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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大结局】

  辞行

  谢离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开口解释任何事的。

  而这些古怪的东西,谢平安只见过一次,就失去了踪迹。谢平安当年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只记得当初发现时那忐忑的心境和疑惑的心情——父亲藏这些诡异的东西做什么?要价没价,要品没品……令月呷着香醇幽远的冻顶乌龙,在心底渐渐有了大胆的假设。

  谢离杀了天权星蔚程衢家——“日敬毋治”之印被袁螭发现——赵真不承认自己是玉衡星——她傅令月也不是真正的神女——谢离手中有开阳星神女应有的物件——谢离杀了天权星蔚程衢家。

  难道说,谢离才是真正的神使玉衡星?!

  可是,谢平安描述的那个写着“摇光”的钥匙又有何用呢?如果这是暗示摇光星的下落,那也应该留在开阳星的手中啊,怎会两者都集于谢离之手呢?玉衡,开阳,摇光。这北斗七星中的最后三星,到底是怎么个奥妙其中呢?

  谢平安说,谢离一直和前梁余孽有联系。这句话她非常相信。

  这就不难解释玉蝉和玉杵后来的流出。若说是张嵇等前梁余孽在幕后统领局的话,那么这个谢大都督,就是局势中最隐蔽、也是最重要的一环!他就是所有幕后活动的坚实地库,由他保管这些秘密物件,再安、再合适不过了!

  理清了思绪,令月留下了庞潇潇。她感觉自己距离十一年前的真相,又接近了一步。

  ********腊月初二,方耀祖于百忙之中造访神女殿,寒暄片刻离去时,给她留下了一个前梁的宫人、一个后军的老兵。

  令月先见了那位前梁宫人,据说这厮还是当时内宫监的客印大太监,姓王。她听了这王公公舌灿莲花的讲了半日,也没听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无非是梁宫中皇后薨去,凤位悬空的一些后妃争风吃醋的脂粉事。比较有用的信息就是,皇四子的娘很得宠,但生子不久就死了;可怜的皇四子糟了断魂针,却查不出凶手。这位皇子从百日过后就一直被养在宫外治病,由太医院推到神女殿,但最后转到谁手上了,记不得了。梁帝原想立五皇子为太子,可是神女偏说这五皇子配国祚不吉。所以,东宫之事梁帝就一直拖而未立。贵妃自然对神女心有恨意,虽不敢明说,但内宫之人人尽皆知。

  如此,令月想起了自己记忆中的落水始末。那五皇子言语中确实是对神女不敬,但是,那孩子好像还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比如说,她是个冒充神女之人……“本殿当年的事,还能记得多少?”她和蔼的插了话。

  “老奴一直在内宫监,无福伺候公主,”这王公公说的和乾教那些刺客之言并无两样,“只听说神女娘娘将公主和那位小娘娘一起留在神女殿,旁人轻易是见不得的。”

  至于朝政上的事,内宫监就更不得而知了。内相司礼监总管是梁帝的心腹,早在破宫之时殉主;外相御马监总管单裟丁……唉,这又是一个死人。

  令月退了王公公,又单独召见了那位后军老兵。据方耀祖说,这位盖校官是当初方家埋在谢家的心腹细作,让她放心问就是了,一定会知无不言。

  十一年前兵进神女殿,正是谢离麾下的后军。可这位盖校官指天发誓,破宫之役,他当时是寸步不离谢大都督——因为各家权贵互相之间都有细作暗伏,方家给他的任务就是密切监视谢离。

  军队血战过后,他们冲进神女宫正殿,神女殿的乾教教众确实如史书上所说,要么战死,要么自戕,已然没有活口。谢家军的本意是找到两任神女及神女替身,尤其是那位真的神女传人——前梁的长平公主。因为先帝爷当时的军令是:“务必以礼待之”。谁也不敢公开对神女不敬,先帝造反的旗号就是,“拨乱反正”。

  可是,当时神女殿已成死城。谢家军掘地三尺,搜寻数日,也没寻到一个活口,那两代神女加上一位替身的踪影,根本无从问去。

  为此,在日后的数年内,后军都督府包括谢大都督在内的上下人等,不停的接受锦衣卫、暗卫、六扇门等一系列五花八门的追查审讯。可是真相就是如此,谢离没这么可掩饰的,他经得起一切调查。神女就是神秘的消失了,谁也无能为力。

  后来,皇宫及国库被方家军攻克,盖校官听方家军的死党偷着传说,他们炸开国库地宫大门时,内中却只是空空荡荡一片。前梁乃是盛世升平,谷满钱溢,黄金地宫曾多次修葺扩容,所以,眼前的景象任是谁也不敢相信——根本就没有半锭黄金!只是,在洞穴的醒目位置,被人用金水画上了北斗七星的形状,还用乾教的符号写着——“七星出,黄金现。”

  方震方大都督比较幸运,为此事没有像谢离那样经受三堂会审。本来方家领兵攻国库,是一件令人眼红、遭人嫉妒的肥差。各方权贵纷纷派遣细作入内,为的都是抓到这方大都督的把柄——因为面对浩瀚的国库,谁也不可能一点东西不拿的,方震不拿,他手下的兵士也会拿的……这一拿,将来可运作的罪过就可大可小了。

  可是,整整一国库的黄金都不见了。不是少了,而是一星半点都没有了。朝臣和御史们日后再想扣罪名,也不能把倒空国库的罪过加到方大都督一个人头上。就算是敞开了搬,没个十天半月也搬不空啊……方耀祖给她带来的消息,就这些。其他交代的事,还没有进展。

  令月寻思了数日,决定在腊月初八,完成对张嵇的交易。

  这一日腊祭过后,令月解除了京城地动之警。如此,右军大都督袁螭,自由了。

  放袁螭自由,是令月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她有一个计策,不放他出行无法实现。有道是引蛇出洞,蛇不动,怎会有破绽跟出?她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就看方耀祖了。

  腊祭一过,民间传统意义上的春节就开始了。

  在这样一个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大齐国却是风波不静。庆隆元年最后一个望日,在令月对月感慨青鸾的噬筋之苦时,庞潇潇却突然给她带来了一个新鲜刺激的消息。

  “少爷!”庞潇潇在与令月独处时,还是习惯如此称呼,这样显得流年未改,人心思齐,“知道外面都在传什么吗?满街都飘着黄纸条!”庞潇潇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坏笑。

  “又出了什么谣言?”令月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次的太生猛了!”庞潇潇喜笑颜开的比划着,“说皇上不是先帝的骨血,是青鸾前辈和别的男人所生的野种……”

  “不可能!”令月下意识的瞪起了眼,照青鸾当初为爱自断筋脉的疯狂程度,是绝对不可能同别的男人生子的。这一定是造谣!

  “连青鸾姘头的名字都写出来了!”庞潇潇捂嘴低笑,“猜是谁!”

  令月头一嗡嗡,马上想到了……“不会是——赵……”她惊诧的张大了嘴,不敢再说下去了。

  “赵主!”庞潇潇笑的面部都在抽搐,“说赵主和青鸾有一腿我信,但赵主要是有那么大个皇帝儿子,干嘛还隐居啊,直接做太上皇得了……”

  “嘘!”令月赶紧肃正了颜色。

  这谣言真是诡异啊,竟扯的有鼻子有眼,赵真现在不在京城,连反驳的机会都不会有……那李俊彦怎么可能是赵真的孩子!长的不说是天壤之别,也断然找不出一点相似之处。况且当年青鸾身为细作娘子潜入五军都督府,一切行为都会有严格的规矩约束,她怎么可能自己偷偷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那先帝爷李宪崇也不是个傻子,这绝不可能!但此语若散向民间,就没人会为青鸾太后洗冤了,大家回味香艳不及,只会坐等东风压倒西风……这个世界,还是闭门看热闹的人居多。

  “这谣言是有目的的。咱别跟着参合!”令月望了望四周,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那边坐不住了。”庞潇潇手指一斜,吃吃的笑开了。

  对。在这样风雨飘摇的当口,李成器终于按耐不住了。时局磨去了他最后一点耐心,他要出手了!

  面对铺天盖地对皇帝及太后的污蔑,几家豪门军阀都保持了一致的沉默。要过年了,谁也无暇去管市井小事。

  京畿卫和刑部起初敬业的抓了几天人,但看到上层人的拖延不作为,也立即学会了视而不见,回家忙年。大过年的抓人,多伤和气。自此,谣言甚嚣尘上。

  令月有种预感,这群人一定是达成了什么共识。

  像方耀祖曾说的那样笃定——李成器不会对他下手;综合近日局势来看,那就一定是前梁、李成器、方家、袁家……他们交互一起,媾和了什么协议!

  连方耀祖都不肯对她说,那一定就是个大秘密!

  反正结果是他们联合到了一起,要哄骗着她初六祭天!

  瞧着正月初六距眼下只有半月光景了,可关于真相的突破没有任何进展,筹划的大小事再也没什么动静。令月着实坐不住了。

  她感觉真相离她很近,近的仿佛触手可及,可她就是没找到合适的突破口!她该从哪里入手?

  难道,要逼着她再见一下张嵇吗?那个张嵇,不一定知道她幼年见到过四皇子的相貌——这是她用于谈判的秘密武器。可她能用这个来诈张嵇吗?怎么诈,诈什么?归根结底,关于袁螭是四皇子的一切都是嫌疑和猜测,她什么都不确定,手中也没有硬实的证据……怎么办?令月苦思冥想对策,忧心忡忡。

  腊月十八,令月正在神女殿徘徊踌躇之时,突听得宫娥通报,说是右军袁大都督求见。她手一哆嗦,差点没将手炉跌落地上。

  想曹操,曹操就来?“传。”她赶紧调整了气息,忐忑向正殿而来。

  袁螭一个人觐见。

  他在宫娥的侍奉下除去了锦帽貂裘,现出的身形明显消瘦了许多。走近处见,那英俊的面相虽不能形容枯槁,也绝不见精神。袁螭举手投足间已然习惯了拳掩微咳之类多病姿态。令月不用去断他的脉象,单看这黄郁秋貌,就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无救模样。

  不知怎么了,在这一瞬,她心中的恨,突然消失了一半。

  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是前梁的四皇子,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无可厚非。错的是她,她在细作娘子的任务中和青鸾前辈一样失了心,乱了规矩……“袁大都督来见本殿,有何事?”她齿僵唇干,缓缓才开了口。

  一是道谢,二是告辞。袁螭的声音不低不高,有礼有节。不过,配合着那清减病态,却带出了一缕难言的疲惫和忧憾。

  两人客套的说完了公话,袁螭却不像以往那般起身告辞,而是端坐客椅,缓缓的品起茶来。

  令月定定的注视着他,觉得北风从窗缝中过,这个腊月格外的冷。

  他要走了。这也许是两人的最后一面,最后一面……毕竟相好一场,他还是有些话想来对她说的。

  她突然很可怜他,想起他说的“身不由己”,如今看来,倒真是连命也不由己。

  听听吧。听听这男人最后会对自己说什么。

  令月寂寂的挥手,将左右退下。

  “真的想死在陇西?”她讽笑着开了口。

  “生死由命。”袁螭轻咳着,“我要离京了……”他的眼眸低荡,话语低沉,“以往的种种,对不起。”

  令月心下一陷,瞬间有种被抽空的感觉。“袁大都督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她僵硬着嘴角讽刺着,用刀霜冷语掩饰着自己错乱起伏的心绪。

  “对不起。”袁螭却丝毫没被她恶毒的话语所影响,“日后,可能没机会再见面了。我欠的,下辈子再还吧……”

  令月胸口一闷,差点有些坐不稳。这个人想做什么……他走就走吧,非得连累的她浑身不爽!

  “可别!我杀戮太多,是个要下地狱的人,”她轻声哼着,“您可别跟着我寻不自在。好走,不送了。”

  主人拂袖逐客,殿上又冷了场。

  袁螭却坐在那儿翻了半晌杯盖,置若罔闻。

  “我师父的药,好用吗?”他淡淡的又起了话头。

  令月一怔,不免正眼瞧去,“好用,”她打量着袁螭,揣摩着他的用意,“非常好用,我想起了很多事,记起了很多人。说来,有个人长的还蛮像。”她没心没肺的笑了。

  “哦,恭喜。”袁螭缓缓抬眼,却还是没什么表情,“恢复了记忆,开心吗?”他的话音低沉而悠缓。

  令月闻言一噎。她突然想起,当年在建阳余罘县的海边,她曾说过的关于记忆与开心的话——“至少能记住的身世爹娘,我却什么都不记得。我甚至在想,若也同我一般失去了记忆,说不定会活的更开心些。”

  这么久了,他竟都记得……那他后来是怎么说的?

  ——“若找到了自己,却发现有人害的家破人亡,且的仇人就在身边逍遥呢?”

  ——“没有用。失去不了记忆的。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想那么多如果做什么。”

  ——“男人和女人不同。”

  ——“有很多事,知道了比不知道要痛苦的许多。有时候没了记忆,反倒没了烦恼……”

  “到底是谁?”她终没有管的住嘴,一句话脱口而出。

  袁螭垂下了双眸,惨淡的笑了笑。

  “我是,一个不该来却来到这世上的人;一个该死却一直没死去的人。”他没有直接回答,却比直接回答更令人心悸。

  “真的是他……”令月愕然,心下一空,不禁喃喃。

  袁螭没有出声,沉默的呷了口手中的茶。

  看来,这真的是两人最后一次对话了。他竟连这样的秘密,都对她默认了……令月只觉得喉头发干,唇舌发涩,她海饮了一口茶入腹,才觉出茶水早已凉透。“……刻那‘海不扬波’之时,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从见到的第一面起,我就应该猜出是谁。”袁螭轻轻的放下了手中杯器,“只不过,一直只是猜测而已。直到平叛破岛成功后,我才确认了的身份。”

  令月明白了。怪不得两人初次见面,袁螭会对那个冰鲸牙如此执念。那就是张嵇刻在她身上的符号!想来自己真傻,被张嵇用几句话一骗就能乖乖钻入套中!

  破岛成功?令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是柳蓉给带来的确切消息吧?”她想起了初次见到柳蓉的场景。正是从那一日起,他们开始刻意修炼素女九式。她为他买的是《大乐赋》,可他却主动引向了素女九法……袁螭星眸低垂,一时间沉默无话。

  地龙很暖,令月觉出自己手心都是汗。

  她想起了袁螭在左军府的心绪繁杂……想起他指着胸口,说“如果是这里,那就是喜欢”;想起在最后一次共赴巫山时,他哀伤的望着她的眼眸,说的那句,“我想……好好看看”……她的心头一酸,觉得五脏六腑都反了味道,她只能又摸索来了凉茶,让由喉到腹的冰凉触感,使自己镇静了些。

  飞鸟在天,不知地上有投影;游鱼离水,方觉火中实烫身。原来,这世界真如赵真说的那般狰狞而可怕,像袁螭与她,竟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

  “说来,师父可真利害。”她由衷的感慨苦笑着,“……也是真是一个听话的好徒弟。”

  “……我没有别的选择。”袁螭的声音低低的渗了近来,话音轻飘,却回荡的很幽远。

  “谁让我活着,还是个男人。”

  对峙

  是的,他是个男人,有姓氏和骨血脱不开的责任与尊严,只要活着,就无法逃避。

  令月对这个男人的恨,突然间部释然了。

  两个身不由己的人,也许本就不该在火线上奢谈爱情。他有国仇家恨,她有现世迷局,两个人生间短暂的交顾,为何偏要生根发芽起一段难解的孽缘……“对不起。”袁螭似鼓足了勇气,“我命不久矣,必须给他们留下后人。除了这个,我发誓过的那些,没有骗过。”他将字句吐出,一时间如释重负。

  在最后的关口,他终于跟她坦诚了。看来无论什么事,只有到或生离、或死别的时候,才能放下心结、坦然说开。

  “我要走了。多保重。”袁螭心事得偿,寂寥的起了身。

  令月定定的注视着他,如鲠在喉。在最后的关口,她是否也该说些什么呢?这一别,也许终将一生再也不得相见……别走!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这样缄口沉默着任由他走,她日后会后悔的!

  “心愿将逞,恭喜。”望着袁螭转身即逝的侧脸,令月突然张开了口。

  是啊,大齐国现在风雨飘摇,李氏皇族在进行着最后的狂欢。他们将黄金宝藏视为最后一颗稻草,可谁知那却是前梁余党埋下的复仇陷阱。这天下,迟早会被方家夺取的,那黄金便是加速灭亡的皮鞭,复仇的故事马上就要迎来尾声,要谢幕了……袁螭停滞了脚步,慢慢的转身。“谢谢。”他淡淡的弯了弯嘴角。

  “公子,《赵氏孤儿》这出戏,听到最后,开心吗?”令月突然很想问他一问。

  袁螭一怔,嘴角僵硬的淡出了一丝酸涩,“我一直活的很沉重,开心与我,是件很奢侈的事,”他微微的笑叹着,“这一生,我曾短暂的开心过几日,但开心之后,却使得我更加难过了……”

  令月胸口一酸,觉得心头发堵。这样的话她太不喜了,她一瞬有万千的话想反驳他、刺激他,却不知从哪里开始。

  “谢谢,”袁螭黯淡的收了话音,“要别了,也没什么送的,万事小心。”

  “袁螭!”她冲着他的背影,突然喊出声来,“我想见师父!”她就是想拖住他,她还没斟酌好这最后的话语,她还没把她想表达的东西部表述出来!

  “师父行踪不定,在该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的。”袁螭摇头,“我也强求不得他。”

  “我一定要找到他,我有事情要问他!”令月咄咄而言,“不帮我找,我就逼他出来!”

  “还想知道什么?”袁螭有些苦笑,“不是都已经记起曾经的事了吗?还想要什么?”

  “我还有一段记忆没有恢复。”令月肃颜挑眉。“我要找他问个明白。”

  “唉,”袁螭伫立沉默了许久,轻轻长叹。“人,都是受制与执念。”他摇头,声音很轻,很轻。

  “既然已经清楚,为何还放不下?!”令月冷笑着抢白。

  “我是将死之人,和不同。”袁螭苦笑,“生亦无欢,来日尚短,放下与不放,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生亦无欢……那若我现在就放弃,肯同我一起?”令月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此言一出,她觉得胸中的郁闷似突然找到了泄口,一瞬无比的爽朗清凉。对!她就是想说这个!她就是想用这个来驳斥袁螭那段令人愤懑的说辞!

  袁螭惊愕的注视着她——令月无比坚定着回视着。

  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听见窗外树梢雪失重落地的声音,听得他起伏鼻息的呼吸声。

  她伫立神殿,体会着窗缝透来的寒风与地龙热气交错的暗流回旋,冷暖交替,冰火两重天。他会如何回答呢?这等待的时间无比的漫长,她静静的等待着这个回答,仿佛熬过了十场流年的光景……袁螭怔怔的凝视着她,瞳神中闪过一瞬稍纵即逝的神采,却终归,还是隐于更幽深惆怅的黯淡。

  “别再说笑了。做不出来的。”他惨淡的支开了话题。

  “我不是说笑。我马上就可以走。”令月从来没这样勇敢过。

  “这世界,不是喜欢,就能为所欲为的。”袁螭眼神飘移,换了角度解释。

  “这世界,不去争取,就永远无所做为。”令月挺着脊梁,身姿笔直相向。

  “我命不久矣。”

  “师父说我也活不长。”

  “我还有大事未了。”

  “那改朝换代之日,我去陇西寻。”

  “我……我无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