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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开阳 —— 摇光】.13

  “放心,没有跟梢。”令月冷冷的答着,“我从不办没有把握、连累自身的事。”

  袁螭还想说什么,却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这幅度猛烈而连续,最终他身体一抖,似有一口痰沫涌出。

  令月冷眼瞧着他抓起了榻边的白绢,一接,入目的,竟是满眼的刺红……

  令月一惊!她突然想起华拓说的天不假年……当下一震,抓过了袁螭的手。

  那气息失去了绵长,连她这样不通医术的人,都能断的出此人……

  她心下一酸,之前所有硬挺出的冰冷荡然无存。

  “疯了!疯了!”她失控的冲他低吼着。

  “一受伤,就会这样,习惯了,没什么大碍。”袁螭面无表情的将手臂抽回。“别给我添麻烦,就是最大的……”他一句话没说完,又咳开了。

  令月突然想到偷听柳蓉说的,不能再让他受伤了……可他,还是为了救她受伤了!

  都是因为她!

  “想做什么?”她无比认真的开口了,“杀李成器?还是杀李俊彦?我都可以帮。”

  袁螭略带惊诧的望向了她,竟不屑的笑了,“不想做的事了吗?能吗?”

  ——他只需一句话,就将她的冲动化之无形。

  令月干干的矗立当场,她的嘴唇开了又闭,闭了又开,但那一句话,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去。

  ——“怎么,我不做我的事,就可以放手了吗?”她其实很想问他这句话。

  但是,她不敢。

  因为她没想好,他若是真的答应了,她该怎么办……

  取舍。人生最难的就是取舍。

  其实也不用怪袁螭,也许在别人眼中,她自己就是个不可理喻的人……

  明知被设计入局,还非要来冒充神女。

  是的,明知道前路凶多吉少,她能放手吗?

  “好。”她干涩的开了口,“不是想去陇西吗?我帮。”

  袁螭莫名的瞪向了她。

  “想死,就死在离我远些的地方吧。”令月苦涩的笑了,“我怕我看到的尸体,这辈子都会不得安宁……”

  “想做什么?”袁螭的语调有些紧张。

  “我有办法,我会让去成陇西的。”令月寂寂的注视着他,“明天不必去营帐了。”她克制住想抱他最后一下的冲动,“我发誓,我一定让得偿所愿。”她扭头,转身向外去了。

  “小月!”是袁螭的声音在后面呼喊着。

  但马上,就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了。

  她的脚步一滞,终还是坚定的,离开了。

  辅星

  翌日,令月让小多子去后军都督府问句无关轻重的话。

  ——方耀祖送她的那个小手炉,是在哪里买的?

  果然这日华灯初上,聪明的方耀祖便辞了所有的事,风尘仆仆的赶到神女殿来。

  令月见到这张心领神会、温柔熨帖的俊脸,心下的愧疚又深了几分。

  但无论如何,她今天是狠了心要劝他退出竞争。为了袁螭,一定要让方耀祖放手的……

  为此,她甚至想好了三套方案。敬酒不吃有罚酒,罚酒不吃还有栽赃……总之方法很多,怀柔的有,卑劣的也有,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样的交谈,令月自然是不想旁人知道。

  “们都下去吧。”她挥手驱散了左右。“方大都督,什么事这么开心?”她开口,便是装相的扮猪吃老虎。

  “因为我一直喜欢的女人,好像有事需要我。”方耀祖既不认傻,也不戳破,他微微一笑,将话题转了回去。

  “坐吧。”令月转身,“今日方大都督若没什么大事,陪我喝酒可好?”

  “荣幸之极。”方耀祖掀袍坐下,看着令月将一个个镶金嵌玉的托盘盖子打开。

  ——四盏透明的波斯琉璃大酒壶,分别装着颜色为红、绿、黄、紫的晶莹剔透的液体。

  红为血红,绿为翠绿,黄为金黄,紫为郁紫,在烛火辉映下,色泽瑰丽直惊心动魄,摄人精魂;清风徐来,拂之花果香浓,醇香悠长……

  “呦!”方耀祖是酒中识货的人,“这是鹤年堂的秘贡……配上这波斯的琉璃酒具,倒是相得益彰啊。”他不由的感慨了,“请我喝这样的酒——”

  “怕了?”令月笑着截住了话,“现在走还来得及。”她挑衅的扬了扬眉梢。

  “呵呵……”方耀祖自得的抬眼望向了她,“今日这里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坐定了。还有什么绝世的妙物,一并拿出来吧。我一同消受了。”

  “只是陪我饮酒,”令月慢慢的摆出了八只夜光杯,依样分别给宾主斟满,“对酌,酒为次,人为首。在酒中,我也算是知音。论起寻合适的人来饮酒,无人能与比肩了。”

  “除了酒,别处就不是知音了吗?”方耀祖捏起了其中金杯,淡然一嗅,“金橘、佛手。”

  “方都督媲美酒中仙啊,”令月也取了金杯,二人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佳酿入喉,果香浓郁,口感醇甜,回味悠长。

  “我这里的总管,原来是内宫八局之酒醋面局总管。”令月着力营造轻松怡然的环境,“所以把鹤年堂这秘技,带到我这里来了。”

  “皇上和太后也是真舍得。”方耀祖又捏起了绿杯,“久闻鹤年堂把歧黄之术融于酒茶之道,这是……茵陈。”

  “是茵陈,”令月叹服了。“今日请来喝,真是请对了。”

  两杯酒入怀,二人放松了许多。

  令月正斟酌着如何开口,却不想方耀祖先捅破了窗户纸。

  “小月,”他又捏起了那杯玫瑰酒,“知道我的心思。”他的笑,仿佛能一直探到她的心底,“有什么烦心事?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

  这么直白的就应了。令月反而难言了。

  她灌了一口酒下去,直到感觉五脏六腑升起了丝丝的暖意,头脑思绪有了点点的漂移。“这时候,不去校场比试了?”她需要借酒来发挥。

  “不去了。”方耀祖笑着为她斟满了酒,“这里有事,就是天大的事也要停。”

  “耀祖……”令月心下讪笑,酒的迷离慢慢酝酿了起来,她觉得举手投足间自己的脸皮生的可以了,“我不想让去陇西。别去了吧。”她突兀的说开了。

  方耀祖一怔,但旋即又恢复了无害的笑容。“为什么?”他放下了酒盏,饶有兴致的凝望向了令月。

  “陇西民风彪悍,不适合江南公子怀柔有情的那一套。”令月含混的笑着。

  其实她确实心里这样想过,陇西还是适合袁螭那种满口刁民滋事,动辄施以重典的人,那种视民如蝼蚁,霸道强硬的治理方式看起来更对路些,方耀祖这样的仁义书生,对待温婉瘦小的南人叛乱还行,到了陇西……怕是要水土不服了。

  方耀祖闻言乐开了,“怎知我就没有强硬的一面?”他竟不服气的摇头了,“一定还另有原因。说。”

  “就是这个原因,”令月翻了翻眼皮。

  “怎么,不放心我?”方耀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自嘲,“还是……为了袁螭?”

  令月心下一震,但她外表向来镇定,“我和袁螭的关系,又不是不知道……”她冷笑着,捏起了酒杯。“当年我可是求过们兄弟……”

  说这样两可的话,是与高手过招时最高明的选择。

  “那些事……”方耀祖有些感慨,“还是不能释怀吗?”

  令月暗笑,心想这家伙也来这一套。她索性直白的说了,“是,我想让他去陇西,我不想让去。”总之她不会白痴的编造出什么,她想用陇西那苦寒的破地方弄坏袁螭的身体之类的谎言。那太假了。

  “为什么?”方耀祖的脸上,挂着难得的认真。“让我答应,总得给我一个真实的理由吧。”

  “因为……”令月被他这密不透风的目光盯的有些心虚,“因为……若是争到了手,就要离开京城……许久。”

  “我不想……让离开那么久……”

  这一席话,令月嘀咕着说了仿佛有半个时辰。最后,她的脸也红了,头也垂了。总之,她不敢去瞧他的眼眸。管它是害羞还是心虚,反正表现都是一个样子。此时她只能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下肚,心焦急切的等待着方耀祖的搭腔。

  如此,他若是不答应,就休怪她翻脸无情了……

  这样两个人曾经的情谊,也到头了……

  “月儿。别说了。”

  突然,她连手带杯被拽入到一个温热的掌控中。

  “既然都开了口,我就不去了。”方耀祖的瞳神此刻都是包涵和宠溺,“至于理由……”他轻轻将手抬到自己的唇边,“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出来也不迟。”

  令月的手感触到他唇湿热的温度,一时间心下发颤,有些呼吸急促。

  “为什么要去陇西?可以告诉我吗?”她赶紧转开了话题。

  “因为……袁螭急着去,我又猜不透缘由,所以就偏和他抢。”方耀祖邪邪的笑了,这一瞬,他满脸都是孩子气,任性的很。

  “……”令月有些苦笑发噎,“算了,什么时候能告诉我,再告诉我吧……”她也照葫芦画瓢的感慨一声,顺便抽出了自己的手。

  “月儿,”方耀祖看着她又颓废的端起了酒杯,蓦然端正了颜色,“我答应,不是因为是神女。而是我喜欢。从最开始见到,我就喜欢。”他的瞳神在烛光中蛊惑人心的摇曳着,“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是个男儿当激情立志的时代,我想让看着……我是如何,做一个终能配的上的人。”

  “这是们男人的事,我不掺和。”令月垂目回避了,她现在一听到这样的话,头就老大。

  “愿意帮我吗?”方耀祖却不再配合她的推脱,反而一针见血的逼了上来。

  令月惊愕的抬眼,却见他笑着给自家也斟满了酒,“知道北斗七星吗?”他的眉梢,洋溢着志在必得的轻松快感。

  “想说什么?”令月蓦然肃了脸色。

  她仿佛能读懂了他的眼神中蕴含的万千话语!

  他之前话的含义是——她帮他吧,因为他也有能力帮助她。且他要让她看着,他是真有这个能力的……

  如何选择?他在诱惑她……

  “别这么紧张,喝酒。”方耀祖体贴的舒缓了她的神经,“其实有些事,根本用不着操心。”

  “我的性子知道,请直说。”令月耐着性子提示着。她的眼始终都没瞧酒杯一下,事关她的身世,她比什么都急迫。

  “来,”方耀祖突然起了身,站到了绿窗之下。“斗柄南指,天下皆夏”,他笑着冲令月示意着。

  令月迟疑的跟到窗前,看那北斗七星正盘挂在天空的北部。今夜流光点点,倒是个观星的好时节。“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方耀祖亲昵的揽过了她的腰身,一同望向了星空。

  “该知道的,北斗九星,七见二隐,”他在她耳边轻柔的呢喃着,“开阳重宝,故置辅翼。”

  令月心下一惊。她突然想到这个被她忽视的常识性问题!北斗之开阳星,为双星!

  “看,”方耀祖伸手指点着,“看那一颗,就是‘辅’。它很亮吧?”

  夜风很闷热。令月额头居然都密密的渗出了汗。

  她突然想起了幻境中的那句话!

  ——有一个女孩子甜美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着:“看,那颗是我,那颗就是。”

  那颗是我,那颗就是……她突然似被点明了心智!

  她想起一点什么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有个辅星存在的。”方耀祖温润的话还在继续着,“这就是,摄政王不断试探的缘由。”

  “毕竟前梁的皇帝,曾经为公主神女寻过替身。且这个替身之女,在破宫之日也不见踪迹。再加上神女与北斗七星之说偏偏对应了开阳星,”方耀祖不紧不慢的讲述着,“所以也别怪摄政王了。他那人多疑……如今所幸皆大欢喜,这真身不怕火炼,所以,素日里就别闷闷不乐了。”

  “那辅星又有何用?”令月心内震撼,却不敢表现出半毫,“我都出现了,该做什么都做了,还要辅星作甚?这些事们都知道,却一个一个都来瞒着我!”她有些气愤了。

  “这一切,要等着‘摇光’现身才知……”方耀祖淡淡的笑了。“稍安勿躁。心急也无益……”

  ……

  这一夜,令月没有留方耀祖,方耀祖也没有进一步亲昵的动作——他是个高明的对手,懂得给出猎物思考应诺的时间来。

  这一夜,令月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反正最后她是彻底的失眠了。

  她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这些事让她心惊不已。

  辗转反侧间,竟汗透了罗衫。她捂住了头,其实,是心里忐忑的利害吧?

  她的那一段记忆竟突然恢复了!

  ——幼时的她,和那个幻境中的小女孩笑谈星空,她们说的,正是开阳与辅的事情!

  可是她还没想起来的是,究竟谁对应着什么星?

  到底她是什么?她是真正的神女开阳,还是前梁皇帝寻来冒名顶替的辅星?!

  疑惑虽然有,但值得欣慰的是,她终于想明白青鸾和赵真的对话了。

  想必,赵真当年,就是亲历建阳神女殿破宫之人吧……在青鸾为自身留后路的设计下,他出力救出了一个小女孩,可如今,却可笑的搞不清楚到底救错了没有……

  令月恻恻的笑了。赵真毁了她的记忆,用药物控制了她的成人,等到贤妃一声令下,他才将她推了出去……

  ——“福祸相倚,恩仇难料,小月出来都这么久了,竟还不如往日清明。”

  ——“敬治,会不会是当年弄错了?若是那个妖女,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

  对了,一切都对了。

  开阳是神女,辅星是妖女?

  那青鸾命赵真救妖女做什么?复仇?妖女有什么能力复仇?

  这一切,又要等待“摇光”……而关于开阳、摇光的第一手资料,是方耀祖在源河河床发现的。

  所以:他想和她合作。

  她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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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令月有些醉酒。

  她在床榻上迷糊了一日,等到日头西下,才渐渐有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