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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罂粟花海

  详细安排好怎样入侵霍格沃兹,怎样隔离凤凰社、包围邓布利多,怎样撤退以后,伏地魔特许德拉科可以直接用黑魔标记通知在场的所有食死徒集合,参与霍格沃茨校长的谋杀行动。然后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诡异的嘶嘶声,巨蛇——纳吉尼,立刻游过来,愉快地开始享受它的下午茶。它用獠牙在五十多名食死徒面前撕开尸体,一块一块地吞噬下去,直到它长长的身体被撑成了奇怪的形状,才满足地哼哼着缩回伏地魔身边,勉强盘起来继续打盹。教堂的地面上留下一堆衣服和骨头的残渣,血迹洇染,腥臭浓郁得令人作呕。

  那整个过程太血腥恐怖,连最疯狂的食死徒也别开了眼睛,不少人瑟瑟发抖,喉咙里拼命地咽下恶心和害怕。伏地魔姿势优雅地依着圣坛,蛇脸上带着笑意观赏到了最后,他细长的手指抹着巨蛇口边的血迹,留下了身边的五个人,命令剩下的人“高调地”离开。

  德拉科看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母亲,跟着人流退出了小教堂,戈德里克山谷上常年堆积的阴云更加厚重,一道道黑烟从山坳中升起,耀武扬威地在小镇上空盘旋几圈,然后往空中扔出一个巨大的黑魔标记。下面的人开始惊恐尖叫着奔走,食死徒们疯狂地大笑,用魔咒炸掉了几栋房子,才又升高,擦着天边惨白暗淡的太阳飞离了这片山谷。

  这又会成为预言家报明天的头版头条吧?然后人们就会在那间小教堂里发现失踪了一个多星期的奥塔维•佩珀的残留物,这对最近宣传戈德里克山谷是希望之地(大概是因为没有争取到波特来帮助宣传)来鼓舞人心的魔法部,无疑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伏地魔不愧是英国有史以来最大的黑魔头,每一次行动都计算好了最大的利益,如果不是他这个意外,现在马尔福家肯定已经乖乖地俯首称臣,连带那些古老的巫师家族,无疑都会更加忠心地追随他了吧。

  德拉科站在荆棘丛中,仰头望着那闪着绿光的黑魔标记,他的魔杖在手中发出轻微的震动,像是在抗拒它刚刚施过的那个魔法,它年轻的主人则是面无表情地原地转了个圈,幻影移形。

  化作一缕烟雾,贴着黑湖的水面飞向岸边青翠的树林,德拉科轻轻降落在他几个小时以前离开的那块林地里,和戈德里克山谷截然不同的明媚阳光,从枝叶间的缝隙里筛落美丽的光斑。他踩着地上刚露出新鲜绿色的地藓往外走去,然后在树林外的罂粟花海中,看到了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马尔福……?”赫敏听到脚步声从书本里抬起头,看清楚来人以后顿时一怔。

  哈利和罗恩在图书馆里只写了两行字,就借口天气好,丢下作业拖着金妮和迪安去玩魁地奇了,赫敏被拉去观战,见那四人很快玩得忘掉了她的存在,就一个人散步走到这里,然后被这里如此美丽的花海吸引,忍不住坐了下来,没想到刚看了几页书就遇到了破坏心情的人。

  德拉科僵硬地站在那里,侧开脸躲避着她的视线,赫敏合上手里的书,扬起秀气的细眉。按照正常的情况,马尔福应该在看到自己以后或者出言嘲讽,或者冷笑着走开,或者当自己是空气完无视,但绝不会是这样呆在原地。

  已经开始偏西的日头带着薄薄的、微醺一般的轻红,春风和煦,花海烂漫,赫敏耳边的散发轻轻飞动,马尔福却像是一道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的,黑白分明的阴影,无法染上丝毫温暖和色彩。

  “……”赫敏站起来,疑惑地张了张嘴,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问什么。他身上的气氛和圣诞节那次比起来又变得不一样了,那时的马尔福是从纨绔散漫变得安静冷漠,而此刻,赫敏觉得这个马尔福似乎存在于和自己不同的世界里。那时的她会对这种变化觉得好奇,此刻的她却有点害怕,不想去深究缘由。

  不到十米的距离,一边是暖春的花海,一边是极夜的冰原,他整个人浸入了没有尽头的黑暗和刺骨的严寒,把他和她分开在两边。

  于是两人就这么陷入了沉默里,德拉科像中了石化咒似的一动不动地看向一边,像是在等着她走开,赫敏也觉得自己最好立刻这么做,但视线还是不自觉地停留在那苍白精致的侧脸上,即使对这个人再没有好感,也能看出他眉宇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脆弱,他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赫敏咬住嘴唇,忽然想要去关心一个死对头实在是很困难又令人尴尬的事情,就在她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出一句话来打破沉默的时候,草丛里蓦地窜出来一道灰影,直直地朝她冲过来。

  “呀!”神经本来正绷得紧紧的,赫敏被吓得叫了一声,可是那条灰影似乎因为这声惊叫受到了更剧烈的惊吓,猛地一个转弯不及,就狠狠地撞在了两人中间的一棵小树上。

  咚!!

  一声闷响,小树被撞得歪了,冒失的灰影也一头栽倒,原来是一只野兔。赫敏为自己的大惊小怪微微红了脸,那只无辜的兔子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然后开始在原地跑圈圈,圆滚滚的屁股一扭一扭的,怎么都走不了直线。

  “呃,这?”

  “……扭着了脖子。”

  “哦……看来是的。”

  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兔子身上,赫敏悄悄舒了口气,德拉科终于没有继续当石像,他转过脸,握着魔杖的手抬了抬,低低地念了一句什么,一道白光过后,那只在两人中间持续歪着脖子跑圈圈的野兔整个兔一僵,然后疑惑地甩甩忽然被治好的脖子,弹弹耳朵,黑色的圆眼睛眨了眨,用比来时更迅猛的速度蹿回了树林。几秒钟后,赫敏坚信自己听到了又一声“咚!!”。

  “……噗。”

  “……”

  僵持的气氛松动了一点,赫敏把《高级魔咒大》塞回书包,如果在六年级以前,看到马尔福去救治一只兔子她肯定会认为那是恶作剧,但由现在这个马尔福做出来,居然让她觉得很理所当然,没有丝毫违和感。

  也许他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嗯,德拉科,还好吧?”赫敏看到对方仍然是一副神魂不守的样子,迟疑着问了一声,不料他空洞的视线倏地聚焦到了自己身上,那瞳仁清澈的颜色好像擦过薄云的满月,一刹那眼中闪过的光彩惊艳得让花海都为之失色。赫敏胸中一滞,她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有那么多女生对这个人迷不已

  “叫我什么?”

  赫敏被他激烈的语气惊了一下,急忙补救:“德拉科……呃,如果不介意的话……因为我觉得和以前不同了,没有再那么欺……咳,我是说,这学期还帮了我们几次忙呢。也许我们可以不再那么敌视对方——”

  “我是斯莱特林,我父亲是食死徒,凭什么会认为我们能不再敌对?”德拉科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然而那上扬的尾音里没有惯常的嘲讽,而是平板生硬地近乎软弱。

  这实在太反常了,面对这样的马尔福,赫敏来不及思考自己一时心软的行为会不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就已经放柔和了声音,安抚地说:“但这些都不能代表自己——虽然一直以来我们都相处得不愉快,但我想毕竟不是‘恶人’,和那些食死徒还是不一样的……”

  她没想到她的一句话会产生这么强烈的作用,德拉科的眼里有什么透明的壁垒碎裂了,冰冷和寂寞的情绪倾泻而下,他好像跪在圣坛面前祈求救赎的信徒,他直直地看着她,像是在求她能把他从黑暗中解救出来——于是她着向他伸出手。

  德拉科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一下子惊喜得呆住了,似乎她给出了这个世界上最诱人的条件。赫敏微笑着,继续劝说:“连一只野兔都愿意帮助,不会真正的去伤害谁,不属于他的那边,因为不会像他一样剥夺无辜的生命——”

  她的话再一次产生了强烈的作用,德拉科•马尔福蓦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赫敏仿佛看到一种名叫绝望的剧毒随着他的血液流遍身,脸孔都蒙上了一层死气。他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里又装满了她最常见到的那种冷漠和讥讽。

  “不再敌对?格兰杰,的脑子终于因为看了太多书而坏掉了?竟然要求一个高贵的马尔福和们这些肮脏低贱自甘堕落的巫师和平相处?”德拉科抱着手臂,嘴边勾起冷笑,“怎么会产生这样愚蠢的想法?我一直以为即使这种女人从里到外一无是处,至少脑子还算好使——竟然想要来拉拢我?”

  他的态度转变得太快,赫敏一时适应不能地看着他,刚才的软弱、温柔、和渴望好像都根本不曾存在过,他仍然是傲慢恶意地拖长声音,毫不留情地嘲笑:“难道是因为波特终于觉得邓布利多太老了靠不住了,需要大量招收盟友?还是因为韦斯莱家实在穷得要吃不起饭,想要我的资助?还是说——”他有意眯起眼睛,细细密密的睫毛掩着漂亮的眸子,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唇,高傲和魅惑在脸上一闪而过,“也和那些女生们一样,想要尝一尝马尔福的吻是什么滋味?”

  如果说前面的几句话赫敏还能保持理智地觉得他应该是有隐情,那么后面这几句完是太恶意的侮辱,马尔福实在很有天赋,他永远可以用一句话就把所有的好印象破坏掉,让她觉得自己之前的示好简直是愚蠢至极。

  赫敏收回手,咬着牙说:“如果她们看到这幅毒蛇一样的表情,不知道还会不会觉得很漂亮。”

  “谢谢,用毒蛇来比喻我是一种称赞。”

  “我愿意给这样的称赞,因为我发现永远都是一条自私阴毒的蛇。”

  德拉科的手一动,赫敏比他更快地举起魔杖指住他,德拉科一瞬间似乎要笑出来,垂下眼睛盯着她的手,讽刺道:“于是正义的格兰芬多就要出手来除掉我这条毒蛇了?那太简单了是不是,格兰杰,现在只要念出那道咒语——”

  “不要把我和这种人相提并论!不许再侮辱我的朋友!”赫敏愤怒地打断他的话,魔杖威胁地抬了抬,她琥珀色的眼睛严厉地看着德拉科,雪白的脸颊上泛着怒气的微红,“我本来还以为能在身上发现一些真正的高贵或者值得尊敬的品格,可惜就算披着迷惑人心的外皮,就算摆出什么清高的姿态,也不过只是一条毒蛇!”

  一怒之下吼出这番话以后,意外地没有收到任何反击。马尔福似是呆了一下,忽然抓着胸口的衣襟,扶着身边的树弯下腰去,本就苍白的脸越发没有了丝毫血色。赫敏不禁有点后悔,正犹豫要不要收起魔杖,那少年已经转过身去,华丽的袍角翻飞,如一只黑色的大鸟分开漫天绚烂的晚霞,渐行渐远。

  赫敏忽然有种错觉,德拉科•马尔福似乎就要这么消失在了罂粟花海里,万劫不复。

  她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