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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整个病房里一直很安静。

  祝安平睡觉的时候,眉头微蹙,似有极不开心的事情一般。

  江澄溪第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祝安平。墨一般的浓眉、高挺的鼻子、完美的下颚和脸型。

  江澄溪自认为是见到过不少美男的,比如贺培安、何培诚,还有贺培安在洛海那些朋友,或阳光,或帅气,或霸气,或俊美,或阳刚,或健硕,每个人的容貌都不错。

  但如果那些人是帅哥的话,这个祝安平绝对是帅哥里头的帅哥。安星曾说:“祝安平这张脸如果去演戏的话,绝对横扫整个娱乐圈,韩流明星都靠边站。”这句话绝对不夸张!

  大约是因为实在太英俊了吧,江澄溪从来都不敢直视他的脸、他的眼。

  如今这么细看,倒觉得他的眉毛鼻子长得有点像贺培安。

  下一秒,江澄溪猛地起身,快步进了洗手间。她静静地站在洗脸盆前,平复心底瞬间涌上的酸涩辛辣。很久后,她瞧着镜头里的自己,默默地道:江澄溪,不要发疯了!贺培安已经死了。别再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就觉得是他,别再一看到高鼻子粗眉毛都觉得是他!每个好看的男人都有这些必备条件,都长得差不多。

  贺培安已经不在!这辈子永远也见不到了!

  她怔怔地瞧着镜子里头的那个人,看见她抬手,默默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她不知道在里头待了多久,出来的时候却见床上的祝安平已经醒了。她忙走上前,轻轻地问:“祝先生,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祝安平古怪地瞧着她,似带了一种未清醒的茫然。江澄溪被他这样紧紧盯着,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她忙垂下眼:“祝先生,我给量一下体温。”

  温度已经下来了,体内多少还有炎症,不可能这么快消下去。

  祝安平沙哑地开口:“现在几点了?”

  江澄溪抬腕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十分。”

  祝安平:“辛苦了,江护士。我已经没事了,回去休息吧。”

  江澄溪:“谢谢祝先生。我没事,再过两个多小时,我也可以下班了。现在还早,再休息一会儿。”

  祝安平摇头:“我已经睡醒了,不想再睡了。”

  江澄溪见他了无睡意,便提议道:“祝先生,要不看一下电视?”

  祝安平点了点头。

  医院的电视本就没多少台,此时更是稀少。按了一圈,只有一个大台在放自闭儿童的纪录片,还尚有些看头。江澄溪侧头想询问祝安平的意见,却见他的目光正定定地落在上头,便轻轻地搁下了遥控器,停在了这个台。

  不知不觉中,纪录片结束了。江澄溪看得眼眶湿润,轻叹道:“这些自闭症儿童不容易,他们的爸爸妈妈更不容易。”

  祝安平不搭话。好半晌,他忽地轻轻开口:“我曾经认识一个叫gilbert的孩子,也是一个自闭儿童,不过他的情况属于受刺激性的轻度自闭。”江澄溪不知道怎么搭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大跌眼镜,祝安平居然跟她讲了关于gilbert这个孩子的故事。

  gilbert某天与父母一起出去吃饭,回来的路上,他在母亲怀里睡着了。后来他醒了,是被爸爸妈妈的说话声吵醒的。爸爸妈妈在车子里头一直吵一直吵,他们都以为他睡着了,可是他没有。他们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爸爸对妈妈说:“以为我当年想娶?要不是缠着我,我实在不敢得罪老爸,以为我会娶?”

  妈妈的声音颤抖,她说:“可当初说爱我的。”

  爸爸:“那说,当年换了是,除了这句话之外,还敢说什么?”

  妈妈好半天才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他闭着眼也感觉到了母亲的伤心:“好,这么多年了,总算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如果我爸他不在了,终于忍无可忍了,对不对?说,到底要她还是要我和孩子?”驾驶座的爸爸不说话。

  妈妈又说:“好,那是要她了。”爸爸还是不搭话。

  妈妈“哼哼”地笑了笑:“以为我爸走了,李哥出了国,我就拿跟那个狐狸精没办法了,是不是?我绝对不让她好过。”

  啪的一声,爸爸打了妈妈一个耳光。

  祝安平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江澄溪抬头瞧他,只见他侧着脸,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好一会儿才继续:“gilbert只知道妈妈的泪吧嗒吧嗒地掉在了他的脸上,他脸上湿漉漉的一大片。爸爸妈妈吵得这么凶,他第一次听到看到。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不一会儿,妈妈低头吻了吻他,然后推开车门……”

  随即,gilbert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和一个尖锐的刹车声。驾驶座上的爸爸发出凄厉的大叫声:“不!不!”

  gilbert趴在车窗上,看到了地上长长一条血痕,在车灯的照射下,触目惊心。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母亲。

  gilbert目睹了他母亲的死亡。从此以后,他受了刺激就变得自闭起来……

  祝安平没有再说话,屋子清清静静的,仅有电视里头热烈或夸张的广告声在空气里流动,越发将屋子衬托得静寂。

  江澄溪无限唏嘘:“那后来呢,这个叫gilbert的孩子好起来没有?”

  祝安平好半晌才轻轻地答:“好了。”

  江澄溪如释重负地微笑:“那就好,不然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祝安平怔怔地抬眼看着她,黝黑的,眼底深处仿佛有数不清的海底暗礁。江澄溪又察觉到了那种说不出的幽微怪异。可不过数秒,祝安平却已经移开了目光,轻轻侧过脸:“江护士,我觉得有些倦,想再睡一会儿。”

  江澄溪知情识趣地道:“好,祝先生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按铃叫我。”

  直到江澄溪交接班,祝安平一直没有按铃。

  隔了一天上班的江澄溪敲门进入祝安平病房的时候,微笑问候:“早上好,祝先生。”祝安平照例是微微颔首,表情也一如往常的淡淡然。

  一切都一如往常。

  不久后,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江澄溪所在的这个楼层按惯例在中秋节的前一晚举办了一个中秋活动,所有的医护人员和疗养人员一起过节日。

  今年举办的是一个自助餐会,如有人愿意,还可以上台做即兴的表演。

  虽然布置得颇为简单,但大家聚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特别是老人们,个个乐得笑开了花。

  很多老人都有让人惊艳的才艺,3号房间的傅老先生演了一段京剧《马嵬坡》,15号房的周老先生吹奏了一曲萨克斯,2号房的钱老太太弹奏琵琶。吕老太太和周老太太合作,演唱了《敖包相会》,一搭一唱的,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江澄溪端着碟子,慢悠悠地吃了一份蛋糕,微笑着环顾一圈,没瞧见祝安平。按他那万事不起波澜的性子,不在是正常的。要是出现的话,倒是让人大跌眼镜了。

  这些日子,江澄溪偶尔回忆起祝安平生病的那个夜晚,想起他对她讲述自闭症儿童gilbert的故事,每每有种不可思议、不真实的感觉。很多时候,她都觉得那晚的一切仅仅是自己做了一个梦而已。梦醒了,一切都消散在了阳光下,不见丝毫踪迹。

  耳边传来了安星清清脆脆的播报声:“请大家热烈欢迎我们的美女护士于爱陌小姐上台为大家演唱一首歌曲——《舍不得忘记》。”

  这首歌并不有名,江澄溪从未听过。于爱陌的嗓音磁性沙哑,淡淡忧伤,配上动人的旋律,一丝一缕地缓缓送来:

  以为会把忘记

  其实只是忙到没空去想起

  一旦周围的环境变安静

  想念入侵

  都来不及防御

  照片静静躺在抽屉

  始终为保留心里的位置

  ……

  嬉闹欢悦的四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般的窒息,那静静的旋律、寡淡的歌词仿佛是支利箭,嗖地插入心脏,叫人痛不可抑!

  江澄溪搁下了手里的瓷碟,缓缓退出了房间。

  就因为这么简简单单的一首歌,简简单单的几句歌词,叫她又想起了贺培安!

  每每这么猝不及防!

  黑洞洞的湖面,只有灯光照射处是灰蒙蒙的一片。原来她一个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医院外的湖边。

  她软软地跌坐在湖边长椅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安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江护士,怎么在这里?”

  江澄溪侧身坐着,一直没有回头,只轻轻地道:“哦,我出来透一下气。”

  祝安平不言不语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问:“江护士,这是在哭呢?”

  江澄溪怔怔着瞧着远处,不说话。她其实也很奇怪,这么黑的夜色,她又侧着身子,他根本瞧不到她的脸,怎么会知道她在哭呢?

  祝安平:“为什么哭呢?”他的声音不知何故,有些怪怪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黑的缘故,让她觉得很安或者是她太想对人倾诉了,江澄溪忽然轻轻开口:“祝先生,有没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她不待祝安平回答,自顾自地道:“我就有,我曾做过一件令我自己很后悔的事情。”

  祝安平在旁边,不言不语,仿佛不存在一般。

  她极缓慢地说了下去:“我曾经在冲动之下跟一个人说过,让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