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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苑内每隔数丈便放置些供人客享用的佳酿瓜果,小婢们穿梭来去,手捧暖炉抑或者香茶,往来各处服侍众人。

  孔良年独自一人来到苑林深处的湖边,左右看了看,这里足够偏僻,只等着宁思平来会他一会。上回被卫铭若有若无的试探惊到,他不敢主动与宁思平联络,想来宁思平也有所察觉自己为何会如此小心,今夜是个机会,他来赴宴,只想与宁思平能悄悄说几句话,事先并未约好,但宁思平一定会留意机会来见他,到时他交待一声所托之事再无可能办成,以后便不用再有联系。

  他望着湖石上未化的积雪,想着明年春日去往北齐之事,按说出使为官者,家眷是不能随同前往的。此次前去讲学,皇恩特许携亲眷,免得五年时日过长,有人耐不住寂寞,五年过后心也丢在了北齐。他想带苏妙去,只是如何对她开口呢?

  湖边这等偏僻的地方只有有心人才会来。孔良年等来的有心人不是宁思平,却是一个女人,她摘下头上的雪帽,轻轻笑了一声:“孔翰林在等人吗?我想要空等了。”

  “怎么是?”孔良年认得她,这是那位雪芷大家,宁思平此次前来,明着就是迎娶此女,她是清秋、苏妙同门学艺的师妹。但宁思平与他之间商定的事极其隐秘,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等谁。未等他说话,雪芷又道:“我说真的,宁宗主此时根本不在这熙春苑中。”

  不在这里会去哪里,今夜他可是主人。孔良年心中惴惴不安,这女子不会埋怨他吧,毕竟她将要嫁入天府,而自己却在给人家的夫君拉扯以前的未婚妻,强笑道:“误会了,我不过是在此清静片刻,哪里是在等什么人。”

  雪芷低头一笑,“这里没有外人,孔翰林不必骗我了,与他之间有什么约定,我已知道。”

  此时卫铭才到熙春苑门口,今晚他不光是来赴宴,还为了一个人。自他发现孔良年有秘密之后,便一直没放松对他的追查。虽然怎么看孔良年都不象与外敌私通之人,但人不可貌相,明年春天此人便要随使团出使去北齐,更会留在那里五年。宁宗主遇刺之迷还未侦破,如若孔良年真有秘密,放他前赴北齐很是不妥。不断追查下,却没再查出来什么。他身家清白的很,又是宋丞相的门生弟子,忠君爱国,卫铭并不想揪着他不放,也是不放心罢了。

  今夜如若孔良年不来赴宴,卫铭不会多想,可之前得到消息,此人居然来了,此时就在苑内湖边。

  为他才备宵夜

  熙春苑里一派喜庆景象,与其说这是为北齐天府主人而设,不如说是为南齐各位显贵而设。皇上下了令,各位大人都给面子来道贺,多多少少还要送礼,北齐使团的人心中再不乐意,也得打起精神招呼这些人。

  卫铭来到华堂入席,边与诸位大人喝酒,边等候苑内传来消息。他入的是主席,正位上空着两个位置,当然是给宁宗主与他的未婚妻留着。主人一直不来,使团正使面色有些焦虑,连连对在座之人抱歉,说道宗主身体还很虚弱,未能前来,至于雪芷大家,自然是服侍夫婿为先。

  原来今晚还是见不到神秘的天府主人,宁思平身上有伤,不愿出面也在常理之中。宴会如常举行,总不至于少了他们二人,让皇上亲自安排的盛宴就此取消。

  不一会儿孔良年出现,面色如常,朝堂上看了一下便入席而坐,想来已见过该见的人。卫铭先前猜到与他私会之人是天府中人,却不知到底是谁。他悄悄离席而出,候在外面的两名亲随上前低声回话,不知说了些什么,卫铭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阴沉,他微低眼帘默立了半晌,没有发话让人抓了孔良年回去严加盘问,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华堂之内的情形。透过雕花木门,恰能看到空空如也的主位。

  他面容冷漠,眼中有一丝愤怒说了声:“回去!”

  世子府的膳房外,两名亲随尽职尽忠的守在门口,这是他二人近日常呆的地方,清秋姑娘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呆上会儿,有时是清晨即来,有时是傍晚,今晚更是奇怪,大晚上不睡觉又要来膳房。

  清秋正对着案板上一个大冬瓜发呆,这玩艺是膳房采买特意买来讨好她的。冬天的菜蔬样式本来就少,前几日她无意中提起想吃冬瓜丸子,没想到那采买竟能替她找来。难得过了秋还有这样的稀罕物,自然是要物尽其用,她已经想到了好几种菜式,冬瓜盅,冬瓜肉骨,只做冬瓜丸子得多少顿才能用完。

  今晚世子有意带她去熙春苑赴宴,她摇头婉拒,之后看到他露出些微的失望,心中有些不忍,便打算来做个清淡的宵夜,待他归来正好能用。

  有清秋在,守夜的厨子自乐得退下去歇息。她呆立了半晌,才开始做今晚这道冬瓜丸子汤。先拿刀将冬瓜从中剖开,取中间较为青嫩的一小段,一斩为二,轻轻削去外圈绿色的青皮,再把带着瓜籽的内瓤去掉,放入置有清水的木盆洗净后,两段冬瓜放在黑木板上更显得青白如玉。清秋想了想,犹豫着是切成片还是块,想到世子回来得晚,块状的不会烹煮过头,便把冬瓜改刀为小小的块状,码到盘子里待用。

  如果做人有做菜那么简单就好了。

  清秋不是爱做菜,可她越来越觉得只有在做菜时,才会暂时忘记心中烦忧。丸子汤,自然要有丸子,且要用鸡胸肉来做。她咬着嘴唇把那块鸡胸剁得极碎,象要把心中不平之气部发泄出来。

  凭什么,她年纪小小得担着个“望门寡”的名声,找不到个好人家?

  凭什么,早已消失的人要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反复提起她的伤痛?

  凭什么,她得这么委曲,人家不稀罕她,她就得走?

  还有凭什么,明明是她失了身失了心,只不过没有陪他出门,却象欠了他一样,自发自动来做什么宵夜给他吃?

  直到把鸡胸剁成了肉蓉她才停住,打个鸡蛋到碗里,只用鸡蛋清来与鸡肉蓉一点点地搅匀,再把火打开烧旺,准备放油锅。

  就当是临走前再与他多有几日温存吧,她在这府里多一日,待在他身边的时日便少了一日,他待她一日比一日重视,常常回府便直奔她的房间,有时说些外间的趣事给她听,有时只是笑着拥住她,如珠如宝也就是这样了。

  算算时辰,他该正在熙春苑里与宾客尽欢。近几日他心情不错,清秋也知和谈终于结束,那么意味着宁思平该走了吗?熙春苑之宴是为了他与雪芷大喜而贺,那不是她该去的场合,再说,她要如何面对那种情形,再怎么嘴上说没再记起他,可他,到底是曾与她有过婚约的人,那曾是她这辈最重要的男人,要她如何与世子一同前去赴未婚夫婿娶妻之宴?

  想到当年高弘平也曾情真意切地待过自己,清秋有些微的恍惚,那几年他长大的同时,也在等她长大,偶尔会脸红地对她说,将来会对她很好很好。她听了这样的话,心里甜甜的,禁不住期待早些及笄嫁入高家。可就在她将要及笄之前,父亲开始生病,她随侍床前,确是疏于注意他日渐沉重的心事。他的闪躲,望向她的眼中有些许苦恼,她要到后来才一一明白。

  当他要去边关的事最终定下来后,曾上门与她道别。

  灶里的木柴噼啪响了一声,惊得清秋回神,竟是不知不觉想起了陈年往事,只得长叹一声,近日她确实多愁善感了些。油锅架好,她只放了些许的清油,七分热的时候放入姜片和冬瓜翻炒几下,注入清水等水开。这道菜最是简单不过,只是需得下手把那肉蓉一点点挤成丸子状下到滚汤里,一个个地自成形状,加些调料便成。

  别的厨子做这道菜,用的是猪肉馅,她却要用鸡胸,还有一样不同的,就是丸子与冬瓜谁先入锅的顺序,所以做出来的味道也自有不同。她觉得鸡胸肉嫩些,且不腻味,汤的味道也更鲜。

  这是父亲病重的半年里,为了不愿多想起那两个让她伤心难过的人,她总是让自己很忙很忙,忙到连琴也不再碰触,变着法想让父亲在吃食上有所不同,结果就是厨艺突飞猛进。也亏得她会想,会做,才不致于家财败落后,无依无靠地消失在这世间。

  白玉汤碗里飘着有些透明的冬瓜块,还有如白粉般的丸子,清香无比,可惜世子还没回来,不然正好尝鲜。这东西放久了再热没有刚出锅时鲜香,她收拾好刀案,洗净了手,把汤碗盖好,放在炉火边热着,待世子回府后再交待丫鬟过来拿。

  回身却又呆住,静夜无声,门口肃立着一个人,形消影瘦,却是正该在熙春苑受众人道贺的宁思平。

  清秋抬手理了理耳边掉落的发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几回相见,她还是没有习惯他尚在人间这个事实,忽然想起前两回宁思平来见她,都是在鉴天阁,上次还累得一名侍卫不见踪影,今晚守在门口的那两人,怎会会无声无息放他进来,难道已经……

  她退后两步,颤声道:“把外面那两人怎么了?”

  她语气中有些惧怕,宁思平微微一怔:“放心,只是一点迷药。”

  他来的时间不短,如此深夜,没想到清秋会去下厨,早已知道她这些年是靠什么过活,但真正见到,仍是忍不住有些心酸。

  她放下心来,随即有些愤怒,大喜之日他不在雪芷身边,而是潜入世子府私会她,这算是哪回事?他自来自去,不把孤男寡女相处当成一回事,从没想过事后她如何解释发生的怪事,不是守在她周围的丫鬟昏睡,就是侍卫失踪,这次是两个侍卫同时晕倒,她能当作没有事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