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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宋嘉祐来时,陆沙已经走了。宣讲会那边不停地打来电话催他过去。陆沙十分歉然,但身不由己,最后和江玥说了明天再来看她,便匆匆离去。

  江玥躺在床上,想着这真是个多事之秋,江珺刚从医院出来,自己就又进去了,骨折这回事不比别的,端的是行动不便,处处要靠人。正发愁间,就见到了宋嘉祐。

  宋嘉祐进了病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江玥一圈,却摇摇头坐下什么也没说。

  江玥冲他笑笑,“为什么我最狼狈的时候都会被撞见?”

  “呀,就是不让人省心,”宋嘉祐扶她坐起,给她背后垫好枕头,“刚想叫下星期跟我去复旦开分析哲学年会的呢,这下倒好。”

  江玥回嘴说:“分析哲学那套我又不懂而且也不喜欢,带我去也是浪费。”

  “总得去见见世面的吧。会议是挺没意思的,不过借机会一会下学界的高人大德,这些人是挺好玩的,知道别人都在做什么想什么,对自己也是一个启发和促动。”

  “是是,我又懒惰又任性,最没出息了。”江玥立马自我检讨。

  宋嘉祐听了却笑,“说一点都说不得。饿不饿?我做了黄骨鱼炖豆腐,还有一个韭芽炒蛋,中午就在这儿陪一块儿吃了。”

  “太好了,想不到一场祸事还能换到的菜吃。”江玥欢喜起来。宋嘉祐做得一手好菜,在美国时曾让江玥大为惊艳,只是回国后再没机会吃过。

  宋嘉祐把饭菜布置好,两个人一边吃一边闲聊。

  江玥把烦恼告诉他,自己不过是闭合性的骨折,用石膏外固定了,实在没必要一直躺在医院里。只是折在腿上,走不得动不得,很麻烦。

  宋嘉祐想了想说,“待会儿问问医生看,可不可以提前出院,反正也不需要吊针,回家去也好,我托朋友给请一位有经验的护工就行了。”

  当天下午,江玥就出院了。宋嘉祐开车送她,到了楼前,又把她背上去,然后一直陪着她直到护工来了才走。

  请来的护工是个白净整洁的中年女人,江玥叫她陈阿姨。要吃要喝,拿递东西,上厕所,擦身体,江玥都得倚赖她。

  当天晚上,在陈阿姨的辅助下,江玥总算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用电脑看24小时,那么紧张刺激的剧情,她却看得心不在焉,总是拿眼睛去瞄屏幕右下角的时钟图标。

  直到十点,电话准时响起。

  江玥“喂”了一声,即听到他说“是我”。

  她说我知道,然后问他好不好,事情办得顺利吗?

  “唉,看了才知道差距在哪里。这一趟收获是大,就是太累。一连赶了好几个地方,算是马不停蹄,今天刚到东京。不说这个了,怎样?忙什么呢?”江珺的声音温和慰人,间杂着长叹,语气听来疲惫之极。

  江玥愣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和他说今天的事故呢。他在外奔波已是这样劳累忧心,怎能再给他添上烦愁。

  江珺听她没应答,又问了一声。

  这下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噢我挺好的,现在正在看美剧呢。”

  让谎言听起来可信的一大诀窍就是要虚虚实实。

  江珺果然没发觉,“呵,看什么呢?好看么?”

  “好看啊,那个杰克·鲍尔简直是打不死的小强。”

  江珺笑着说:“现在倒是五谷杂粮都要吃了嘛。从前对这些电视剧多不屑一顾的。”

  “女文青也有别的审美需求嘛,哪能一直闷骚纯文艺的。再说我现在只想做不费脑子的事。”

  江珺又笑,“那还不容易,反正有我养,想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什么也不做,光发呆也行啊。”

  江玥知道他会这么说。虽然这些年总是为他的冷淡疏远而心寒神伤,但她心底还是有一种笃定,如果自己真到了退无可退处,他是一定会在的,会护着她,他是最后一道,也是最坚实的一道屏障。

  她是可以什么也不做,只是她没法忍受自己这样的无所作为。他是一道屏障,却也是一道阴影。她的动力来源于他,压力也来源于他。他是那么强大,总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好,不够优秀。虽然他总是在的,但江玥并不愿意躲避在他的羽翼下,她二十五岁了,人总要自己扎根下来,找到自己安身立命的所在。

  那晚,江玥想了许多,大学毕业之时人人忧患的出路问题,到现在她也没有解决,读了这么多年书,读到博士,仍然无助。

  最后她带着一筐的问题,跌入了睡眠。

  第二天,宋嘉祐过来看她。

  听到门铃响,江玥从躺椅上坐起,扶着墙一路跳了过去。

  开了门,宋嘉祐见她单脚立着,正要往回跳,连忙伸手拉住她,“还不小心些,万一再伤了,麻烦可就大了。陈阿姨呢?怎么让来开门。”

  “就这几步的路,我跳一下又不要紧。陈阿姨去买菜了。还没谢呢,这个护工阿姨人很好。”

  宋嘉祐抱了江玥放到躺椅上,指指地上的一袋樱桃,说“给买的,等我洗了给”。他进了厨房,一会儿端出一盘绛红的珠果给她。

  江玥拈着果蒂吃起来,宋嘉祐却坐着不动,只看着她。见她时不时地挠一下头,便问:“是不是想洗头发?”

  “嗯,看都耷拉在一起,昨天疼得出了一头的汗,今天就痒得难受了。”江玥苦恼地说。

  “要不我送去沙龙?”过了几秒,他又说:“不用出去也行,我有办法。”

  江玥信任地听凭他的安排。

  当然她的信任不是无缘无故的。

  人人都以为宋嘉祐和他的女学生关系暧昧可疑,一段师生必是逃不掉的。其实他们都误会了,连江玥自己最初也曾误会过。

  在阿懒死后,江玥病重神思恍惚的那段时间里宋嘉祐曾细心周致地照顾过她。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不少时日,后来也曾一起出行旅宿。宋嘉祐若存了心思,他便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做点什么,但他却从未有过任何逾距的行为。

  江玥从防备到不解,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他。

  那时他们开车穿过一个小镇,冬天的黄昏,天色黯淡,路上的车很少,也见不到几个人。车灯照着路面,无数条雨丝飞扑而来,最终都成了水珠里的小小一点,慢慢在窗玻璃上垂落。宋嘉祐把车停到路边,揿下车窗,想要抽一支烟。

  江玥就是那个时候问的——“宋,为什么对我那么好?”问毕,她转头去看他。

  他正吸进一口烟,脸颊凹进去,显得特别的嶙峋和沧桑。

  宋嘉祐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特别让人心疼。”

  烟抽到一半时,他复又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很多年前,她也像一样大的年纪,脸圆圆的,像一样总是打两根辫子。我们一大帮人聚会的时候,她总是坐在角落,很少说话很安静,听着我们争论得面红耳赤。她非常聪明,围棋下得极好,那一帮人里几乎没人能赢她。她呀……有一次她说我的一篇文章写得好,我听了乐坏了,到现在还记得那股高兴劲儿。”

  他像打开了记忆的阀门,絮絮地说着当年的那些游冶和心动。那时他们都在b大哲学系读研究生,时时聚会阔谈。

  江玥一边听,一边遥想那爱思想的妙女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她问,“那追到她了吗?”

  宋嘉祐摇头,“不,她有男朋友,他们是一起从四川考过来的,感情非常好。毕业后他们很快就结婚了,那时我已经出国。我以为她会幸福……后来她丈夫受了政治事件的牵连,我听说了打电话给她,她也还是那样,都说很好很好,反倒叫我不用记挂。可是,那之后没几天,就听说她去了。她丈夫还在隔离审查,那晚她一个人在家,癫痫发作起来,硬生生地窒息死……”

  宋嘉祐说得很慢,中间几次停顿,车内回荡着lesdavis的爵士小号曲,缭缭地拨动人心弦,连带他的声音都飘渺起来。

  他们静静地坐在车里,雨雾让前方变得迷濛,好像过去的某个影子在那里闪过,人是那样无力,什么都挽留不住。只有记忆,他还记得她年轻的容颜。只是时间的力量摧枯拉朽,连这一点记忆也越来越淡薄。

  宋嘉祐转过头来望着江玥,没有夹着烟的那只手,伸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

  人总说重温旧梦,实际上旧梦是没法重温的,因为逝去的已然逝去。他放下手,笑了笑说,“所以我特别希望能过得好一点。”

  自那以后,江玥便能理解为什么有时候他望着她的目光会那么复杂,好像是望着一个悠远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