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一份保障，”柯达顿了顿，解释道，“就是规范行为准则的枷锁，毕竟言语中的交易总是容易引起变故。”
男人歪了歪头，询问：“你们要做什么？”
柯达侧头，与蒂斯对视一眼，下一秒，这位骄傲的少女向前一步走到男人的面前。
捂着口鼻，她强忍着恶臭，慢慢踱步走到男人面前，“你……我是说，您需要和我订立契约，才能更为有效得保障双方的利益。”
“契约？”
“是的，契约，”蒂斯强忍住焦躁的心境，掩饰翻白眼的冲动，解释道，“这是一份公平的天秤。”
男人饶有兴趣地问：“我需要做些什么？”
蒂斯伸出手，露出右手的食指，洁白美丽的肌肤看不出一点劳作痕迹，这个骄傲的少女闭上眼，嘴中念叨什么，继而，将食指抵在唇边，坚硬的牙齿覆上指尖，她停下低声呢喃，近乎虔诚地咬住指尖。
因由牙齿撕咬出的小口溢出一丝红，逐渐汇聚成绿豆大的红珠。
鲜血疏忽出现在视线中，颤颤巍巍立在食指上。
蒂斯将血液滴入石碗，动作轻柔得晃动碗中的清汤，直到两者混为一体。
她轻声指挥：“将它喝下去，之后，再给予我一滴你的指尖血。”
碗中的血滴晕染开，变成一缕红，最终消散在温热的汤水里。
男人面上流露出困惑的神情，“血？”
“契约是这样的，需要鲜血起誓，但您无需担忧，这并不会为您带来忧虑，一滴血并不会损害您的身体。”
蒂斯勾起唇角，宛若蛊惑般低语：“我以玛丽亚女神发誓。”
男人静静地望向她，枯槁的面容裂开轻微的缝隙，掩藏在杂草般碎发后的眼睛一动不动，空洞的凝视中，时间仿佛凝滞。
微妙的气氛弥漫在空中。
正当蒂斯等得有些焦虑，忍不住望向柯达询问接下来的计划时，男人兀自收回了目光，他扶正脑袋，不再犹豫，自顾自咬开指头的顶端。
浓郁的香味霎时在空气中弥漫，猩红的血仿佛流不干，指尖细微的创口一滴一滴向外冒血，顺着碗侧滑落到碗中，染红了清汤。
蒂斯引诱着低诉：“喝下它，我们的合约就正式开始。”
少女循循善诱：“我们会帮助你寻找家乡，而您，需要帮助我们引路，躲避路途中可能出现的危险，并帮助我们往返行程。”
男人看着木碗，声音并未有起伏：“多谢。”
他的语气未曾有感激，平淡地像是喝水。仰头，慢吞吞将汤水饮下。
等到最后一滴热汤也见底，蒂斯恢复了真面目，她敷衍地接过男人手中的空碗，以清洁食用碗具的名义收回了木碗后，就道：“夜色已深，早点休息。”
言罢，不再观察他的反应，扭头跑开。
柯达正在一旁整理稻草，看见蒂斯走到自己面前。少女埋怨地瞪了一眼无知无觉，一点没动弹的男人，拉着弟弟的胳膊小声抱怨：“奴隶契约已经缔结，现在还需要哄着他吗？”
柯达扭动眼珠，看向迟钝的男人，声音低垂下去：“需要，姐姐，想象你的异兽，我们需要万无一失的计划，不能出现一丁点意外。”
饭后时光总是惬意的，在饱食一顿后，三人都有些犯困。
为了消遣时光，他们团坐在石锅旁，靠着篝火取暖。
柯达礼貌询问男人的名字，为了在这场旅途中获得美好的体验，他们需要了解彼此。
这个瘦弱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皮肉的男人由于无法支撑沉重的头颅，只能耷拉下脑袋，杂乱的黑发像是炸开了的棉花，蓬松而厚重。
他艰难得分开上颚下颚，舌头抵着摇摇欲坠松动的牙齿，从喉咙细碎的声音里挤出诡异的音调：“普。”
柯达并未听清。重复一遍：“什么？”
男人机械式地重复一遍：“普。”
他的声音像极了古旧的老古董，莫名适配柯达记忆中老师曾讲过的故事——一只懒洋洋的古龙，带着餍足的散漫，叙述过往。
尽管这只强大的物种如今已经久不现世，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的幻想。
柯达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否则怎么会觉得这位残缺的同族人类拥有那么强大的定力呢？
那一定是幻觉。
男人并不知晓柯达的想法，他只是在思考后，从空荡的大脑里寻到了记忆碎片：“我的名字里约莫是有这个音节。”
“或许等我找回记忆，才能想起自己真正的名字。”
他平静得垂下脑袋，轻声道：“在此之前，你们可以这样称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