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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他料定一个少女是不会说这样条理清晰的话,多半是背后有人指使,他阴沉沉地扫了李春风一眼。大义凛然道:“什么宝图、烂图的,这些都不关贫道的事,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修持红灯照的妖法,为天地所怒,为正道所不容,为世人唾骂!”话音略微一顿,神色稍和:“念年纪尚轻,许是受妖人诱惑,误入歧途,若是潜心向善,也未始不可挽救。”

  王胜男道:“谢谢道长宽宏大量。”也不知她这话是真是假是讥是讽。高真君脸色胀紫,几乎就要发作的关口上,却听她道:“我错修宝图上记载的法门,现在得到道长指点,真是恍然大悟,这样害人的东西不能再留了,交道长处理吧。”

  高真君喜出望外,一脸的煞气都化乌有,笑眯眯地说:“好,好,看到迷途知返,贫道衷心宽慰啊。”他虽然不大相信王胜男肯这样轻易地将图交给他,但转念一想,她丈夫还在自己手里呢,不怕她不交,也许正是为了保丈夫的性命才这样说的吧。

  王胜男转首对李春风说:“春风,把宝图拿出来吧。”

  李春风心里一惊:“什么宝图?不要胡言乱语。”

  王胜男柔声劝解说:“别执迷不悟了,这宝图是妖法邪术,即使我们拥有也不会有好结果,还是交给道长处理才好。”

  李春风脸色一变:“道长,千万别要相信她的话,我并没有什么宝图。”

  高真君半信半疑地瞅了王胜男一眼,心里却多半以为是李春风贪婪宝图拒绝交出。

  王胜男幽怨说:“我们是夫妻,我还能冤赖不成?”

  李春风肺都快气炸了,结结巴巴说:“胡说八道!她已经疯了,千万别要相信她的话。”可他看几位弟子脸上却明显露出相信的样子,心顿时沉了下去。

  王胜男叹口气:“我父亲和春风是至交好友,临去前又把我的终身托付给他,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春风,宝图咱们不要也罢,倒是今后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的,又有什么舍不得呢?”

  李春风知道她是含恨报复,怒极地喝道:“胡说!”一巴掌要扇在她脸上,突然旁地里伸出只大手一拦,高真君阴沉沉地看着他:“李先生为什么打人呢?”李春风看他出手,明白他已相信了王胜男的话,横下心道:“既然她是我老婆,这就是我的家事,想必道长管不着。”高真君冷哼:“的家事我自然管不着,但这事关系着天下苍生,正邪兴衰,把赃物交出来再说这些话不迟,到时候们夫妻打情骂俏又有谁理。”几名弟子吃吃笑起来。

  李春风知道一时说不清楚,一转身就要跑,早被几位道人雪刃拦过,剑尖更用力地抵在他背脊上。他不敢乱加动弹,见王胜男慢慢走近。

  她忽然失足一摔,撞倒在李春风身上,背心上几枚剑尖顿时“嗤”地刺进体内,他霍然瞪大了眼,竭力对着她吐出最后一个字:“。。。。。。”头缓缓垂下。

  厅上众人都呆住了。高真君一怔,遗憾道:“这怎么是好,居然错手杀死了李先生,们几个逆徒,还不跪下受死!”王胜男抹泪道:“这也是他的命数,怨不得几位道长的。。。。。。”偷瞧了高真君一眼,高真君虽然利令智昏,但老于世故,马上惊觉情况有异,叱道:“好妖女!”正要拔剑,天花板上坠下一个大铁笼子来,端正地将几人罩在内里。刀疤汉子道:“夫人,我们快走。”高真君勃然大怒,两手运劲扳了扳铁杆,却纹丝不动。李春风干过不少缺德事,为防备有人寻仇,所以花尽心思设计了机关,这铁笼也是千锤百炼的精钢制成。高真君气急,右手食指入口,咬破指头,借血在左掌心里画了道符,“妖女纳命来!”掌心吐出一道耀然寒光电射向王胜男,王胜男闭上眼睛,也不惧怕,也不惊慌,心内一片安宁,她早对这人间不存眷,愿意就这样离开,期待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妈妈。等死时,听见闷哼一声,有人推她急道:“夫人,快走!”王胜男睁眼一看,刀疤汉子自左肩带胸齐刷刷地被寒光斜切开了,用他的身体挡住了这致命一击。王胜男非常吃惊,料想不到他会舍身救己。匆促扶他入里间坐倒墙边,厅室里不断传来高真君和弟子们的喝骂。

  刀疤汉子的脸因为痛苦扭曲着,相貌更狰狞丑陋了,嘴里大口大口地吐血水,眼睛却深深地凝望着王胜男,似希望下辈子也能记住她。他本是位英俊潇洒的青年,因发现妻子与他最好的朋友通奸而绝望自杀,李春风在野外将他救活,嫌他相貌端正同时也为了能更好地控制他,便用刀在他脸上切了个x字,呼来喝去地一直没把他当人看待,但王胜男却尊重关怀他,在他心目中不异女神。

  王胜男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撕下裙边,想用来包扎伤口,却身冰冷地发现刚才连肩带胸的这一削,已连内脏都隐隐看见,就算大罗神仙也无法可施了。她捂住了嘴,呜咽起来,刀疤汉子紧抓住她的手,吃力地塞了把钥匙在她手心,眼里浮起了泪,嘴里血泊泊冒出,手渐渐松了,垂了下去。他甚至连一句表白的话都未及说出来。

  王胜男知道这个貌似凶恶丑陋的疤面汉子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又见他为救自己而死更感悲伤难过。她明白疤面汉子塞钥匙给她,是要她保留希望,好好生活下去,因为囚禁着宁一刀的黑屋只有这把钥匙能打开。厅堂里喝骂不断,又传来刀切剑砍的金铁交鸣,王胜男知道高真君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破笼而出,她不敢怠慢,对着疤面汉子磕了三个头,起身去找宁一刀。

  宁一刀也不知自己在黑屋里呆了多长时间,他开始怀疑此间主人的居心,并不是单纯地救他而已,似乎还当他是囚犯。他想破门而出,却意外地发现门居然是铁铸的,因此一筹莫展。他几次想打晕疤面汉子出去,可他受伤后手脚俱酸软无力,何况他能自己进食后,疤面汉子更不进屋来了,只是将食物从门下一个小方洞送入,所以亦是无从谈起。这时他饥肠漉漉,估摸着早该送饭来了,却为什么不见踪影,一边疑惑,一边寻思离开的方法,突然听见门上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一个人影站在门口的光亮里,哽咽道:“一刀——!”真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令她潸然泪下。宁一刀隔一会才逐渐适应光亮,见王胜男泪流满面,披头散发地站在门边,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他心情也一阵激动,紧紧抓住她的手:“胜男!是!”王胜男抹了把泪:“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两人跑到荒原上。

  天高野阔的荒原上吹拂着寂寥的悲风,草叶伏低,林木哀响,人立其间,会觉得渺小如一栗。王胜男闪动着眼睛,认真看着宁一刀:“瘦了。”宁一刀开玩笑说:”瘦得更厉害,难道吃不饱吗?”王胜男回忆起那段地狱般的生活,脸色发白,低声梦呓般地道:“不,不。。。。。。”见宁一刀一脸诧异,忙强颜一笑:“不是的,现在城市里不正流行苗条嘛。”

  宁一刀并不知道王胜男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也不知王胜男已决定离开他,远走他乡。“不不,我不愿意他知道这些,我不想乞丐一样地乞求着一点点感情的施舍,或者是以恩人自居,兴许他会感恩戴德地要娶我,但是这不能说明他喜欢我,他爱我。”王胜男想到这里,鼻中发酸,眼里噙满了泪水。“他会有大好前途的,他的理想和目标也一定会实现的,在他身边陪伴的应该是位配得上的女子,我算什么呢?一个乡下的野丫头,什么都不懂,妈妈告诉过我,一个人贵有自知之明啊,更何况高真君不会就此罢休的,会连累了他。”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下来。“爸爸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胜过男子,但我还是做不到。。。。。。眼泪就这样不争气。”

  宁一刀瞧得奇怪,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哭了,寻思自己没有得罪到她的地方,兴许是她想家了。

  王胜男努力克制激动悲伤的情绪,吸了吸鼻子,迟缓艰难地说:“我要走了,回家乡去。”王胜男心里多渴望宁一刀说句挽留的话,仅仅说这样的话而已,并不是真地留下来。宁一刀怎知道她心里翻江倒海般的感情冲突,考虑到她离家日久,在外举目无亲,回家是理所应当的事,便说:“好,乘几点的火车,我去送。”

  王胜男的心仿佛被一双手拧干衣服一样地绞起来,脸变得苍白,强颜笑道:“不必了,荒废了很长时间的学业,还要去找道教协会的人。路,我认识。”人生的道路充满了荆棘和岔口,一个人有了目标才认识路,她是不是已明白自己该往哪里去?

  宁一刀心里一阵莫名的惆怅,他是一个对爱情陌生懵懂的少年,平常也没有将男女的界线看得很重,又怎能了解到王胜男的感受呢?兴许在未来的岁月,他再回首这段经历时,会隐约地发现宝贵的情意吧。但以后的事又有谁能说准?

  平漠荒原上,两点人影越离越远,渐渐消失在扬起的沙尘浮土里了。

  正 文少年宗师 第二十七章 山门荣誉

  数日后,宁一刀终于联系上道教协会的人,道教协会的人来这里也是为了追查这件公案,得知详情后,立即起程前往龙虎山,欲平息这场影响越来越大的风波。各方的人马怀着不同目的不约而同地汇聚在龙虎山下,一时有乌云压城之势。

  郝世忠是这次道教协会委派的负责人,带着宁一刀和几名跟随来到山门下。见山门巍峨高耸,两边是石刻的楹联,柱上雕云绘凤,一派古色古香的气息肃然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