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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

  谁能想到邪神大人不去收割别人性命,反而真的托梦于他了呢?

  当年的子巽瞧着那个笼在黑袍里的身影,觉得既惊奇又好笑,独独没有害怕的情绪。

  于是他问邪神:“你能看到我的未来吗?”

  邪神围着他转了一圈,细细打量,语气辨不出真假。

  “你会死得非常痛苦。”

  子巽当时就把这所谓的邪神赶出了自己的梦境。

  庙外的雾气愈加浓了,天色也暗沉下来。

  子巽手提长刀,踏出门槛,在他走后,幻象轰然消散。

  他从水里滚了一遭,此时额头竟有些发烫,脑中纷繁的思绪像落入热水中的面条,被泡软了,缠绕在一起。

  他一边走,一边心想,云厘在哪?其他人在哪?百里商现在情况如何?

  为什么在东君的秘境里,竟会出现这般诡异的雾气?他之前遇到的怪物又来自于哪里?

  直到远处陡然升起冲天的火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子巽神色一凝,立即提刀奔向光亮处。

  夜幕悄然降临。

  林梢之上,越来越多的黑雾缠绕上南朱雀的身体。

  她却一无所觉,还在与水行争斗。

  两人足尖轻点,踩着泛黄的树叶,在半空中跳跃。

  白刃划过丝带,水袖擦过羽裙,胜负难分。

  眼见山中雾气弥漫,水行心觉不好,一边招架着南朱雀犹如鼓点般密集的攻击,一边大声喊道:“南朱雀!不要被黑山羊迷了心智!”

  可南朱雀恍若未闻,长剑刺来,竟又凌厉了三分。

  黑雾如同绳索,缠在她的手脚之上,令她无法自主控制身体。

  她不知道水行在说什么,只听到耳端杂乱的呓语——杀了她,杀了他,杀了它……

  一声盖过一声。

  南朱雀和水行在空中打得火热,百里参和戚六九在地上斗得灵气横飞。

  爆破符燃起的火星偶然落在草叶尖,顺着树干一路向上,直冲云天。

  百里参一剑挑断戚六九挂在脖子上的红绳,挑出悬在其上的漆黑人像,一剑将其斩成两半,才总算唤回了戚六九的神智。

  戚六九手中还攥着数十张符纸,正待尽数朝百里参扔去,身子就突然触电般一颤,眼睛终于恢复了清明。

  “我……我这是……”怎么了?

  跟疯了一样,要将百里参置于死地。

  百里参眼神凌厉,冷声道:“何必贪图不应得之物!”

  戚六九顿时羞愧地垂下了头,涨红了脸。

  都说东君的秘境里处处是仙缘和机遇,都说东君居住的喆岛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才敢将这个带有邪灵气息的漆黑人像揣进兜里,想等有时间了再好好研究一番,谁曾想这竟是巫疆人的东西!其内还封存着一缕黑山羊的残魂!

  这下可好,不仅放出了致幻的雾气,还害得南朱雀被那缕残魂附了身!

  百里参眉头拧成“川”字,凝视着半空中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一挥长剑,用灵力将那两块摔落在地的漆黑人像击回了戚六九怀里,命令他道,“离开秘境!将这邪物交给四季使,通知他们封锁出口!”

  语毕,他立马飞身跃上树梢,同水行一起制敌。

  戚六九自知有罪,得了指令,哪敢拖延,连忙凭着记忆寻找起秘境的出口。

  只无奈雾中幻影层叠,实在辨不清何处才是真正的目的地。

  戚六九置身其中,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只觉得自己几乎要溺毙在此,突然窥见一道红衣身影,顿时屏住了呼吸。

  是云厘,手上竟还提着一颗怪物的头!

  其顶上长着弯曲的黑羊角,脖子的断口处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血。

  戚六九差点白眼一翻,吓晕过去,不知道是云厘恐怖,还是他手中提着的怪物头颅更恐怖。

  “要出去?”云厘问,伸手指了个方向。

  戚六九闻言,连忙探头望去,却不想,此路尽头竟是一汪幽深的潭水。

  哪里像是秘境出口的模样!

  戚六九的双腿都开始哆嗦,但在云厘的注视之下,他又不敢不迈步,只好硬着头皮走到路的尽头,闭紧双眼,狠心跳进了潭水之中。

  冰冷的潭水包裹着他,拖着他不断下坠,直至他终于站在了平地之上。

  没想到,秘境的出口,竟真在这潭水之底!

  戚六九瞬间睁眼,奔向前方那扇光门,却不想侧身撞上了恰好同时冲过来的百里商。

  两人左腿绊右腿,齐齐扑倒在秘境之外的地板上。

  两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是碎成两块的漆黑人像脱出戚六九的掌心,摔落在地上,然后又被一只纹有赤莲花纹的手拾起。

  戚六九连忙抬头望去,只见夏使摩挲了两下漆黑人像,然后立马将其封在了一个小盒里。

  “果然……”她低喃着,尾句藏在半开的唇缝间,迅速将秘境的出口封死。

  趴在地上的戚六九和百里商齐齐一惊,却只有百里商叫道:“我哥还在里面!”

  可夏使不置一词,未曾解释,只是端着那个封有漆黑人像的小盒子,瞬时不见了踪影。

  徒留百里商和戚六九待在原地,一个迅速爬起,一个继续瘫倒在地,内心焦灼万分。

  秘境里迷雾重重,催生出虚幻的鬼影。

  所有人都在雾里发疯,云厘也不例外。

  近乎无形的傀儡丝缠绕在南朱雀细白的脖颈之上,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她的头颅割断。

  南朱雀呼吸急促,眼眶通红,头发散乱。

  她手中的长剑横在云厘的颈侧,颤抖着,在其肌肤上划开一道长长的血痕。

  百里参和水行倒在她的脚下,安静地昏睡着。

  两人的颈椎处都连有一根细长的傀儡丝,被云厘收束在掌心。

  快!快杀了我——

  趁黑山羊的残魂还附着在我的身上!

  南朱雀红唇微张,望着云厘,无声地催促与祈求。

  她是不死鸟,还有复活的机会,只是万万不能将黑山羊的残魂给放出秘境!

  云厘神情淡漠,合拢五指,南朱雀脖子上缠绕的傀儡丝便骤然紧缩。

  她从咽喉中发出一声破碎的悲鸣,求生的本能令她下意识地挥剑,欲要砍断云厘的脖子,却不想剑身被一把突然冲出的黑金长刀给打落了下去。

  刀剑相接,刃锋相击,刹那间迸溅出的火星照亮了云厘的眼睛,令他松了松指尖的傀儡丝。

  南朱雀顿时倒伏在地,剧烈地咳嗽与喘息。

  “嗯?”云厘被子巽抓住了手腕,被对方掌心的温度烫了一下,他似乎很疑惑,“你为什么会在这?”

  按照他所想,子巽现在应该已经出了秘境才对。

  子巽比云厘更加疑惑,他不在这里,难道还在宅子里的床上躺着吗?

  可还未等他有所应答,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一道火红的身影。

  黑雾缠绕在南朱雀的身上,她像是被狂风卷着,冲向了云厘。

  结果可想而知。

  血花猛然绽开,而南朱雀的头颅高高升起。

  她的面容狰狞,夹杂着痛苦。

  断口处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一条小路,她的身体与头颅近乎同一时刻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子巽后退几步,似乎被吓到了,甚至松开了云厘的手腕。

  与此同时,在南朱雀头身分离后,黑雾瞬间脱离她的身体,妄图钻进地底,却不想,竟被一团自南朱雀体内燃起的烈焰给卷了进去。

  子巽的脸上满是迷茫,弄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而云厘望着被松开的手腕,却陷入了沉思,心神一晃,眼前竟也出现了幻象。

  未散的雾气化作了火光,顺着枝丫蔓延,连绵成一片火海,而无数身着玄黄道袍的人则从黑暗中涌现出来。

  他们或手持卦盘,或腰悬铜钱,或两指夹着一道黄符,将云厘围困在中间。

  为首的老道士厉声喝道:“邪祟!还不快束手就擒!”

  云厘不语,垂眸望向自己的胸前。

  那里破了一个大洞,刺穿他的宝剑却握在一个山野村夫的手里。

  他心想,人类还真是奇怪,有求于他时称他为神,降罪于他时又称他为祟。

  云厘叹息一声,无声质问提剑刺向他的山野村夫。

  是你许愿让我带走你缠绵病榻的妻子,也是你下山寻来这群道士,哭诉我杀害了你的爱人。

  所以,我该怎么做才算是满足你的祈愿?

  山野村夫不敢直视云厘,声音颤抖地说,:“是我一时昏了头……昏了头!才会……才会……”

  云厘嘲弄一笑,并不想听对方的辩解。

  他听着耳后传来的风声,五指上缠绕的傀儡丝已然绷紧,却在迎击之时,看到幻象忽然破裂。

  密密麻麻的人群竟被庞大的傀儡丝牵引着,自己走入了火海。

  山野村夫和插在云厘胸口的宝剑一同消散,子巽逆着人流,朝他走来。

  “没想到,你胸口的伤是这么来的。”子巽低语,回忆起那晚被云厘按在怀里时,看到对方胸口处的那道淡粉色的伤痕。

  云厘沉默着,直到子巽走到他的身前。

  “巽公子。”云厘垂眸,伸手抹了去了从颈上伤口处溢出来的血,“你确定你现在清醒吗?”

  “我确定。”

  “可我不清醒。”云厘笑着说,竟抬手将指尖的一点血擦在了子巽的脸上,虽然只留下了一点浅红色的印记。

  “那些都只是幻象。”子巽安慰说。

  “但是他们依然存在。”云厘后退几步,抬眼望向立在火海中的人影,自己也几乎要陷入烈焰里。

  子巽伸手,好像是要拉住他。

  “你相信我吗?”云厘的身影匿在火光之中,轻声叩问。

  子巽却猛然上前一步,将云厘扑倒在地。

  锋利的箭簇擦着他的发尾,消失在远方。

  周围场景变换,竟是一处古战场!

  他的身后是交接的兵戈,众人的尸骨横陈在泛红的土地上。

  “这不是个互诉衷肠的好时机。”子巽直言,望进云厘的眼睛。

  但身下的邪神却迫切地向他寻求一颗真心。

  云厘黑发散乱,晃落一圈草尖上的露珠。

  他承认自己被幻象影响了,这令他想起来一系列不那么美妙的回忆。

  云厘笑了笑,轻声说:“没关系,我只是想求一个答案。”

  今晚无月,子巽的眸中却落入一点星光。

  “当然,我相信你。”

  这没什么可犹豫的,子巽心想,毕竟早在百年前,他就摸清了邪神的秉性。

  于是他郑重许诺,却在尾音落下的那一刻,被底下的邪神勾着脖子吻了上来。

  舌尖冲破牙关,带着一点野蛮与血腥。

  一瞬间,古战场的幻象化作尘埃消散。

  两人位置倒转,红服与白衣交叠。

  云厘的手指拂过子巽的颈部,宛如奏乐般,从其锁骨处一路滑至胸口。

  冰凉的触感令身下人一惊,泄露出一声轻吟,微微抗拒。

  云厘惩罚性地在其唇上一咬,而后又变为轻柔的舔舐。

  他的手掌隔着一层湿透的布料,缓缓贴在子巽的心口之上。

  那处曾经停止跳动的地方,如今又恢复了生机。

  扑通,扑通。

  逐渐加快的心跳声,透过胸腔,在云厘的掌下震响。

  无论是平稳还是紊乱,这一刻,此心只为他而鸣。

  这个认知让云厘愉悦无比,以致于他放纵自己的心意,将身下人亲了个痛快,直至子巽手脚并用,向他发出呜呜的抗议声。

  云厘微微起身,下唇瓣被咬破,还挂着一丝血迹。

  他伸手拂去底下人眼尾溢出的泪水,在其上泅出一抹深红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