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辰没有跟莫婉欣打一声招呼,就回了教堂。晚上莫婉欣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他都没有接,短信也不回。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赤美后来一直在给他道歉,说自己只是太饿了,又说莫婉欣让她感到了危机感,她讨厌她,所以才没有控制住自己。
“你要是一直生气,那、那我就给你跳个宅舞吧!我生前可擅长跳宅舞了。”赤美嘟囔着。
但是北堂辰不理他。
莫婉欣对他说的话,他终于想明白了——
她的妈妈,被体内的污染物迷惑了,与污染物产生了感情,精神上离不开它,所以抗拒治疗,最终被污染物侵占。
想想自己,对赤美不也是一样的感情吗?因为同情她,所以不忍心赶走她,不知不觉中就习惯了她的存在。
“呐呐,我可听见你在想什么了哦~”赤美声音低沉,“那个女人说的胡话,果然对你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人!你这样想,我可是会生气的呢!”
“生气就生气吧。”北堂辰满不在乎地说。
他躺在床上,看着捕猎者号的联系电话。哥哥的电话一直没能打通,他无法联系上他,略有些担心。
赤美对他消极的态度很是不满,就算像那天在天桥上那样,威胁她,恐吓她,也比现在无视她要好。
她也不想道歉了,思考了一会儿,气鼓鼓地说:“你怀疑我,那就是在怀疑埃尔!你别忘了,你的身体里可不是只住了我一个人,埃尔也在!如果你觉得我有什么坏心思,那埃尔就是我的同伙!你不可以只怀疑我一个人!”
“……”
他确实从来没有怀疑过埃尔的存在,甚至他无数次希望,埃尔能像赤美一样,叽叽喳喳不停的与自己说话。
但是埃尔总是很安静,像是不存在一样。
只有当他耐不住他的安静,担忧他是否又有生命危险时,埃尔便会轻声说一句:“我在,我还活着。”声音虚幻,仿若梦境。
除此之外,他们再没有其他交流。
赤美接着说:“呐,你要知道一点,我是你的主人格,你的心里在想什么,我听得明明白白。你心里喜欢他,想要见他,为了见他,所以你才一次又一次的联系你的哥哥,你想登上捕猎者号,然后利用捕猎者号的权利,去向人鱼族讨要埃尔……”
“我没有,我从没有想过登上捕猎者号,你不要再说了。”
“我就要说!你喜欢的是他,也就是说迷惑你的人是他而不是我,按照那个女人的说法,他才是罪魁祸首,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责怪他而来怪我呢?!”
北堂辰被她吵得头疼,他无心去解释什么,只是冷冷地说:“你既然能听见我的心声,就应该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闭嘴,然后自己离开。”
“……”赤美沉默了一会儿,带着哭腔喊道,“主人格离开副人格也会离开,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埃尔是我带来的,如果我走我也会带他走,你自己想想吧!”
这个夜晚,赤美没有再说话,像是真的消失了似的。
北堂辰得以睡一个久违的好觉。
可是半夜,他忽然惊醒了。没有原因的忽然醒来,呆坐在床上,看着外面的一轮血月发呆。
赤美还在吗?她真的离开了?她真的带走了埃尔?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无比空虚,像是被人掏空了似的,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我在,我没有离开。安心睡觉吧,我不会离开你。”埃尔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温柔如同夏夜的海水。
*
次日一早,北堂辰被电话吵醒,他原以为又是莫婉欣,就没准备接。但眯了一眼,竟然是程寅雪,才忽地想起自己已经与他定下合约,以后将在他的指导下进入娱乐圈,成为他的线人。
也好,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调查一下自己的父母是谁。
他接通电话:“程警官好。”
程寅雪的那一端很是嘈杂,信号也不太好的样子,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北堂辰听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准备一下,这周四跟我去东海滨。”
“东、东海滨?!”他有些吃惊,令人心颤的记忆再一次涌现。
“嗯,我在海德拉酒店攒了一个局,几个还挺有名气的导演看了你的照片,对你很感兴趣,说想见见你。”
“我……”他想起了骆寒灯是如何对待他的,心里本能的抗拒,“我可以不去吗?”
“不去?”程寅雪笑了一声,“北堂辰,那个叫安之柔的女生,应该已经入学了吧。”语气里带着威胁。
想起安之柔,他无言以对,只好应道:“我知道了,我下午就去买火车票。”
“买什么火车票,周四早上我派人去接你,你收拾点行李就行。”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北堂辰看了看日历,周四是三天后。他没什么行李好收拾的,只草草从衣柜里拿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
原城艺术大学又给他发了短信,警告他再不入学就要将他退学。
距离上次的警告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月时间,看来莫婉欣真的帮自己去秘书处说了话。
只不过这一次,她大概不会再帮自己了。
不过北堂辰也不在乎能否继续在原城艺校读下去,他当年考这所学校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娱乐圈,现在既然与程寅雪定下了那样的合约,这个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去理睬,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广告纸——是初次与程寅雪见面的时候,在市中心的广场上拿到的一张海底世界的广告单。
核污生物展。
莫婉欣的妈妈是在那里染上污染物的,那么是否能在那里找到解决办法?
“阿辰,你在吗?”门外有人问道,是韩旭升。
韩旭升为了安之柔的事情,一直没有回工厂上班,葛神父为此大发雷霆,骂他不知好歹,还说因为请假而没拿到的工资,全部算是他欠自己的债,按照黑市上的高利贷的税率给他计算。
韩旭升答应了,并表示还需要再请三天假。
北堂辰应了一声,把广告单放回抽屉里,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套,才去打开门。
“韩大哥。”韩旭升只大他四岁,却苍老如同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北堂辰有时候觉得,他是能代替哥哥的存在。
“嗯,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明天安之柔的学校举行运动会,你去吗?”
“哦,你们都去吗?”
“我还有小乔都准备去,他们学校邀请了父母去,安之柔没有父母,不能让她孤零零的一整天。”
“既然你们去,我就不去了。”北堂辰最近被赤美折腾的有些疲倦,想好好休息一天。
韩旭升没有应声,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是去吧,人多力量大。”
北堂辰听了笑道:“不是去看运动会吗,怎么一副要去打架的样子?”
“还是之前的事情,学校里几个女生欺负她,我把这事跟孙校长说了,孙校长给安之柔转到了最好的班里。”
“这不是好事吗?”
“这个班里的学生非富即贵,嫌弃安之柔是个孤儿,造谣她是被人包养所以才进了这个班的……”
“怎么可能,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单纯的欺负人罢了,也许是因为好玩。除了造谣,还联手了之前欺负安之柔的那个女生,逼着安之柔自己申请退学。”
“太过分了,学校不管这种事吗?”北堂辰从来不发脾气的人,也气愤起来。
“学校不知道,抓不到证据。她们比上次学乖了,下手有数,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伤。所以我想趁着这次运动会,去找那几个女生谈谈,希望她们能对安之柔好一点。”
韩旭升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双手握在一起,局促不安。
他自然知道,谈话能解决的问题太有限了,可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他甚至已经猜到,明天,当他说出那些老掉牙的说教的时候,那些女生会怎样像看笑话一样嘲笑他。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试一试。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北堂辰问道:“可是她们会愿意跟你谈吗?明天是运动会,她们肯定都在玩,根本不会听你说那么多的。还有,乔槐月脾气不好,别到时候气急了,跟人打起来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去。”韩旭升忙不迭地说。
“我去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啊。”
“乔槐月喜欢你,她不听我的,但是愿意听你的话。她明天去是为了陪安之柔的,我一个人去找那些女生谈。但是我知道,我形象不好,她们根本不会理我,而你长得帅,如果有你在旁边,她们肯定会愿意坐下来谈谈,而且,我想她们也会因为你,对安之柔好一些。”韩旭升说着,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北堂辰见罢有些心酸,他没想到他会这样想。
他本想说些什么谦逊的话,但最终只是应道:“好,我跟你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