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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0

  【何寻-江湖习气】

  何寻心情沉重地合上胡一来的绘画本,彼时她陡然意识到自己对胡一来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何寻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对学生十分负责的老师,她认为自己已经尽最大的努力照顾班上每一个孩子幼小的心灵。她重点关注班上每一个如楚达也和方小早一般性格怪异的孩子,偏偏却忽略了同样也需要老师关爱的胡一来。

  每一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孩子都佩戴着假面,何寻为自己对胡一来疏于关注感到愧疚。当何寻从孔梦香口中得知胡一来抢走了白小海的午餐钱,何寻当下的第一感觉便是对白小海感到心疼,同时她也在暗地里生胡一来的气,气他让全班的孩子亲眼目睹了强者对弱者的欺凌,气他居然懂得用饮料贿赂全班同学闭嘴,气他和父亲一样沾染了一身江湖习气,气胡东海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只顾着赚钱不好好教育儿子。

  何寻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是一个如此偏心的老师,她只顾着心疼白小海竟然没有看到胡一来假面背后心中的渴求。如果自己像对白小海一般用心地对胡一来,如果自己写交换日记的对象是胡一来而不是白小海,那么胡一来是不是有可能在绝望之中抓到一丝生机。

  何寻觉得自己有种如同坠入深海一般的无力感,当她得知楚达也和方小早的死讯第一次体验了这种彻骨的无力感,如今在胡一来的葬礼上她第二次又重新体验一遍这种感觉。

  何寻觉得自己仿若人在悬崖边却无力将之搭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朋友,她的学生一个个接一个坠入阴冷的崖底。

  何寻决定从此以后不再对那些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孩子抱有偏见,每一个孩子性格的形成都有其成因,她相信这些孩子一定是家庭教育中的某一环出现了问题,只不过像胡一来这样的孩子比其他的孩子更善于伪装。

  “何寻老师,求求你了,可不可以把你给白小海的爱分给我一点,就一点点……”

  何寻脑海里不断重播胡一来绘本中写下的那段话,她从这段话中不仅看到了胡一来对老师关爱的渴望,更看到了自己对白小海这个孩子的过份偏爱,这样对白小海来说是好的,可对其他孩子来说或许十分不公平。

  何寻决定一点点拉开与白小海之间的距离,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对白小海的言行表现出过度的关切,从而导致白小海对自己超出了正常师生应有的依赖。

  何寻第一步首先将交换日记的地点从办公室更改到班级里的储物柜,第二歩她控制住自己不在上课的时候频繁地看向白小海。每一个孩子都需要老师的关注,何寻经过胡一来的事后比任何人都想做一个公平的老师。

  白小海并没有留意到何寻这阵子在课堂上对他减少了关注,大概是因为胡一来的事情,白小海最近总在课堂上频繁的走神,他时常立起书本遮挡住自己的脸。何寻在讲台上能清清楚楚的看到白小海时常正在发呆,她叫白小海回答问题的时候,那孩子竟然几次都磕磕巴巴回答不上来。

  何寻决定找白小海谈谈,毕竟这孩子曾经亲口对她说语文是他最喜欢的学科,何寻不想让这个内心脆弱的孩子因为家庭的变故废掉。

  “阿寻,我好想好想见你。”白小海敲门进办公室前何寻受到了魏书展发来的短信。

  “阿寻,我们什么时候筹备婚礼?”隔一会魏书展又发来一条。

  何寻关掉手机没有回复魏书展的信息。

  “老师好。”白小海的眼中闪过一丝胆怯,何寻心想白小海一定是怕自己批评他吧。

  “小海,试卷给你。”何寻把订正过答案的试卷交到白小海手中,她深知眼前的这个男孩内心既柔软又敏感,她只能用柔软的方式来化解他的情绪。

  何寻从头到尾都没有对白小海说出一句批评的话,她只是像从前那般对他宽慰了一番。白小海在何寻面前流下了羞愧的眼泪,何寻见白小海这样心里如同被针刺了一般,她无法不心疼面前这个痛哭流涕的男孩。

  “咚咚咚……”办公室门口有人敲门。

  “你怎么来了?”何寻见魏书展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你没有回我短信,我怕你出什么事情就想着来学校看看,正好接你下班。”魏书展走到何寻办公桌旁。

  “你先回去吧,我还没有做好和你见面的准备。”何寻冷淡地回复魏书展。

  “瞧你,怎么还在生气,我不就是和唐凡打了一架吗?谁还没有冲动的时候。”魏书展回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小海,你先回去吧,你对老师的承诺一定要记住,下节语文课认真听,我会在课堂上叫你回答问题,老师很期待听到你的特殊见解。”何寻不想让学生听到自己与魏书展争论,便结束了与白小海的谈话。

  “何寻,我看你对学生倒是耐心的很,你什么时候能把对学生的耐心分一点给我?”魏书展不等白小海走出门便不满地质问何寻。

  何寻听到魏书展的话再一次想起胡一来绘本上的那句,“何寻老师,求求你了,可不可以把你给白小海的爱分给我一点,就一点点……”

  何寻回想起胡一来心再次揪成一团。

  “我一向对你很有耐心。”何寻沉默半晌开口。

  “那是在你得到遗产之前。”魏书展冷笑,随后又道,“自打得到了那笔遗产你就开始对我翻脸,何寻,你不会是想昧着良心甩掉我独吞那笔遗产吧,难不成你真的是那种贪心而又现实的女人?”

  “你少在那里给我扣帽子,我不接受你对我的恶意揣测,我现在的确是在犹豫是否要继续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你不给我时间考虑,只会加速我们的分离。”何寻没想到魏书展竟会把自己想得如此龌龊。

  “我再给你二十四小时时间,二十四小时之后,你必须给我一个准确的回复,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魏书展的语气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耐烦。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给你回复,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和你继续这段关系了。”何寻对魏书展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讨厌至极。

  “既然你想分手,我可以成全你。前提是你得向我证明自己不想独吞遗产。”魏书展轻蔑地看向何寻,仿若他面前是一个十分不堪的女性,他正在施舍她一个救赎自我的机会。

  “你要我如何来证明?”何寻反问。

  “你把遗产分我一半,我就相信你是真心想跟我分手,只有这样我才相信你不是那种现实而又贪心的女人。”魏书展继续施展激将法。

  “我没有必要向你来证明,如果你认为我是那种现实且贪心的女人。那就继续认为吧,你现在怎么看我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魏书展,我宣布从现在起我们解除情侣关系,我郑重要求你不要再纠缠我。”何寻这一次真正下定了分手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