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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仙

  他怎么跑这来了?

  子巽被贪怪拦住了去路,却听方月泽朝他拱手说道:“此去道途艰险,恐有血光之灾,而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不需要。”子巽果断拒绝。

  多一人不如少一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方月泽笑了笑,却在子巽即将出城门之际,补充了一句:“可若没有我,你们是进不去那个地方的。”

  进不去月儿湾?

  这话有点意思。

  藏在子巽袖口处的黑雾悄悄探出了头。

  子巽挑眉,明摆着不信,却见方月泽姿态从容,于怀中掏出了一纸书信,举到他的面前。

  其上的字迹歪七扭八,统共三行,唯独底下的落款最为清晰——野有死麇。

  子巽:“……”

  真行。

  人家的遗书竟被你找着了。

  “你一定需要我。”方月泽笃定地说。

  两人对视良久,久到单一鹤都忍不住开口劝说子巽两句。

  要不你就答应了?

  月儿湾阴气重,没准会碰上几只厉鬼,带上方月泽,还能平添一个战力。

  可子巽却在心想,方月泽跟着他的目的是什么?

  思考无果,子巽无奈地摆摆手,最终还是让其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子巽坐外边,单一鹤和方月泽坐里边。

  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催人入眠。

  黑雾从子巽的袖口中钻出,幻化成一位和云厘相貌相同的少年,挨着子巽坐下。

  他手指微动,便在两人身旁设下一道隔音屏障。

  “月儿湾里有什么?”子巽问。

  “星星,月亮,和宝藏。”云厘答。

  子巽:“……”

  当真是跟嗔怪学坏了,连说话风格都一样。

  “我们现在还在比焉呢。”子巽说,“这里是你的地盘。”

  言外之意是,你大可以说得具体一点。

  云厘却恍若未闻,伸手抚上了子巽的脸。

  两竖行梵文在他的触碰下微微闪光,而后隐入肌肤之中,消失不见。

  “我知道。”云厘微笑,收回了手。

  马车却在此时颠簸了一下。

  子巽身子微微前倾,竟见道路两旁突然升起了重重的鬼火。

  它们仿若排列整齐的士兵,为马车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

  青石砖铺就的地面,光滑平整,一眼望不到尽头。

  拉车的马儿受惊,踌躇不前。

  云厘见状,指间缠绕的傀儡丝猛地扎向前方。

  两匹马儿嘶鸣一声,便都乖顺地踏上了青石砖路。

  “这是哪?”子巽环顾四周,有种隐隐的熟悉感。

  “冥界。”云厘懒懒地倚靠在车壁上,较之前放松了许多,忽而笑道,“这里才是我的地盘。”

  他将本体留在孜尧的长乐宫中,掩人耳目,同时分出一半神识附着在泥人身上,借子巽之手,离开比焉。

  “月儿湾里有星星,因为所有人的魂魄都升上了天空。”云厘解释说,“也有一弯月亮,因为摆渡的老翁恪尽职守。”

  子巽听明白了,星星指魂魄,月亮指船只。

  “那么宝藏呢?”他追问。

  云厘想要的是“宝藏”?

  “在地里埋着呢。”云厘轻笑一声,漆黑的眸子里陡然闪过寒芒。

  他将手一拢,马儿顿时刹住脚步,好险踩上一道崩裂开来的缝隙。

  原本通顺的道路突然塌陷,留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子巽一惊,瞬间警惕起来,却不想还没窥见敌人的身影,就中了一道昏睡咒。

  云厘脸色一冷,接住子巽倒下的身体,将其搂在怀中。

  拦路者轻松跃过几米宽的黑窟窿,落于马车旁。

  “嗯哼?”他欲探身瞧两眼云厘怀中护着的人,笑道,“你喜欢这么弱的?”

  一根细白的丝线,转瞬擦过他的眼睑。

  拦路者连忙后撤几步,以折扇掩面。

  狐狸眼微勾,他佯怒道:“我千里迢迢赶来,好意告知你此路不通,你却连小情人也不愿让我多瞧两眼。”

  “好意?”云厘呵笑一声,指尖凝聚的灵力化作一把小刀,尖刃直指拦路者,“此路为何不通?”

  “途中有恶犬。”拦路者答,手中折扇一合,笔直的青石砖路硬生生转了个弯,向东折了九十度。

  “近几年,滞留冥界的亡魂数量剧增,此地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安宁。”拦路者提醒说,摆出“请”的手势,“人间的阳关道难道不比此路好走?”

  云厘沉默,手指微动,拉车的马儿踏上了向东的道路。

  沿途的鬼火明明灭灭,似有魂魄穿梭其中。

  “生气了?”拦路者未曾离去,反倒关心起云厘的情绪。

  可惜云厘懒得搭理他,一边驱车前进,一边把玩怀中人的发丝。

  拦路者也不恼,笑骂一句:“得了新欢,忘了旧爱。”

  云厘闻言,睨了他一眼,嘲讽意味溢于言表。

  冥界有七怪——贪、嗔、痴、恨、爱、恶、欲。

  唯独这家伙自封为仙——爱仙。

  真是好大的脸。

  表面上忠于大冥司,暗地里却想尽办法勾搭各路神明。

  云厘不喜欢墙头草,对其自然没什么好态度。

  没想到这家伙不但不知退缩,反而愈挫愈勇,乐于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凡人寿命有限,终究比不过我陪伴你的时间久。”爱仙情深脉脉地说,差点被迎面割来的傀儡丝大卸八块。

  鬼火终于不再闪烁,幽幽地照明前路。

  云厘驱车,缓缓驶过冥界和人间的过渡地段,从夜晚步入白昼。

  破晓的天光洒向周遭的林木,不远处的村落升起袅袅炊烟。

  子巽睡醒时,发现自己躺在车厢里。

  车外传来单一鹤和他人争辩的声音。

  “你说我们偷你东西,一没人证二没物证,空口无凭!”

  “你若问心无愧,为何不敢将车帘掀开,让我一探究竟!”

  方月泽也加入战局,温声道:“若你执意要搜查车厢,何不说说自己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前来找茬的人却支支吾吾,难以道明。

  子巽坐起身,还没来得及回忆自己昏睡前发生了何事,脖子上就被人架上了一块碎瓦片。

  女孩低声威胁道:“别动。”

  可惜她的手都在颤抖。

  子巽:“……”

  原来他们真的“偷”了别人东西?

  碎瓦片没有紧贴子巽的颈动脉,因而他也不甚慌张,甚至分神整理了一下袖口。

  黑雾缩成小小的一团,探出一条触手,在子巽眼前晃了晃,示意他不用担心。

  车外人声渐息。

  赶走了找茬的人,单一鹤欲要钻回车厢里,看看子巽醒没醒,却被方月泽阻拦了一下。

  对方示意他回头,恰好能与找茬者恶狠狠的目光撞个正着。

  看来免不了会遭其报复。

  待马车驶离村落几百米,单一鹤方掀开帘子一角,不想正对上一只眼睛。

  他吓了一跳,身子往旁侧一歪,撞上了方月泽的左胳膊。

  女孩蹲在车帘旁,幽幽地盯着他,掌心被碎瓦片划开一道口子,还在往外渗血。

  “你怎么往车里塞了个大活人!”单一鹤惊道,“还是个手持凶器的人!”

  方月泽随口胡扯说:“日行一善。”

  子巽恰在此时掀开车帘,心想,难道就没人在乎一下他的人身安全?

  “你认识她?”子巽问方月泽。

  见人醒了,方月泽露出笑容,答道:“不认识。”

  那你行的什么善?

  子巽可不觉得方月泽会无缘无故救下此人。

  单一鹤的反应倒是与方月泽不同,他望向子巽,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昨晚上用了几次缩地千里阵?”

  一夜之间,一辆马车,横跨六七百公里的距离,直接从比焉来到了悬周。

  子巽噎了一下,总不能说是走了冥界的捷径吧,虽然中途还被人拦了一道。

  不过好在单一鹤重点关心的不是这个,他接着前句话说:“而且昨晚上有段时间非常奇怪,我不是昏睡,我简直是昏迷!”

  天知道他睁眼时发现自己侧脸着地的那一刻有多尴尬!

  这都没摔醒!

  尤其是当他看到方月泽和子巽也都睡死过去,徒留两匹马拉着车在路上狂奔时,满心的尴尬全变为了惊悚。

  要不是他及时拉住马,这车不得直接飞到悬崖边上去!

  “我们遭遇敌袭了?”单一鹤心有余悸。

  子巽含糊回答道:“也许。”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觉得有云厘在,问题应该不大。

  方月泽看到了子巽的小动作,插嘴道:“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再走两三天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可两三天……未免太长了。

  子巽有意早日到达,心想,要不我画个缩地千里阵?无非消耗点灵力。

  他正欲开口,不想安静蹲在一旁的女孩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角。

  子巽转头,见女孩抬起流血不止的手掌,伸到他的眼前。

  “血,止不住。”女孩委屈地说。

  子巽:“……”不是我划的。

  但他还是从储灵袋中掏出干净的棉布,往女孩的掌心上缠绕几圈,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女孩顿时眼睛一亮,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似乎是对此感到新奇。

  “谢谢。”她轻声说。

  子巽笑了笑,忽然问道:“你认识坐在右边的人吗?”

  他拉开车帘,让女孩看得清楚。

  方月泽头也没回,专心赶路,却不想女孩公然违背之前的约定,因一个蝴蝶结而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

  “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