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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历练(四)

  上楼的空隙,司楚一直抿着嘴,似笑非笑的,还时不时抬头瞟一眼身边佯装高冷的某人。

  面上紧绷着的某人终于忍不住,等上了二楼,才轻轻拽了下莫名愉悦的人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在笑什么?”

  司楚垂眸扫了眼捏住袖角的手,修长白皙,还怪赏心悦目的。她抬眼看向湛然,后者面上毫无恼意,耳尖还似乎因为羞赧泛着微红。

  她挑了下眉,诧异地挪开眼神。

  “你好似暴露了什么。”司楚轻声。

  湛然目光怔了下,微微歪头。从背后的角度看过去,似乎同司楚有些亲昵。

  “你想留住那只妖的脚步,未免有些太过着急。”司楚提醒。

  若是方麒的莽撞影响了事情发展,那位竖笛的主人刚想离开便被湛然牵住脚步,显然是想让一切回到正轨。

  她说完转过身将双手搭在栏杆上,静静等着那位的解释。

  湛然轻笑出声,看了眼一脸平静的司楚,同她一样搭在栏杆上,毫不在意道:“你找到幕后的妖是迟早的事情,虽说我不应该插手,但情况不是有异吗?”

  有异?司楚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她复又看向一脸平静的湛然,“这位长老,你对事情的判断是否有误啊……”

  湛然转过脸对向司楚,两人的目光仅仅一人之隔。

  “你受伤了,这不叫突发情况?”

  司楚一怔。

  这是何意?

  她垂下眼看向左手,伤口处不知何时已然完好,不难看出是湛然在给她包扎时就用功法疗愈过。

  “一点小伤……”

  “那也是伤。”湛然打断她的话,目光冷冷淡淡看向身后的茶室,“走吧。”

  他常是一副笑颜,说什么都细声细语的,如今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挺唬人。

  挺不高兴似的。

  司楚转过身撇嘴,管他高不高兴。

  一个连真容都吝啬的谜语人……

  那边有王平可和湛然,她毫不担心地起步下了楼,趁所有人不备像条游鱼一样溜进了后台。

  台上已经唱起了曲子,咿呀婉转,迷得台下人如痴如醉,如梦似幻。

  司楚轻微扫了眼便只身进了后台。

  门帘好似有隔音功能,她放下帘子的那一瞬,无论是梨园天籁还是其它杂音都被隔绝在身后。

  入眼便是杂乱的配饰和用具,但光线暗到只能看到轮廓。司楚平息了下心神,适应昏暗后起步往里间走去。

  里间除了放着排排戏袍外,同寻常房间没甚区别。外面的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悠悠待在房间一角。司楚审视四周,皱了下眉。

  光下的阴影中站了一个涂大花脸的小男孩。

  这小男孩约莫不知自己的红红绿绿的妆容有多骇人,愣是将嘴角咧到耳尖,双眼也眯着笑,活像陶瓷捏的花脸小人。

  司楚用一种不太理解的眼神看了他片刻,摇摇头推门往后院走。

  “喂!”那小瓷娃出声。

  声音脆生生的,适合唱戏。

  司楚放下刚抬起的手,懒懒地倚在门框上,微低着头看向小男孩,“你谁?”

  “这话应该我问你呀!”小瓷娃保持笑脸不变,声音尖利了许多,许是对司楚的问话很不满意,“是你闯入我的房间的”

  司楚闻言复又抬眸看了下墙边排排整齐的戏服和一旁的妆台,神色复杂,“你的房间?”

  “对啊!”小瓷娃没觉得丝毫不妥,挺直了腰,笑脸仿佛比之间更夸张了,桃红的脸蛋和雪白的笑眼在阳光照耀下更加清晰。

  “我管着这件房间,他们去唱戏了,班子也不在,就我管着它。”

  “你打杂的?”司楚旋即发问。

  “……”瓷娃噎了下,歪到耳尖的嘴角终于耷拉下来,“我不是打杂的!”

  “我会唱戏!”

  司楚微眯了下眼,她虚虚抬起手指,等到一缕魂灵正要缠绕上去才蓦然回神。

  差点忘了,有人盯着的。

  她撇撇嘴,换了另一种简单粗暴的方法,阖眼凝神,灵神在瓷娃周身环绕了一通。

  真的是熟人。

  刚看到这孩子的那一眼,司楚就觉得对方身上有着她熟悉的气息,但她没在意,毕竟活得久了,见过的人比吃过的饭还多,若是每个人的轮回都要认认,那也太费心力了。

  再者,认了又能怎样。

  但这孩子忒奇特,司楚回过神,睁眼的瞬间,这孩子的红白笑脸蓦地在眼前放大,眯起而不见眼眸的双眼直直冲着司楚。

  “……”他什么时候搬的凳子。

  司楚木然地抬手薅了把这孩子的头发,冷着脸,“下来。”

  话音刚落,面前就闷闷来了声,“哦。”然后乖乖跳下来站到司楚身边,期间还小心翼翼地窥了她几眼。

  司楚软着性子教育他一顿不要登高爬低,让他好好在地上待着,随后便推要去推连接后院的门。

  “我不能让你进,你不是我们的人……”瓷娃硬着气拦住她,又在压迫性的目光下渐渐收声。

  不知怎得,他心底也不是很想拦着这个人。

  司楚欣慰地笑了下,摸了把他的头便推开门走向后院。一般戏院都有个顶大的院子住人,还通透敞亮。

  司楚抬手挡了下阳光,转过身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瓷娃,后者木在门前,眼神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你只能一直守着那房间?”

  “房间没人,只有我了。”瓷娃开口,声音又变回脆生好听的。

  “哦。”司楚招招手,扬起笑颜,“那你辛苦。”说完去翻后院的屋子。

  第二世时,她路过一城镇时曾撞见过一户失火的人家,那户人家家大业大,一个院子能抵得上别人两个,但那火焰仿佛淬了妖火般,火势滔天,冲了半院子不带停的。

  烧了灭,灭了又烧,这诡异的妖火硬生生吞没了半边天。

  司楚施法不得,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救人,那一整个晚上都在亮如白昼的火焰中度过。

  谁也不知那火最后是怎么停的。

  也没救回几个人。

  司楚抱着一个处在咿呀学语年纪的男童坐在废墟之中,孩子在无声地哭,她也在默然流泪。

  学了一身玄术功夫,没怎么救过人,尽是杀人了。

  第二世的记忆并非久远,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司楚最难想起的便是那近一百年。

  她方才探神过去,发现那个因受惊吓再也说不出话的孩子转世成了那个等待唱戏的小娃娃。

  挺好。

  这样想着,她走过一间又一间屋子的窗前,难得地用修真灵力扫了一番,除了老鼠和养的白猫外一无所获,无半点妖的痕迹。

  脚步来到了最后一间屋子,这屋子外边看上去有其它没什么不同,但从方位与风水上却是极好的。

  司楚现在门前徘徊了下,收回灵力推开了门。

  空气中清淡的香火味扑面而来。

  门外斜斜投来日光,司楚沐浴在白光里,目光镇定地望向前方,那座威严而沉静的神像之上。

  与此同时,隔着一整个戏院,坐在二楼茶室的湛然,正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