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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开阳 —— 摇光】.21

  这些内容在孩子们的口中几经周转,也不知原型是什么了。反正,宸女就记得了一个片段:

  “看,那颗是我,那颗就是。”长平公主似过家家般,伸手指着天空,“这件事是我先知道的,所以那一颗大的我先挑了,不许抢!”

  “我才不抢呢,我要这颗,这颗虽然小,但最亮,最漂亮了!”宸女撇了嘴,仰望天空,自得其乐。

  ——事实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童言无忌……令月不由的摇头苦笑。记忆又重叠了。她找到了那个和她一起看星星的小女孩,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歪打正着的,竟对了路!

  她现在猜测起来,当时神女的忙碌,估计就是为了做最后的抵抗和准备了吧……

  回忆,继续着……

  应该是时局不稳的原因,除了皇帝,还经常能看到有前梁的重臣权贵来找神女。这些人的面孔大都无法在她的脑力里引发重叠,所以就轻易的被略过了。

  可是,有一个人例外。他竟几乎还是来的频率最多的人……

  谢离!原来的后军大都督,谢平安的父亲,谢离!只是这谢大都督,不,当时是谢将军总是来去匆匆,作为宸女的她又没有时空之眼,哪有预感去多问一句呢?

  ——扼腕啊,扼腕。令月着实有些暗叹!这其中,一定有巨大的秘密!

  她的脑海里,突然又冒出了一件事!

  这件事突兀的跳跃出来,在她的记忆中竟留下如此清晰,如此完备的一些痕迹。这一定是……对于幼年的她来说很难以忘怀的吧?

  她记得神女殿的后宫很漂亮,有湖泊穿身,有竹木丛萃,有风亭水榭。内湖里的金鱼很多,她经常取了吃食来喂它们。

  那是一个临近冬日的午后,阳光艰难的洒下了淡淡的暖意。

  神女照旧取消了课业,公主欢喜的有兄弟到访,只剩下孤独的宸女捧着鱼食盒子,寂寂的向水榭走去。

  有人投食,鱼群自然蜂拥而来。

  可怜的小宸女俯着头,望着晃动的绿波上神。她想家,她想娘亲……正当她无声的滴下泪珠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肩膀被人按住了!

  她吃惊的回头,却发现了一群不怀好意的笑脸!

  竟是那些经常来看长平公主的皇子们!他们哄笑着,指示着手下亲信太监,将她抬翻过了栏杆去!

  宸女尖叫一声,拼命的抓住了水榭外的危栏!

  她惊恐的抬头,看到两位年纪大不了她几岁、身着金黄皇子装的男孩慢慢靠近。

  她认得领头那个皇子!

  就是长平口中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霍贵妃所出的五皇子!

  这一阵子神女管治松散,她跟这群皇子都简单的打过照面,这位地位尊贵的五皇子她从第一眼见到就印象深刻了!因为他的眼眸散发着和别人不同的神采——面对她时,不是敬畏、尊崇,而是轻蔑!是鄙视!

  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他根本就没把她当做下一任神女来看待!所以,她很不喜欢他!

  这一次,这个欠教养的家伙又想做什么?!没有人教育他要尊敬神女吗!!就算是他最有希望当太子,哪怕真当了太子……

  “还有点身手啊。”五皇子此时已走到了她的头顶上方,“不是喜欢水吗?表演个神迹给爷看看。”他的脚,竟慢慢踩到了她的手指上!

  “啊!”她一声惨叫,吃痛的松了手,扑通!掉到了亭下的湖水中!

  天已入秋,湖面上多是惨败的荷枝云盖,她手脚并用的挣扎着,四处抓着可以支撑身体的东西!

  虽然她跟着神女学过水性,但秋日的华服浸泡了水,变的和铅铁一般沉重!她拼命扑腾着,也阻止不了逐渐要沉底的危险!

  “救命啊!”在狠狠呛了几口水后,她终于揪住了水下蔓延的藤蔓集合,可那支撑明显坚持不了多久,她能感觉身体已经在慢慢的下滑了!

  “救命啊!我不会水!救救我!”她浸泡在水里,拼命的喊,可是,声音似乎是从水底艰难的向外冒,她想发出的声大,出来的音却是小的可怜!况且,这地儿平素这个时辰方圆几里根本没人来往……

  “五哥,看来她真不行啊!”有个小男孩趴在栏杆边上插嘴了,“要是出人命了可糟了,赶紧把她捞上来吧!”

  “我看她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就不顺眼!”那五皇子竟愤愤的冷笑起来,“这下杀杀她的嚣张气焰!让她认清楚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她在水中艰难的支撑着,头脑中都是何时得罪了这贵人的疑惑……水好冷……她在冰冷的水中快抽筋了……渐渐的她呼喊不出来了,只觉浑身一片麻木。

  “赶紧拉她上来吧!真要出人命了!她毕竟是神女碍…”求情的声音更惶恐了,“再说她日后不是的妃子吗,稍微教训一下就好了……”

  “就这样的下贱胚子,做梦!”那五皇子不屑的哼了起来,“我看着她那副嘴脸就不爽,她要是挺不住更好,就留给老四做冥婚的妃子吧!”

  “呜呜……”也许是她在水中煞白的脸色太过吓人,那个胆小的小男孩哭了。

  “哭什么哭!”五皇子训斥开来,“父皇就是让这些装神弄鬼的邪教妖女给迷惑了!”那咬牙切齿的声音清晰的在她记忆里飘荡着,“否则,早就封了我和……老七,别哭了!反正这里也没人看到,她死了也是死无对证!再说,他们也不敢宣扬的,大不了父皇再换一个来。现在外面,谁还顾的了……”

  她终于再听不见什么了……冰冷的湖水灌没了她的口鼻……

  记忆再次开始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一间奇怪的石头屋子内,身子低下是一张玉床。

  她的眼前,是一脸寒色的神女,正在用一个奇怪的姿势,将她的身体调升了起来!

  她飘在半空中,能清晰的感觉出,身体被一股清新的气息贯穿。从四肢钻入,一开始是凉凉的惬意!

  可是,随着进入速度越来越快,她突然感觉到了痛!从虫蚁般小口蛰的刺痛变成了用钝刀刮骨般的剧痛!

  “啊!”她大叫出来,翻身想逃!

  “别动。”神女厉声阻止了她。“一会儿就好!”

  她最怕神女,咬牙支撑着,却眼前一黑,痛昏了过去。

  这次醒来的时候,她敏感的发觉整个身体都不一样了。

  说不清楚的一种感觉,反正轻飘飘的,四肢好像都轻快了不少……

  她看到那边的玉石床上还躺着一个小男孩。从服饰上看,是个皇子。

  难道,也有人落水吗?难道是那个为她求情的?

  ——“神女娘娘,您说,有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突然!她清晰的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恐慌的四处望着,却见石宫内根本就再无一人!

  ——“张大人,四皇子的身体您了解,犯病是在所难免。他的创伤太重,不是寻常方法能救治的。也许,他离不开神女殿了……”神女的声音也冒了出来!

  小宸女突然发现,她能听的到墙壁那边的对话!她的听觉突然敏锐了!敏锐到竟能穿透墙壁!她感觉身体有一股灵气在涌动!似给她的肉身开了天目!

  “这孩子很可怜。”男人的声音很低沉,“从小不知被谁下了毒手还背上了克母的名声,除了奉旨救治的我,也许都没人把他当活人了,到如今,能认出这四皇子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人都不多见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孩子命中就带劫。”神女的声音却很平淡,“不被世人所知,反倒少惹事端。如今天象混乱,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走的好了,说不定这孩子还是个有后福之人呢。”

  “那个宸女如何了?”男人突然将话题扯到了她的身上!“用不用……?”

  “活过来了。我给她输入了真气。”神女长叹一声,“我真是造孽碍…这样,日后会害了这个孩子的……”

  “神女娘娘宅心仁厚,这也许都是命中注定的。”那男人轻声宽慰着,“说来她也是大梁的子民,将来就算是为大梁献身,也是应该的。”

  二人正在议论着,就听得有高声唱诺的声音——皇帝驾到。

  宸女坐在玉石床上,觉得眼前视线飘忽。

  她得了仙气?怪不得突然六感通灵!可是,神女说这真气日后会害了她?为什么呢?她一边寻思着,一边却被另一座玉石床吸引了目光。

  她突然想到了五皇子口中,给她配冥婚的老四?

  就是这个倒霉鬼吧!

  她起了身,惦着脚尖,轻轻走了过去。

  那男孩如同死人一般躺在床上。长短比她长不少,看来,年岁要大些。

  他身材消瘦,面色惨白。不过……生的倒是好英俊。

  那口鼻,那眉眼……

  ——“啊!”令月大叫一声,坐起了身来!

  借力

  是他?!

  怎么越想越像他!

  令月坐在床帏之中,心思狂跳,时下初冬,可她满头却都是一瞬冒出的冷汗!

  ——她怎么能突然联想到袁螭的身上去!

  不会!不可能的!

  令月捂住了自己跳跃欲出的心脏,觉得这事情被自己幻想的过于离谱了!

  袁螭怎么可能是前梁的四皇子呢?这太不可思议了!太离谱了!难道就因为两人同是小时候被下了毒手?她的潜意识里就胡思乱想的拉郎配了?!

  可是……虽然中间隔了万千时空,但令月闭上眼睛,还是能清楚的记起那男孩的相貌!

  ——因为那是她幼年见过的最俊俏的男孩子,所以她左右看了许久……

  像。真像。

  若说这是袁螭少年时的模样,完靠的上谱!虽然是闭目之态,但观其总体她就是有种预感……她越觉得不可能,可她潜底下的思维就偏朝着那死胡同去!

  真像……真像!

  这念想就像魔咒,在初冬的暗夜燎原般滋生着……

  太恐怖了。令月彻底睡不着了。她赶紧清理了无用的思绪,向后回忆——后面一定有答案的!

  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苏醒的记忆,到此处已接近了尾声!

  她能记得,作为宸女的自己只是瞧了瞧这少年的相貌就缩了回去,因为她毕竟顾忌隔壁的神女,还有,她怕那英俊的少年突然醒来,窥破心思过于窘迫。

  她蹑手蹑脚的又回了玉床,调节了气息,开始假寐。

  她的身体变化太大了,体内沁入的神力使她受益匪浅。她躺在玉床上,竟有了万象浮出的感应。潜下心来,她能准确的感受出隔壁的状况——不久皇帝就离开了,密谈的神女和张大人两人慢慢向石宫走来。

  神女发功救治了少年,张大人道过谢,用大氅将少年抱走了。宸女记得这位张大人说的话很怪,不说送其回宫,却说的是“回府”——正是拜这句话所赐,她当年才清晰的记住了这两个人和这件事。皇子竟然居于宫外?看来真是病的不清了,果然没人将这四皇子当做活人来看待了……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神女的声音有些疲惫,却空灵穿透。

  宸女汗颜,赶紧从玉床上垂首爬起身来。

  “以后,危险的地方不要去。”神女打坐调息,面无表情,“的体内现在有我输入的神力,我会慢慢教控制它,所以,最近感觉身体有了什么异样,不要惊慌。”

  “是……”宸女诺诺。她很想问,神女在隔壁说的那句“造孽”和“日后会害了这个她”是什么意思?可她抬眼望了几次,都将话咽回了肚里。

  是日交谈之后,她感觉神女殿的气氛不太对劲了。

  她被神女亲自送回了寝宫。且从这一天起,她再也没看到有皇子或宫内人来偷摸玩耍过。神女殿自从她落水之后,变的戒备森严。

  更奇怪的是,长平公主被神女叫去一同居住了。从此宸女就再没和长平说上话,有一次,她遥遥望见了在神女寝殿窗口探头的长平,可两人还没来的及做什么手势交流,长平就被戒备森严的姆姆给抱走了。

  年关过去了。离史书中记载的改朝换代之大事记越来越近了。

  可令月的回忆却被毫无预计的终止了。她只能记得没有人管她、失去了小伙伴的苦闷。她整日在神殿踱步,忧思恹恹……

  对于那年春天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记忆在最关键的时候,戛然而止。

  令月愤愤的想到了张嵇。

  这个可恶的诚岛岛主,他非常懂得人的心思!他无偿的给想要的东西,但卡住最精彩的部分来坐地起价。

  是的,恢复了记忆的她,比从前更迫切的想知道真相!

  她想知道破宫时的情况——因为当时她就在建阳神女殿中!她一定知道!

  谢离、赵真、吴丽人、张嵇……这些人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何两代神女同时不见了踪迹?为何她能落入赵真之手?为何张嵇又会利用了青鸾的计划?那个肖似袁螭的四皇子哪里去了?那个张大人就是张嵇吗?那个北斗七星,到底是做什么的……

  疑问,太多了。她恢复的记忆部分,没有丝毫对窥探真相有用的蛛丝马迹……

  这一年秋冬一过,她就开始跟随着赵真四处漂泊了。

  她的回忆,只有这一处断档!可这一处,却是她人生的转折……

  幕后人在笑着等待着她,稳做钓台,风度翩翩。

  ——来吧,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

  这一夜,令月仔细的回忆了她密探诚岛之后的场景。

  她深刻的明白了。有时候知道的东西多了,并不是一件好事。关于袁螭,她止不住自己疯长的猜测和臆想,她的心里突然开始琢磨起很多不靠谱的东西来。

  比如说李俊彦和李成器在新君第一个万寿节夜晚的戏曲《赵氏孤儿》,那袁螭当时的表情很有品味之处;

  比如说袁螭总是挂在嘴上的那句,“男人和女人不一样”;还有他在提点她时常用的比喻——复仇。

  加上袁螭和四皇子幼年都受过那种创伤……顺着这种思维联想起来,居然有很多很多的细节可以奇妙的吻合上!

  比如说张嵇的身份。抱走四皇子的人恰姓张,张嵇又能调动吴丽人这样的高手策划出庞大的谋局,他在前梁和乾教的地位,一定不简单。

  还有,她想起来了!去年在左军府,有一次看到袁螭在心情郁闷后篆刻的字,正是“海不扬波”!“海不扬波”是神女对幼年宸女的占卜之词,难怪她一直觉得似曾相识……这是巧合吗?若说那袁螭就是四皇子的话,难道他早就认出了她的身份,他在……

  无论如何,她也走不进袁螭的心内去。她揣摩不出他的意向,因为一向深去,心底的情愫就牵扯着她五脏六腑翻搅难受。

  令月颤抖着肯定这假设的成立。如果这一切她都猜对了的话……

  ——那就是,她自己突兀的掉入了一个被灭国的皇子宏大的复仇计划中。

  袁螭说过,将来或许有一天,他会亲手杀了她……那么,她就一定是他们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这群前朝余孽,无非就是报仇?复国?

  总之,袁螭先是占据了左军都督府世子的位置。可怜的真身,不知道让张嵇一伙人黑到哪里去了。后来,在馥郁山庄,这伙人识破了李成器和单裟丁的阴谋,袁螭面对飞仙娘子的怪异举动,一是怕暴露身体上的隐情——毕竟那单爵爷曾是前梁宫内御马监大总管,就算是不认得常年于生死边缘游走接到宫外养伤的皇四子,也能耳闻到传言。二是,他需要清醒的等待着,借李成器之手除掉两军都督府的好消息。再后来,就是这伙人一步一步将她推向了神女宝座。

  他们想利用她来复国吗?可若是兴复国大业,袁螭也不应该自动请缨去荒凉的陇西。他应该和袁家二虎子=一般,先在一个地方盘踞下来,称王称霸,等到世道乱了,先扯旗自立,再慢慢打来……袁螭在这样一个众人抢地盘抢的眼红之时,不去占据富庶之地,却冲着穷乡僻壤而去。为什么?她怎么也想,也不明白。

  有张嵇在,就一定有一个大阴谋。

  什么样的大阴谋?而且,还必须要她来完成呢?她本就是一个替身,还有什么不可替代的作用吗?

  按照她和张嵇交易的结果,药生效之后,她必须在祈福之时将京城地动之警解除。如此仪式一过,袁螭就可以没有圣旨约束自由前往陇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