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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回旋

  第二天王靖并没有如约来取行李,殷淼就呆坐在沙发上等了一天。仅仅一天,殷淼就把自己这几年的生活梳理了一遍,他发现自己竟然扭捏了这么久,现在才狠下心来快刀斩乱麻。

  自己绝对不能和杨金华王恪同住一屋檐下,这样对彼此都不好。只是王靖在把话说开后玩消失的幼稚行为让殷淼大为恼火,殷淼恨不得连王靖的衣物也一起打包。

  直到傍晚,钟表的时针与分针连成一条线,将钟面纵向平分为两半王靖才现身。殷淼火大得很,压根没给他好脸色看,只是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蛇皮袋,示意他快写拎走。

  “我妈病了,晕倒了。”王靖脸色很差,胡子拉碴。

  殷淼不屑地哼了哼,鼻子里冒出了一股热气,“王靖,怎么连这么拙劣的谎话都说得出来?”

  “我没骗,我妈老早就觉得胃口不好,最近她食欲不振咱们都没注意到。她悄悄跟我说自己最近很容易疲倦,浑身酸痛,晚上还容易抽筋,这些都知道吗?”

  “合着还怪我了?”殷淼气不过也大起声,“她不会得癌症了吧?口口声声说我爹妈死绝,看来她比我爹妈死得还要惨啊!”

  王靖看怪物似的看着殷淼,不可思议,殷淼却不为所动,心中毫无怜悯,反倒觉得大快人心。殷淼心里清楚得很,这是杨金华获取同情的手段罢了,这样让王靖充满负罪感,理所当然获得了儿子的偏袒。

  “王靖我告诉,不管怎么样,妈跟王恪都不能再住我家了。的卡我还给,租房也好买房也好,与我无关。至于咱俩的关系,咱们都好好冷静下,仔细考虑考虑,看是继续交往还是分手做朋友,或者连朋友都别做。”

  王恪接连点头,义愤填膺,提着蛇皮袋就往外走。屋内,殷淼傻站着,眼睛深邃不见底,窥探不出他究竟想着什么。

  殷淼以为王靖不会回来了,洗完澡就躺下休息了。朦胧中,感觉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有自己熟悉的气味。殷淼半梦半醒,习惯性地就往枕边人怀里钻,身边的人一愣,随机松懈肌肉,把殷淼搂紧。

  殷淼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王靖怀里,大吃一惊,考量着王靖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想破脑袋就是想不出。王靖也醒了,看着殷淼不说话,气氛微微有些僵,尴尬又瑟缩。

  “我们聊聊?”俩人同时开口,心有灵犀到同时冒出这四个字眼。

  “殷淼,真的这么不待见我妈吗?”

  “王恪,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不是我不待见妈,是妈看不上我。”

  “我妈她……”

  “别跟我说农村老太太观念老旧,这不是一个说辞,她的很多所作所为已经超出地域能够解释的范围了。平心而论,她说少次出言侮辱我的父母?她和王恪粗鄙肮脏的字眼又什么时候听过?我回家了一口热饭热汤吃不到嘴还要听她的冷嘲热讽,王恪做错事情需要这个哥哥买单连带着耗费我的精力这样公平吗?王靖,说句实话吧,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这种非人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这不就是过日子嘛?”

  “王靖,我不喜欢吃顿饭还要事先在网上团购餐券然后绕老远为了填饱肚子,我也不喜欢我拎一包东西回来家人就肆意乱翻然后挑三拣四骂骂咧咧,我更不喜欢任何事情都帮着家人而不一碗水端平。我们都有稳定的工作和不错的收入,而且我们也不会有孩子,我们可以过优质的生活,我们可以去加勒比海度假,我们可以买世界一线品牌,可是妈和弟硬生生把我们的生活档次拉低了。现在好,买牛奶要看赠品,买水果也要买快烂的,就连装修一下房子也要屁话啰嗦的,这叫过日子?”

  “她是我妈,我有义务要赡养她。”

  “是,也知道,她是妈,不是我妈,的义务不能强加到我头上吧?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妈正儿八经对我,我殷淼绝对不会把她赶出家门,关键是她怎么对我看在眼里不是吗?”

  “她……”

  “还记得之前她去当铺的那件事情吗?”

  也就是前不久,殷淼家装修的时候,王靖用自己发的奖金买了一个玉手镯还有一块玉佩送给杨金华和殷淼。那天殷淼不在家,王靖就把玉手镯先给了杨金华,然后便出去上班了。那时候王恪谈对象开销特别大,杨金华就去当铺卖掉了王靖买的手镯。

  还有送给殷淼的玉佩。

  两件玉器买来将近一千五,杨金华三下五除二,八百块钱就贱卖了。刚从专柜拿出还不到半天,辗转沦落进了当铺,价格跌了一半。王靖气得要命,可对方又是自己的母亲,说不得骂不得,只好忍气吞声,还要帮忙瞒着殷淼。可纸终究保不住火,殷淼看见了玉器的□□,王靖见兜不住这次和盘托出。

  说实在的,当时要不是王靖拦着,殷淼真的有可能当场和杨金华翻脸。就这么一来二去损失了七百块,还一起瞒着自己,殷淼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我妈她不是把钱留着自己用,是补贴王恪去了,她今天晕倒了死活不肯去医院,就是为了给咱们省钱,她……”

  “打住打住。”殷淼就知道再聊下去肯定还是这样子,“什么也别说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再同意妈和王恪住进来。卡我还给了,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那我们俩呢?就非要这么逼我吗?”王恪一激动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是不是范牧?是不是想和范牧交往?”

  “王靖,即使有一天我和分开,我也不会和范牧在一起。”殷淼郑重承诺,眼神笃定,“我不会为了排遣寂寞和一个我不爱的人在一起。”

  王靖的心有一丝安定,可随即涌上阵阵惶恐,自己与殷淼因为到了需要时间化解的地步。或许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可以让自己拥抱蓝天。

  亦或跌入深渊。

  人世间的沉浮永远也捉摸不透。

  杨金华把肉糜跟去皮的虾子摞到锅子里,用筷子和匀。虾子是早上去菜市场买的,刚死没多久,划算得很。粥快熟时杨金华把切碎的青菜也搁进去,顿时香气四溢。撒上点麻油,拌透,出锅。

  杨金华给自己和王恪各盛了一碗,“打个电话给哥,看他还回来吃饭。”

  王恪懒散地摇了摇头,“妈,哥既然给咱们租了房子,昨晚又没回来,说明他打算和殷淼单过了,还等他干嘛?”

  杨金华昨晚被疼痛折磨了一夜,小腿肚子抽筋足足有半小时,疼得她死去活来,所以一大早脸色很不好,泛白。

  “不管了,咱吃吧!”杨金华思索着是这理,开始动筷子了。将为数不多的几颗虾仁挑到王恪碗里,王恪也不客套,照单收,大快朵颐。

  吃完饭王恪把碗一丟,心安理得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杨金华拖着身子洗好碗,拍拍王恪,示意他给自己腾些位置。王恪不高兴嘟囔了两句,还是侧过身让出些地方。

  杨金华哭了。

  就那么冷不丁的,莫名其妙地哭了。

  先是安静地掉眼泪,王恪没发现,后来开始小声啜泣。王恪慌了神,心想自己也没招惹她啊,赶忙把抽纸递上去,“妈干啥啊这是?”

  “王恪啊,妈心寒呐!”

  王恪不知原由,嘴笨,不知怎么安抚。

  “我一心为大哥好啊,他不领我的情,现在把我们母子扔在这里不闻不问。我做的什么孽啊?”

  “妈,眼不见心不烦,管他们呢?反正大哥出钱租房子,咱就安心住下。”

  “这钱不是多花的吗?再怎么说这也是哥的钱啊!”杨金华的算盘从未出过错,“这钱攒下来将来不都能给结婚用吗?哥现在被那公狐狸迷得团团转,咱俩怎么弄啊,不如死了算咯。”

  “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所以心情不好?要不我把哥喊回来让他带去医院瞧瞧?”

  “别,干啥多花那冤枉钱,不值当。妈现在就巴望着哥那些钱出来给结婚使啊,就怕哥愿意到时候殷淼使绊子。”

  一说到殷淼王恪就来气,“他妈的就是这□□,害得我和我家那口子分了,他买的找机会老子弄死他。”王恪一气鼻音就出来,把“弄”字发音成了“neng”。

  杨金华一听儿媳妇吹了更是难受,心里空落落得难受。

  王靖带殷淼去外面吃了早餐,馄饨油条外加一笼汤包,皮薄肉多。王靖和殷淼这么多年下来脾性依旧,仍然喜欢把一根互相缠绕的油条分成两半,一人一半。殷淼把油条揪得一小块一小块塞嘴里,王靖则用湿巾把他油乎乎的手指开干净。

  一顿早饭俩人吃了将近半小时,等起身时正巧到了早高峰。殷淼没活接,王靖也没啥事做,俩人就晃晃悠悠走在人行道上。

  冬天就要过去了,已经有不怕冷的姑娘套上了春装,轻便明快。俩人走着,突然身后有人开口。

  “殷淼。”

  王靖和殷淼同时停下脚步,驻足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