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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靖不知道是否该庆幸自己太幸运，不过想出门打瓶热水，竟然无意间听到了殷淼和娄琪的对话。
殷淼慌乱，心里话如数被王靖听了去，听不自然的抖了抖身子。
“殷淼，和他聊聊吧，有些话是要说清楚。”娄琪的劝诫起了很大的成效，殷淼并没有排斥，乖巧地点了点头，跟在王靖身后。
俩人去了医院的后花园，浸淫在夜色中的小亭子静谧得有些恐惧，王靖用面纸擦了擦石凳，让殷淼坐下。俩人肩并肩，无人开口说第一句话，倒是那坐姿像极了俩人大学交往时。
“对不起。”到底是王靖先开的口，声音低沉，泼墨般流畅。
“我知道，擅自取钱是我的不对，我能理解。”说话的依然是王靖，“那时候我也是糊涂，我妈一个劲在我耳边叨唠王恪的结婚钱动不得，我也就鬼使神差偷偷取了父母的死亡赔偿金。我……我没有想过赖掉这笔钱，我也没想过瞒，可是很多次我想开口我都不敢，我怕哭闹，我怕加剧和我妈之前的矛盾，我更怕和我提分手。”
“看，自从妈进入我们的生活，我们总在无止境地为钱吵架。学生时代我们不也没钱吗，我们生活的不是挺好的吗？我们去不了金钱豹可以去金汉斯，我们逛不起德基就去逛新百，住不了希尔顿就去住汉庭，我们那时候不是很快乐吗？妈非要把金钱最大化，现在我们的感情变质了，又和我说金钱无用论，是不是太荒谬了？”
“我没有说金钱无用，但是不能使劲攒着舍不得花啊！是，我知道，那是父母的钱，可是我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也知道我妈这急性尿毒症要花多少钱，我真的觉得……”
“王靖，说实话，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立场说阻止给妈治病了。但是自己其实知道，这是无底洞，找不到□□之前就要一直往里面砸钱，就算做过手术也可能有排斥。当然，这些都是家的事情，现在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只要求家把该给我的钱还给我。除了装修钱我没怎么让家开销吧，弟弟赔钱部动用我家的这说的过去吗？我还是那句话，还我七万块，让我好好过日子吧！”
“殷淼，钱我肯定会还，但肯定不是现在。我妈现在正需要钱，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等死。即使再穷也有活下去的权利不是吗？”
“是，但是活下去的权利不能强加在别人头上，不能让我为她的生命买单，就像如果今天得尿毒症是我妈也不会让给我治病一样。”
“殷淼我告诉，如果今天是躺在病床上，我他妈砸锅卖铁都会让治，不管我妈怎么反对，我就算把我的肾卖了也会给治病。和我妈、我弟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们等死。”
“可是妈呢，拿什么给我治病？王靖，我今天就和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我真得了这病，我绝对不会拖累。我最后几个月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撑死了三万块给自己最后几个月提高下生活质量，我绝对不会拖累。”
“殷淼，钱我会还，我也保证不会动用任何钱了。但我希望别和我分手，我真的觉得……就跟我家人一样，我……”
“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吗？我和在一起我还要受委屈的，还要无止境的付出。妈再过几天就要出院了吧？住哪？生活的开销怎么办？弟结婚生子的钱又在哪？指望那十二万？这些零零碎碎加起来都要我承担的，我真的不想拖着这么大的包袱过下半辈子。我才二十几岁，我不想等我快死回忆人生的时候是苦涩。”
“殷淼……”王靖还在苦苦挽留，但殷淼心意已决。“月底把七万块还给我，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那段绚烂却已斑驳的回忆，那份玲珑却不堪承载的爱情，那场缤纷却近乎迷离的沉醉，都在这静谧的夜晚画上了句点。
每个人都不过是被暗线牵引的傀儡，拿捏每一个精准却单调的动作。或许当看开时，逶迤拖地的礼服裙摆无异于清扫灰尘的拖把，苦苦追求的爱情也无非欢爱一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没有永远活在誓言里的人。
那也，殷淼睡的不安稳，总觉得心底空虚得慌，可又说不上来究竟缺了什么。
再过三天就是王靖的生日了，早早就筹备生日惊喜的殷淼肯定未曾想到，自己会在这么个特殊的节点和王靖分手。
……
“妈，掏七万出来，还给殷淼吧！”
“啥？”杨金华和王恪同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王靖，好像他吃错药似的。“靖子糊涂了不成？”
“王恪将来结婚，咱们实在没有实力大操大办，将来两家人坐在一起吃吃饭，领个证也就算了。咱家本来也就没啥亲戚走动，女方家随便她们。至于房子，将来用我的公积金贷款，王恪也找份工作，现在苦一点将来孩子也不会跟着受罪。我想过了，殷淼的钱必须还给他，他不欠咱家的。”
“靖子，都是一家人……”
“妈，什么时候把他当作一家人看待过呢？”王靖苦笑，“您也别说了，明天就给我取七万块还他。”
“不行，我不答应。”王恪先于杨金华开口反驳，“哥，做人凭良心，妈在家帮们洗衣烧饭那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咋了，保姆还收费呢！他殷淼口口声声说南京房费高，那工资不也高，所以房费和咱妈的工资就算抵消了！再说，在他身上也花了不少钱吧，算算利息怎么着也有七万块了，凭什么还要还给他？们是人，就该心往一处去。我的结婚钱，谁都不许动。”
“我跟殷淼分手了，我不想欠他的，我也不想被他看不起，关键的是这的确是咱欠他的！王恪我告诉，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当时的情况并不了解，我跟殷淼并没有亏待咱妈。还有，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老指望着咱妈的钱还有我的帮衬，是个爷们，要学会自立，救急不救穷，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这些到底都应该懂的啊！”
“哥，少说好听的了，和殷淼要没亏待咱妈她现在怎么会得这病？们俩指不准怎么给她气受才把咱妈气病的呢！我看就是护着殷淼那兔儿爷，胳膊肘往外拐吧！”
“王恪！”王靖狠狠捶了拳桌子，“我是大哥，说话注意点。”
“有大哥的样不？和个男人鬼混在一起有没有想过是王家的长子？咱妈跟我被那小丨逼一次次羞辱的时候有没有为人子、为人兄长的样？现在咱妈病了，殷淼甩了，他丨妈在我们面前来这套，还虚伪啊？”
王靖忍无可忍，拳头砸在王恪脸上，王恪不甘心扑过来反击。兄弟俩人扭打在一起，毕竟王靖经常去健身房，很快就制服了王恪。“王恪我告诉，是个男人就靠自己的本事生活！还剩下十二万，七万还殷淼，剩下的都给咱妈治病。想结婚钱自己去挣，挣得到就结，挣不到就不结，我不会再管了。”
“靖子，靖子，哎呦喂，放开弟弟哦，他哪里禁得住这么打呦！”杨金华躺在床上哭喊着，上气不接下气。“我也不治病了，死了算咧，活着惹人嫌。”
“妈，还不清楚吗，这样对他不是件好事！他从学校出来多久了，从来没有说找份工作挣点钱，整天惹是生非。今天看到这个想要，明天看到那个也想要，咱家有多少钱能够他这样子用？别再惯着他了，让他吃点苦苦是好事。”
“我哪像啊，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砸锅卖铁供上学，倒好，在南京找这么个玩意过日子。是，是天之骄子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我他丨妈就是根杂草，吃苦受累我活该。”
“王恪少跟我阴阳怪气的。我吃苦的时候在干嘛？我勤工俭学我自己挣钱，我来了南京我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吗？那时候要不是殷淼我大学根本念不完，我他妈压根就是混蛋，因为他明里暗里受了多少委屈。是，我他丨妈不是人，我他丨妈就是畜生。”王靖甩手给自己一耳光，往事历历在目，突然发现原来不经意间自己给殷淼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妈，这钱一定要还给殷淼，不管我跟他在不在一起，一定要还，这是我做人的底线。”
“哥，疯了不成，咱家就这点钱了。”
“人不是为了钱活着，钱却因为人而存在。别人的钱咱能别惦记吗？”
“就算我们欠他七万，他手头里不还有几十万呢嘛？那么多钱还不够他用的？”
“钱再多也是他的钱，我再说一遍，钱肯定要还。”
“我不答应。”
“那行，王恪，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以后结婚生子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能过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
“好了，俩别吵了，靖子，明天把钱给他吧！”杨金华气若游丝，不知是真累还是假累。
……
第二天，殷淼收到王靖短信。
“钱已经汇到账户上，查收后告诉我一声。还有，对不起。”
殷淼突然觉得眼眶一热，眼泪浸润，就是强硬地不肯掉下来。
该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