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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她咳了两声:“不多,只有六道而已。”

  “才六道?明晚让我的客人塞牙缝用吗?”不觉到走一处水榭,这府里的各处,卫铭也不曾去过,见四周景致不错,一时兴起,往里走去。

  清秋只得跟上解释:“世子爷,我只有这么大能耐,早说了请外面的厨子就好。”

  卫铭不过是说说,本来就没指望她能部做出来。走进水榭,四面凉风萧瑟,他迎风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清秋有些无趣地站在一边,犹豫要不要走人。她再担心自己今后日子不好过,也不能跟世子爷说这些话,他日日为国事操劳,哪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只希望明天晚上能做好自己的事,世子爷一高兴,放她走人便好。

  只是真要到了那天,她去做什么好呢?卖豆腐?会不会有一日落魄到象苏妙姐姐那样到处卖艺?不会不会,起码她会做菜,吃喝应该不成问题。

  突然觉得耳边有些痒,转头看到一只手在摸着自己的那只翡翠耳坠子,这只手的主人,正是世子爷卫铭,一张俊脸倾向她,直把她逼得靠在亭柱上,身子发软说不成话:“……”

  那只手改捏着她的下巴,他用无比正经的口气道:“清秋,那卫管事有一件事没说错,我确实没有眼光,看上了。”

  华堂故人依旧

  许是凉风吹得太久,清秋面皮阵阵发凉,脑子里乱糟糟一片,终于来了,她几时遇见过这种场面,一颗心翻江倒海只想把自己藏起来。遭人如此调戏比被人说是望门寡还要难受,此命不吉,虽说高家小子之死与她无关,但人言可畏,传来传去就成了这样,眼前这个男人说什么没有眼光,他怎么不把眼珠子挖了扔掉?

  半晌她才缓过劲来,靠着亭柱的身子向旁边侧移,离开世子那只毛手,长吸一口气道:“世子爷定是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心中有气才会这么说,清秋从未那样想过,都是作不得准的。”

  他步步紧逼:“我从来不受别人左右,想过没有并不重要。”

  言下之意便是她说什么都没用,乖乖地听话便成。其实卫铭适才在想,他怎么刚从外头回来,会往膳房跑这个问题。北齐人固然重要,但不至于他一个世子操心要备什么酒菜,日前说要清秋准备些北齐风味的菜,是心里有那么点想跟她纠缠不清的意思。适才看着那翡翠坠子晃得心里痒痒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会儿怎地说看上她的话越说越顺当,难不成真有些看上她?瞧她气哼哼地样子,说没眼光看上她,她一定恼了吧?

  她只是不停地闪躲,可水榭就这么大点儿,能躲到哪里去?想跑掉可来路只有一条,卫铭脚一抬就拦住了路口,清秋无奈道:“世子爷,您别这样,我可不是卖进府里的丫鬟奴才。”

  “我也没把当丫鬟奴才,刚才我也不过在说笑,可是清秋,敢说心里不清楚,我对总是不同的。”

  他的不同,就是让她干活做菜,让她被人指指点点?她吃饱了撑的被他不同。低头发现身上尚穿着入厨间的白袍,油烟污渍满身,难为他居然有心情对着这样的女子调笑,看来真是个没眼光的。她垂下眼帘,神情复杂地道:“世子爷,我这身上满是油烟,仔细薰着。”

  她很想知道世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即便她是个丫鬟,也绝无可能想收她入房,上房里服侍他的几个丫鬟如花似玉,青春正好他都没有收房,可为何偏来逗她?她只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今生不再嫁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但也不是个任人玩弄的物件。这么一想,脸色更好不到哪去,郁郁地咬了唇不出声。

  “清秋,在想什么?”

  “回世子爷,清秋在想,若是这次给北齐客人做菜的差事办好了,是不是就能放我出府?”她偷眼看世子,他眼神蓦地变冷,让她暂住了口。但终是不甘,狠了狠心问出早已想问的事:“您知道,清秋犯了错,罚到这边,总得有个头啊,不如……”

  他收回自己挡住路的脚,也收回了那份玩笑心,沉了脸道:“我说前日碰到老卫管家,他问起我打算怎么处置,竟是这个意思,哼,爷这世子府就这么不招待见?”

  他好吃好喝,月奉两倍地养着她,不时抽空与她说笑,可她非但不领情,还一心想离开,如何不让人生气。

  世子府的日子是清闲,可是会被人说闲话,远远没有在郡王府的时候,膳房里一堆人待她亲厚,虽说因为她是管事才待她客气,总比她不明不白地做闲人,更被安了个想爬主子床的名声,要知道,她还没嫁人呢。

  “世子爷……”她张嘴欲解释,卫铭却拂袖离去,晾她一个人在这里想了好久,究竟世子爷算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有心跟上去问问,却也明白不是明智之举,只得作罢。

  不管世子有没有答应放清秋离府,她都得做好那六道菜,毕竟是北齐来使,不能马虎。第二日,膳房一早派人过来请她,原来卫管事受了一顿教训,尽管心里恨得要死,可也不敢再对她怠慢,晚宴用什么菜式什么酒水,厨子们如何分工,部照着她昨日的安排来。她到厨间的时候,卫管事连现身都没有,清秋倒不乐意了,她做菜安排工作都没关系,可也不能靠着她,她只打算做那六道菜,完事就走人。

  清秋并不讨厌做菜,只是不喜欢做这种没有意义的,只为了讨人喜欢的菜。真正能让她做得高兴舒畅的,却是给小小姐包个白兔糖角此她惊喜,替老管家熬个肉骨粥让他笑得没了眼睛,又或者做一大锅烩菜给膳房的人吃,听含烟和凝雨抱怨又吃多了……说到底,她就是个俗人,如何能入得了只知道□致小菜的世子爷眼呢?

  今日世子府府出动,准备迎接北齐来使,红玉早起便带着丫鬟们在前头忙碌,清秋却在补眠,昨晚没有睡好,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膳房那边准备得差不多后,她回屋不管不顾地睡个够。睡得正香,被人叫起来,说是有人找,已到了厢房小厅里等着。

  她揉眼睛打哈欠半天才缓过劲来,到了厢房才知道居然是苏妙找她,上前拉了手道:“苏妙姐姐,可来了,我这两日不能出去,总想着呢。”

  说着拉苏妙坐下,又叫了小丫头奉上茶水,问:“姐姐现在住哪儿,得了空我便去看,月中天到底是做生意的地方,我去不方便。”

  “清秋,跟以前一样,总是这么热心。”

  “苏妙姐姐也跟以前一般美貌。”清秋自小便认为长大了会跟苏妙一样是个美人,不料愿望落空,想想都可笑。“今日不用去月中天嘛?”

  若是别人说这些话,苏妙只会多心当人在羞辱她卖艺,但清秋自有大方之处,问起这些无比自然,或者是因为二人身份相近,同是自力更生,便淡淡地道:“不用,今晚丞相府的公子请我来这席间为大家弹奏乐曲,银两给的丰盛,月中天不去也行的。”

  定是那宋珙为巴结况小姐才这般多事,清秋皱眉道:“姐姐,还记得雪芷吗,她如今也在越都,今晚世子府来客是北齐人,听说那个天府主人也会来。雪芷便是要嫁给那个人,我想她可能也会来。”

  不是说不准,清秋肯定雪芷一定会来,因她从不放过与她见面的机会,这其中原因,怕是只有雪芷本人清楚。若是苏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她相遇,说不定会尴尬。

  苏妙淡淡一笑,象是早知此事:“她来是客,我自弹我的琴,两相并无冲突。”

  看她如此自如,清秋倒觉自己多心:“那就好,师傅他老人家生前常惦记着,改日我同去他坟前祭奠,可好?”

  “我怕是不方便,当日我太过忤逆,怕是让他失望的很。”五柳先生教授琴艺极其严格,对学子的管束更严,在那种情况下,还有男女学子私相授受,真是奇耻大辱,故至死也未能原谅那两个徒弟,清秋却知师傅至死也极挂念那两人。

  “对了苏妙姐姐,怎么不见凌师兄,他还好吗?”

  苏妙平静地道:“死了,当年我们远离越都,快到茂州时,他得了急病,钱早已不多,他就那么去了。我在茂州住了五年,三年前回到了越都城,到底家在这里。”

  这事太惨,生生地看着心上人因无钱治病死去,该是多么难受。可是她若回来家中,又怎会出来抛头露面在月中天卖艺?清秋心中黯然,定是因她当初之事,不容于家人。她是没指望了,未婚夫死得骨头都有可能已经化掉,苏妙当日跟了爱人私奔,却落得个孤苦无依,有多少女子可嫁得如意郎君?她还要不要寻找所谓的良人,前路又在何方?

  带着这么一股惆怅心情,清秋送走苏妙,她这么早来,是因那宋公子早早地让人接了她来,送到了况灵玉那里,那位小姐是个好学的,见到苏妙便央她今日在世子府里练上一天的琴,好为晚上做准备。

  清秋也不打算再睡,眼瞅着快用午饭,重又往膳房去。这两日她来这里没人管着,蔬菜蛋肉随她取用,便找来几只红壳白肚、膏脂肥满的大螃蟹用水煮熟,她嫌这些东西难弄,便找了大厨来做苦工,把螃蟹去掉外壳,拆出里面的螃蟹肉备用,等切好了葱段烧了热油锅,放进去煸炒,这东西还得加些绍酒去腥,完了再放些姜末、鲜汤烧沸同煮,出锅时淋上些熟油,装盘的时候那些螃蟹壳和螃蟹脚便派上了用场,把螃蟹肉放进壳里再装上那些螃蟹脚,做成螃蟹未拆壳的样子,四周再细心地摆上几朵金菊,看着煞是好看,一道菊花螃蟹就此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