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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夏

  仁至二十六年,夏。

  层云翻涌而上,炎炎烈日的晴空一下被乌云遮了一半,天空半明半暗。

  “这可不是好兆头哟。”

  “瞧着是要下雨的模样……”

  街边,国公府的仪仗队抬着十几箱的聘礼,为首的公子,身骑骏马,春风得意。

  单单只纳征下聘的东西便铺了十里长街,声势浩大,这桩婚事本就备受瞩目,不出一会,整条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堵得水泄不通。

  “那陆家的庶女可真是好手段阿,还真嫁进国公府了。“

  “何止是嫁,这般待遇,这京城中有几个女子有?“

  “听说国公府人一开始并不赞同,奈何江二公子情深不悔,以死相逼,这国公夫人爱子心切这才同意!”

  “不知那庶女是如何貌若天仙,竟抢了嫡姐的未婚夫,看这天色,怕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喽……”

  那人指了指天,这话一出,旁边顿时围了不少人。

  “真的假的?这江二公子原本真的是和陆家嫡女的婚事?”

  “那还能有假,这江二郎和陆家嫡女是自幼的娃娃亲!”

  “……”

  江喻安的马行过此处,看了他们一眼,一群人顿时噤声,散开了。

  沅妹本就介意别人说起此事,今日是纳征的大日子。在今朝,纳征便是正式的定亲了,只等命理先生择选良辰吉日,便正式成亲。

  可即使今日定亲,江喻安仍觉得不安,听这些人还在说闲话,更觉得心烦。

  今夜回去,再催促一下,大婚的日子能提前便提前。

  一旁,成则小声道:“公子加快些脚程,得在吉时赶到陆家。”

  母亲说他们这桩婚事本就闹得沸沸扬扬,是不吉之兆,所以命人算的吉时必须准时到达,才能平顺安稳。

  江喻安点了点头,使劲一夹腿肚子。

  陆府乃当朝根基深厚的文人氏族,族中大儒频出,封侯拜相者也曾有过,如今虽不比以前,但底蕴犹在,陆府建在京郊博鳌山附近,九曲河上游,离京城有段距离。

  他抬头看了看半明半暗的曜日。

  不详的征兆吗?怎会。沅妹柔弱,是他一直坚持不懈才打动她,如今好不容易要修成正果,便是最大的正缘,天意什么的,都是虚妄。

  *

  陆府家宅依山傍水,宅内也是依旧山势修建,溪流便是山上流下来的水,比京城清凉几分。

  秀兰阁内,两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嬉笑着端着首饰,拐角时不小心碰到一旁的柱子。

  “小心些!”春文小声道。

  寻晴却丝毫不觉着疼,这院子大气雍容,不知比之前那个偏窄的小院子好多少倍,即使多倍碰几下她也是乐意的。

  姑娘和国公府的亲事一定下来,府里的那些人便瞬间换了一副嘴脸,嘘寒问暖,上前献殷勤的每天络绎不绝,主君更是亲自安排,给姑娘换了个新院子,还安排了不少崭新的衣裙和首饰。

  夫人即使心里再不乐意,主君如此支持,她也只能隐而不发。

  寻晴乐呵呵地摸了摸额头:“不疼,被撞都是高兴的。”

  春文笑着:“傻丫头。”

  可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美滋滋的呢,姑娘身世凄苦,在这后院没少受磋磨,如今好,江公子不仅身份尊贵,还待姑娘好,姑娘接下来的日子,也是有盼头了。

  两人一进屋,才发现陆雪沅早早起了,正坐在铜镜前,望向支摘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她影子倒映在铜镜中,像一幅绝美的工笔画。

  女子不施粉黛,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色中衣,更无首饰,一头乌黑秀发在修长的玉颈旁松松挽就,眉眼精致如画,气质出尘淡雅,听到她们的声音,眼眸透过镜子瞧来,那双眼睛潋滟勾人,一下让这副出尘的画活了过来,玉面映花,仙姿佚貌,叫人移不开眼。

  哪怕看了多年,也常常被这脸惊艳。

  姑娘可真是整个大云朝都找不出第二个的美,难怪这般身世,叫那样尊贵的江二公子,不惜违逆父母之命,一见钟情之后,铁了心地要娶回家。

  半年之前,姑娘已经十七有余,虽如今的大云朝女子十七十八出嫁不在少数,可和其他人家舍不得女儿出嫁不同,夫人是打着为姑娘好的名号,实际是想磋磨姑娘,趁机报复。

  陆雪沅的生母蒲姨娘是当初进陆府的第一位妾室,夫人和其他姨娘关系尚可,偏偏和蒲姨娘水火不容。陆雪沅知晓主母的打算,自己留了心眼,和城南谢侯的行四的庶子有了约定,想等父亲回来,便定了这门婚事。

  可谁知这时,江公子突然表明心意。

  外人所传并非虚言,江喻安和陆府嫡女陆映宣却有一层渊源。陆夫人刘氏和国共夫人杨氏年轻时乃闺中密友,两人待产时便口头约定,若为一男一女便定个娃娃亲。可谁知这些年两人的关系日渐疏远,陆府不比从前,国公府却愈发强盛,这些年谁也没提这桩事,可却又实实在在存在。

  都以为陆映宣知晓此事会大发雷霆,没人料到陆映宣也不喜这桩婚事,可陆府不敢得罪国公府,她自然不敢提出解除婚约,听江喻安这么一说,陆映宣也想顺水推舟,还偷偷设了局,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谢公子抵挡不住流言,只能告退,陆雪沅也别无他法,只能同意,这桩婚事便这么曲折离奇地成了。

  “茵茵,这外面的日头怎么这般奇怪。”蒲姨娘从廊上缓步走来,笑容满面。

  陆雪沅这桩婚事,是她入府十几年来头一回顺心,如今也是改头换面,重拾往日光彩。

  陆雪沅也瞧着忽变的天气,潮气登时弥漫开来,刮起风来,轻声问:“阿娘,不会下雨吧。”

  定亲成亲这些大日子,就是忌讳下雨。

  蒲姨娘忙呸呸呸了几声:“只是乌云暂且遮了点,天光正亮,怎会下雨?”

  和国公府最受宠的嫡次子成婚,整个京城虽然流言四起,可谁不是暗自艳羡?可茵茵瞧着,却并无几分喜悦。

  蒲姨娘坐在陆雪沅身边,握住女儿的手:“阿娘知道,你心仪的是谢公子,他家世清正,婆母温和,家中关系简单,人也柔暖……这桩婚事虽不是你最想要的,但国公府权势滔天,江公子待你也是真心,但从他能说服国公夫人许你正室妻子之位,阿娘便觉得,江公子一定比谢公子好。”

  陆雪沅莞尔,事已至此,她并无不喜,只是……那些荒唐的画面如提灯映花一般在眼前闪过,还好听说,他暂时不会回来。

  虽然和江喻安成婚并非她最开始的打算,但江喻安赤诚热烈又坚定不移,一颗心都恨不得捧给她,也算难得的良人。

  “阿娘,我知晓,”陆雪沅回眸瞧着蒲柳笙,秋眸波光流转。

  *

  国公府的聘礼堆满了整个大厅,陆清游坐在首位,笑意和蔼,刘氏亦是笑着,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

  听见脚步声,江喻安抬眸,便见屏风后一道曼妙倩影。

  瞬时眼眸一亮,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媒人在一旁高声说着什么,江喻安一概听不见,只瞧着那道影子,将这些繁琐的规矩恨了个透顶。

  一应礼节走完,便是小型的宴席。女宾和男宾分席而坐,江喻安被带到男厅迎接男客,陆雪沅则到后院花厅,迎接女客。

  寻晴笑得合不拢嘴:“不愧是国公府阿,好多聘礼阿!看谁敢”

  陆雪沅却笑不出来,这些聘礼不知会有多少落入刘氏的口袋中……

  脚步声传来,陆雪沅抬眸,便见刘氏缓步走来,一旁站在陆映宣,目光不善。

  陆雪沅敛了心神,缓缓屈膝行礼:“母亲,阿姐 。”

  此时时辰还早,未有客人前来,更无主君在一旁,刘氏自是不用忍耐。……她这些日子早就受够了。

  “难为了少夫人还肯叫我一声母亲。”刘氏缓缓坐下。

  陆雪沅低头,声音轻柔:“不管女儿嫁与何人,您都是女儿的母亲。”

  这么多年了,她对蒲柳笙和这个陆雪沅是用尽了手段磋磨,蒲柳笙每每见她,都是横眉竖眼,偏生这个小丫头不知何时开始,心中再恨,面上永远柔和纯善,不露分毫,不知道的,怕是都要误以为她们是一对关系和睦的母女了。

  “二姑娘,别说这些空话了,”刘氏轻轻一笑,目光凛冽,“只希望你记着,若不是我们,你有这个福分得这桩婚事吗?”

  她们自己亲手把陆雪沅送上青天,连带着蒲柳笙这些日子也耀武扬威,刘氏心中如何能不难受?

  陆映宣在一旁,瞧着陆雪沅周身价值不菲的绫罗绸缎和耳环发簪。这些皇家御赐的稀罕玩意,以往父亲都是给她的,可这次,却直接全部都给了陆雪沅……

  她当初确实想顺水推舟,使了手段毁了陆雪沅的清誉,正好可以帮自己把这口头婚约毁了。当然,她也不想太便宜了陆雪沅,以陆雪沅的出身,就算和江喻安有些传闻,也最多过去做妾,可谁知,江喻安不知怎么,居然劝通了国公夫人,要给陆雪沅正室之位。

  如今,她是人人艳羡的国公府的未来少夫人,陆映宣今日瞧着那令人生羡的聘礼,头一次有些后悔……

  陆雪沅低着头,眉目温和:“多谢母亲和阿姐的好意。”

  “你若真的感念我的恩情,”刘氏缓缓将人扶起,笑意温和, “以后便在国公府多给我们些便利。”

  什么便利?

  陆雪沅迷惑不解,低头不敢应。

  却越想越觉得奇怪,那念头还未抓住,便听不少脚步声传来,刘氏赶忙起身,慈爱地拉着陆雪沅的手,前去迎客。

  来人是庆南将军夫人以及两位姑娘,这两位姑娘皆与陆映宣交好,行礼之后,便一道去了一旁。

  瞧见来人,陆映宣迫不及待地问:“你上回的消息可当真?他真的要归京了?”

  陆雪沅随着声音瞧去,便见陆映宣眼眸发亮,止不住的笑意蔓延,少女怀春的模样。

  还来不及深想,便被人打断,刘氏迫不及待地要在众人面前展示她贤惠宽厚的主母形象,应酬了一个又一个,陆雪沅配合着,到最后也来不及吃一口饭,找了空儿,在假山后的小凉亭中歇息,这处隐蔽,旁人很难寻得。

  “姑娘,夫人可真是,从未见她笑得这般亲切过。”寻晴忍不住道,以前见到的夫人,皆是居高临下,面目可憎。

  春文瞧见小径有人来,看清之后,忙扯了扯寻晴的袖子,退到一旁。

  江喻安今日一袭紫色纹云纹团花锦袍,头戴白玉冠,眸光灼灼,身姿朗朗,英俊得让人侧目。

  陆雪沅回神时,江喻安已经坐在面前,她赶忙看了下周围:“都是成婚前不能见面的……别让人瞧见了。”

  江喻安心心念念就想见一面,这同在一处却不能相见,他可做不到,爽朗道:“放心,成则在外守着。”

  他将食盒放到陆雪沅面前:“知晓你主母的性子,是不是没吃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将热腾腾的糕点拿出来,眼睛亮亮地望着陆雪沅。

  都说他是国公府最受宠的儿子,确实不假,已经十八了,还是少年盛气,热烈单纯。江喻安拿出筷子摆好,递到她面前,有些不熟练的温和细致。

  陆雪沅瞧着他,眼睫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