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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漫天的雷雨都不及此刻帷帐中的春色,若问三七此刻感受大抵是复杂的。

  谁家做夫妻做成这样,成婚几年不曾圆房。

  可快活么。

  三七将微蜷的肩膀舒展开,望着眼前那个清冷却难掩艳色的郎君,又觉得痛快。

  谢言玉,迟早会让你栽上一个跟头。

  身上的郎君仿佛不满意此刻三七眼中的飘忽,伸手抚向腻白的脖颈,捏住那抹红唇,轻捻。

  “三七,看我。”

  “只准想我。”

  冬日的雨格外的寒,里间却一片靡靡艳色,丁香偷笑着悄悄退去身子。

  一晚上叫了三遍水,这消息也就从易机灵,半夜里敲打,才没传出去。

  牵机院内,几人脸上都莫名喜色,想着万事如此,夫人总不会再提和离的事了吧。

  可没想到的是,当日上枝头,小鸟啾啾之时,三七却不见了。

  不管这边牵机院内有多少个人在寻,而此刻被找的那人正慢悠悠的闲逛在埔鸾街上。

  埔鸾街是京城里最大的贫民窑,里面有各种各样杂乱的小摊贩,人鱼混杂的地方,总有各种各样的意外,那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在这样一条街上,三七很自在,甚至能够称得上如鱼得水。

  有些长眼的也认出了三七的身份,只是在看她时多了几分谨慎,并未太过惊惧。

  三七手上捏着串刚买的糖葫芦,正要找个地方去吃碗面食时,不期然却遇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潭?

  他在这做什么?

  从江潭入锦衣卫后,她只在最开始怀疑过此人的身份,可后来随着一线天的事情,又确认不是敌方派来的奸细后,便将其抛诸脑后了。

  三七再次打量起周围,视线沿着青瓦白墙,再到人声鼎沸的摊贩,再到江潭的步履匆匆,终于她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江潭应该并不出生于这里。

  所以,江潭到底是谁的人?

  昨夜谢言玉到底去杀了谁。

  此时天色尚早,三七心下已经起了疑,便打定主意去一探究竟。

  可就在要跟随之际,一个硬邦邦的后背撞了过来。

  “对不起,我……”

  “嘶。”

  三七并不喜欢这样的接触,眉头微微蹙起,声音在喉咙里过了一圈。不过也在这时,在对方公鸭般的嗓子里听出了莫名的熟悉。

  再抬头一看,这个小狮子一样毛躁的少年,不就是那落成锦。

  少年穿着短打的骑装,长手长脚的,偏腰身精瘦,给人一股猎豹般的感觉。一头墨发放荡不羁,睫毛也十分浓密,黑压压的落在纯净的瞳孔上,眼神也亮晶晶的,“三七,是你呀。”

  真虎的不行,三七失笑。

  而落成锦这边,悄悄雀跃起来。原倒是追了一个细作,见人不见踪迹后,又倒着思索,没想到碰到了心爱的姑娘。

  是的,心爱。

  一个人对一个人的喜欢真是来的奇妙,只觉得哪哪都合他的意,像是照着他心尖尖长出来的一样。

  原来,再见面的感觉是这样。

  少年初识情爱,起的心思也很蛮横。

  落成锦将手心的汗擦擦干净,不拘小节的就要拍那处被他不小心撞过的地方。

  三七闪身避开,“做什么?”

  “我拍拍,拍拍就不痛了。”落成锦笑着道,语气也满是真诚。

  迎面的风吹过他因急跑而微微出汗的额发,露出了饱满光洁的额头。

  少年露齿笑着,一口洁白整齐的大牙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他毫不闪躲的将眼神里的真诚释放,“小时候,我痛了,额娘也是这般哄我的。”

  三七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自己。就当落成锦被看的不自在,意气风发的俊脸上起了一丝红晕时,她道,“你那时多大,我如今又多大。”

  好歹笑着将话接了,而落成锦也夸张的舒了口气,“嗨,这有什么打紧的,你终归是个姑娘家,我这身板那么糙,好歹给你撞疼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三七手里的糖葫芦,又是爽朗一笑,“我那时也爱吃糖葫芦。”

  “走,我带你去吃东西去。”

  其实三七很会拒绝人,但面对这样一个笑眼弯弯的少年郎时,她头一次起了一点不知名的坏心思。

  谢言玉可以接受她人的示好,她又为何不能。

  她为何非要把自己拘在壳子里,为别人守洁。

  于是,在这个风光明媚的冬天里,三七有些叛逆的伸出手,“好,若是不好吃,我可要拿你试问。”

  听罢,落成锦笑的更开心了,将手在衣摆处擦了又擦,这才将那只小手拉住,“您就请好吧。”

  小儿女一番打闹,落在巷子口那幽深的视线里,则又是一番场景。

  昏暗的转角下,一朵红色山茶花随着同色的抹额飘落。

  而另一边,三七脚下不停,踏着枯萎的树叶,衣袂翩翩。

  “老板,糖豆包,驴打滚,枣泥糕,再来三碗阳春面。”落成锦熟门熟路的报了几个吃食,寻了个空位拉着三七坐下。

  这是一家老旧的小店,店里被收拾的很干净,可饶是如此,在即将坐下时,落成锦依旧细心的将三七身下的板凳给掸了掸,“我和你说这家店是我小时候常来的,别看这家店不大,可味道可好着呢。”

  埔鸾街一般都是平民吃的小馆,可这老巷子里的小吃,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

  “你小时候经常来这地方?”三七不知想到何处,又恰似无意的揭过,随即转头,“三碗?”

  “恩?”落成锦正烫着碗筷,听闻此言后,恰好歪过头看她,眼睛亮亮的。

  三七形容不了这种眼神,像个还在幼年的小狮子,很仰慕雄狮的样子。

  她摇头失笑,带着一丝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包容,声音有些浅,有些无奈的打破了她不对外人亲近的原则,“我是说你为什么要三碗面。”

  落成锦将烫干净的碗筷递过去,随意抽了一双筷子在身上擦擦,“我是个男子,要吃的多些,好保护心爱的姑娘。”

  说罢,或许觉得他的心意太过直白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店家的速度很快,两人说话的功夫,食物就被端了上来。

  阳春面冒着热气,嫩绿的葱花更是添加了一丝香气。

  可有多少年未曾吃过这一碗素面了,三七记不清了,可面刚在舌尖打了滚时,一个身影从门口一闪而过。

  三七放下筷子便要出追,岂料身旁的人比她更快。

  风掠起她的发梢时,只听的一声安抚,“三七,你先吃,我去去便回。”

  “这个奸细我可追了很久了。”

  换做旁人,那最后一声带着兴奋的喝声,大抵是听不清的,可偏偏坐着的是旁边是耳力超群的三七。

  那一闪而过的身影,是本不该出现在这的江潭。

  可为什么会被落文锦唤做奸细?

  三七眉头紧锁,想不明白,索性追了出去。

  一个人在街上奔走时,或许百姓们只当做平常不起眼的小偷小摸,可当另一人带着呼啸的内力如同流星般时,摊贩们便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开始看热闹起来。

  落成锦眼底都是兴奋,脚下猎猎生风,阳光下他的双眸亮的霸道又强势,仿佛猎物在股掌之间玩弄。

  在遇上挡着路的行人时,他更是当空一跃,口中发出似有剑出鞘的激荡鸣声。

  被堪堪当作路障的那个男子,也不害怕,当众喝了声彩,“好功夫。”

  而在追人的紧张氛围里,落成锦闻的后,竟懒懒的抽空回头半挑眉稍,一撩衣袍,“过奖了。”

  这一幕让年轻的女郎羞红了眼,三七视线捉捕到时,也笑着骂了句显眼包。

  有人不明所以,问道,“那是谁?”

  立刻有人接道,“看着身形,可是落小将军?”

  没想到落成锦在这贫民窑一般的埔鸾街倒是出名。

  可随着三七紧跟的步伐,街上又瞬间躁动起来。

  “不好,是锦衣卫!”

  “难不成埔鸾街要出大事了!”

  三七听到这些,恍若未闻。脚步又更快了些。

  埔鸾街不愧是贫民窟,两侧的道路修建的毫无规章可言,一条路叉着一条路,三七好几次都跟丢了前方。

  只是埔鸾街上的人胆子很大,在丢失前方的踪影时,会有些围观看热闹的给她一些指导。

  “前面,就是前面。”

  “哎呀!不对,不对,是那条路哩。”三七便在这片混乱中听着声音追去。

  前方的路越走越偏,不知何时没了围观的人群。

  小巷中两个暗色的身影出现。

  三七眸光一暗,脚步渐渐慢了下来,“难为你们了,费劲心思的将我引到这来。”

  阴影交织的巷子里,照不出一丝日光的痕迹。

  而胡同巷子里的终点是一处砌死了的围墙,两人的身影如同鬼魅,一左一右并行,呼吸之间几乎听不出间隔,脚下难掩苍劲的内力。

  再回想那些刻意诱导的,若不是预先埋伏好的,说什么三七也不会信。

  看来是想来个瓮中捉鳖了,三七冷着脸,并不害怕,可心没由来的慌了一瞬,接着浑身酥软。

  而与此同时,谢府里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不好了!郎君,夫人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