘉语失去了语言，对着厨房大喊，“大哥！”
聂嘉黎难得见到香江的警员，有些好奇，眼神间也有些谨慎。
聂嘉语让警察进来后，护在弟弟面前。
阿b和菜菜来之前，大概搞清楚聂嘉明的家里情况，知道这是他妹妹和幼弟。
只是没想到这个幼弟长得很不错，皮肤特别白，常年不见光似的，虽然很瘦，但很健康，应该是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聂嘉明出来后，连忙道：“阿sir？是问我关于陈老板的事情吗？”
阿b点点头。
聂嘉明也不等问，就把和陈老板前前后后的交集说完了。
最后道：“我昨天最后一次见他，就是在我侦探所门口，钱给他我就分道扬镳，回自己家了。”
阿b在用笔记录。
菜菜问：“你没有发现异常吗？”
聂嘉明摇头，瞬间想起来昨晚在家的情况，指了指弟弟：“我弟弟觉得奇怪，让我报警。但我……不好意思，我没想那么多，就想给他钱算了，就没报警。”
两个警员同时注意到沉默不语的俊秀少年。
菜菜的语气都不禁放软了：“聂嘉黎对吧？那你说说，哪里奇怪？”
聂嘉黎总不好说，我看到他的心声了。
他看一眼大哥和二姐：“就是直觉。”
嗓音很软，像是常年不外出的人，带着点羞怯的意味。
阿b忽而问：“你不上学了？每天在家？”
聂嘉黎点点头。“已经毕业了。”
聂嘉语护着弟弟，对警员道：“阿sir，我弟弟身体不是很好的，所以要不然还是别问太多？”
菜菜倒是不觉得他身体不好，就感觉有点单薄。
她细心地注意到家里有个电话机，结合刚才的话，她有个念头闪过，立刻看着聂嘉黎：“你昨天等你大哥走后，就报警了，对吧？”
“啊？”聂嘉明和聂嘉语看着弟弟。
聂嘉语摇头：“不可能，我昨天在家里和弟弟在一起，没有听见他报警。”
聂嘉黎却迎着这位女警员的目光，颔首：“嗯。”
“小黎？”聂嘉明讶异，“居然是你报警的？这……”
阿b也很意外，他看一眼菜菜。
他们今天也找人去通讯公司找报警电话的记录，但那家公司办事效率低下，说要等明天才有结果，谁知道菜菜居然这么快发现了。
“那聂嘉黎，你能再说说你为什么有这种明确的感觉，陈老板的老婆一定死了呢？”
聂嘉黎看着这位男警员，开启忽悠模式：“我爸爸是私家侦探，他经常说第六感是很准的。我看到陈老板的眼睛，就感觉他好像知道什么。然后他本来是要找老婆，半天时间不到就变卦，那就是两种可能——”
屋子里其他四个人都直直地看着他。
聂嘉明和聂嘉语都不敢相信，弟弟先敢于报警，此刻又能如此思维敏捷地说出这番话。
菜菜问：“什么可能？”
聂嘉黎道：“第一种是，他老婆回来了，他没必要花钱找。第二种是，他明确老婆找不回来了，也就自然不必花钱找。”
他单纯干净的眼眸看向大哥，“但是当时，陈老板没说他老婆回家了，所以……我觉得是第二种。”
菜菜紧接着问：“所以你就立刻报警了？”
聂嘉黎垂眸，搭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点点头：“嗯。”
他露出迷茫的眼神，“姐姐，如果报警错误会被关起来吗？”
九十年代的规定，他还真的是不太了解。
菜菜笑了：“不会，最多是上门教育。”
阿b补充：“严重点，我们会警告。”
一旁的聂嘉明觉得很不可思议，“那证明我弟弟推测是对的，不愧是侦探聂呈隆的儿子！”
菜菜道：“尸体我们找到了，但具体怎么回事，还在查。姓陈的说是他杀的，但他有些细节含糊其辞。”
“啊？”聂嘉明一愣，“他不可能吧，杀人之后再来找我？不可能！”
这下，他都不需要有侦探基因，立刻可以做出判断。
阿b问：“那聂嘉黎，你对此有什么……直觉呢？”
大家又齐齐看向他。
聂嘉黎摇头：“不知道，我只见过他一次。”
菜菜有个大胆的提议：“明天，你跟我们去一趟重案组。”
“不行！”聂嘉明和聂嘉语兄妹俩，异口同声地反对。
“我弟弟胆小，平时老鼠都怕得要死。”
“小黎晕血，万一在外面出事怎么办？”
“对啊，我们两年没让他到处跑，万一出事我们对不起地下的四个爸爸妈妈。”
“四个？”阿b震惊，这家人怎么算的？
聂嘉语理所当然地指天，再指着三兄妹：“我们的爸爸咯，还有大哥的妈妈，我的妈妈，小黎的妈妈。正好四个。”
阿b和菜菜对视一眼，略有些无语。
但是聂嘉黎忽然好奇，如果再看一眼陈老板，是否能看到更多的信息？
如果他可以帮忙找到凶手，是否也算功德一件？
聂嘉黎朝着两个警员点点头。
他想，到底谁是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