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奕昨晚失眠，小时候某个记忆深刻的身影在脑海中闪了一晚上，跟放电影似的，止都止不住。
早上七点半，霍奕吊着胳膊，顶着两只熊猫眼再一次招摇地晃进了教室。
周通看着自家老大的这副尊荣吓了一跳，万分惊恐：“你昨晚干什么了？”
“你猜。”霍奕一边回之一个相当标准的微笑，一边把作业通通在桌面上摆好，确定不会再有任何可能打扰他睡觉的不确定因素，霍奕满意地往座位上一趴，再也起不来了。
瞧这架势，周通毫不怀疑霍奕今天能睡到地老天荒。
结果没过几分钟，谢启走进教室刚要坐下的时候，霍奕“垂死病中惊坐起”，跟有感应似的，看着身边正要坐下的谢启：“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谢启看着他，一时间，空气有些许安静。
“电话号码，微信，□□，哪个能第一时间联系上你要哪个。”霍奕拿出手机说。
谢启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直接霸道地要联系方式，不过想到霍奕的班长职责，谢启也不矫情，拿出手机让霍奕扫了微信。
验证通过的下一秒，霍奕再次趴了下去，这下是真的不省人事了。
前排目睹全过程的周通突然有点羡慕。原来当班长还有这点好处，可以正大光明地要到大佬的电话啊。
说来也奇怪，谢启传说中明明是那样一个难相处的人，怎么到了霍奕这里，就没有任何距离感呢。难道这就是大佬们的世界？
午饭时间，周通帮霍奕打了饭，陆宁买了芒果汁，考虑到某人现在动手不变，十分贴心地帮霍奕把插管插了进去。
食堂里闹哄哄的，周通坐下催促霍奕：“老大老大，快看看谢启朋友圈，我实在好奇大佬的世界跟我们这种凡人有何不同。”
“对！我也十分好奇。”陆宁一脸期待。
“出息。”霍奕不屑地“嗤”了一声，结果陆宁一瞪，霍奕立马乖乖把手机掏了出来。
谢启的动态很少，几个月不发一条，偶尔发一条还是晚上的景色居多，很不符合当下青春热血少年的现状。
周通和陆宁看得直皱眉，还以为能从这里窥探到大佬的生活秘闻呢，结果就几盏路灯几棵树，这能看出来什么？
“拍摄技术还挺好。”霍奕另辟蹊径赞了一声，谢启的灯光处理很好，角度也选得不错，哪怕是用手机也拍出了电影画面的感觉。
里面为数不多的几条动态不难看出来都是同一个地方，可能是他住的地方。不过，这风景怎么瞅着这么熟悉呢。尤其那颗看着就有好几十个年头的柳树，跟赵柯远开的烧烤店前面那棵很是相似。
“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在食堂见到过谢启。”陆宁把手机还给霍奕，环顾了周围一圈说道。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周通也好奇地扭头看了一圈。
霍奕突然想起来早上恍惚中看到谢启好像带了餐盒，他想到什么，把自己的餐盘往对面一推，“你们吃吧，老周你多吃点，我这份给你。”霍奕对周通使了个眼色，周通不知想到什么，脸刷地一下红了。
霍奕没给两人留下任何询问的机会，拿了饮料起身就往外走。
“什么事啊着急忙慌的，饭都不吃了。”陆宁没好气地说了一声。
周通难得获得跟陆宁单独相处的机会，一时间心里又甜蜜又忐忑，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好装模作样地应了一声：“谁知道呢？”
霍奕回到教室的时候，谢启刚跟人打完电话，桌上的餐盒还没打开，霍奕挂着胳膊坐到他旁边。
“原来你带饭过来的啊，我说怎么没在食堂见过你。”霍奕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块面包。
“食堂太贵。”谢启说，他打开餐盒，饭菜的香味立马飘散开来。
闻着味的刹那，霍奕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他不争气地看了一眼，里面的饭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光看颜色都让人食欲大增，看得出来做饭的人十分用心而且厨艺极佳。
霍奕再看看自己手里那块那块干巴巴的面包，瞬间就没了吃下去的动力。
“来点吗？我这里还有一双备用勺子。”谢启当然听到了刚刚霍奕肚子里的声音，没笑，十分给对方面子。
“也不是不行。”霍奕语气十分勉强，目光却无法从对方餐盒里移开，毕竟，家里有个整天研究黑暗料理却酷爱做饭的老妈，霍奕能活到现在也是极不容易。
谢启用保温盒的碗分了一半的米饭出来：“你怎么也没去食堂？”
“食堂太贵。”霍奕有样学样，迫不及待吃了一口，入口的瞬间味蕾刹那间复苏，霍奕感觉到了满满的幸福，仿佛人生得到了某种救赎：“这谁做的？这么好吃！”
虽然两人现在还算敌对状态，但对于赞美霍奕向来不吝啬。
“我奶奶。”看着对方这跟没吃过饭似的，谢启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霍奕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只是当初比现在狼狈得多。
那大概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谢启只是在楼上顺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便一眼在雷电交加的外面看到了一个孤单又可怜的身影，像一只流浪的小狗，在风雨中瑟瑟发抖，无处躲藏。
他飞速拿了伞下楼，让奶奶把人领了进来。
被领进来的男孩又瘦又小，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他全身湿透局促地站在门口，看着偌大的房间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进来啊。”谢启拉着他的手臂，只感觉一片冰凉。
男孩没有说话，也没往前迈出一步。
“进来啊！”谢启催促他。
小小的身影低着头，看着自己全是泥的鞋，半晌才嗫嚅说道：“会脏。”
谢启明白了他的担心，弯腰把自己的拖鞋放到霍奕脚边，自己赤脚站在地上：“穿上这个就不脏了。”
男孩依然没有动。
谢启只好弯腰按住他的脚踝，把对方小脚丫放进了自己的拖鞋里，起身把对方拉进了房间。
“你是谁家的小孩？你爸爸妈妈呢？”奶奶问他。
男孩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家在哪住？家里还有谁？”
男孩依旧不说一句话。
奶奶只好先拿了一套谢启以前的衣服让这不知哪来的小孩换上，可刚撩起他的衣服，谢启便清晰地看到霍奕背上一道道的红色伤疤，分外吓人。
“啊呀！这谁家的大人下手这么狠！”奶奶有些震惊。
谢启也怔住了，这些伤看着都很疼，更别说是被打的这个小孩是什么感觉。
“这是谁打的？他为什么打你？”知道了小孩儿有伤，奶奶的动作更加轻柔。
“舅舅。”男孩或许是感受到了温暖，终于开口说出了进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你爸爸妈妈呢？”奶奶问。
“在很远的地方赚钱。”男孩说，声音还是很小。
谢启一下子明白了，当时很多人把孩子寄养在亲戚家，每年送点东西送点钱，就当寄养费了。
“你舅舅为什么打你？”谢启趴在沙发的扶手上问他，语气有几分心疼。
可这么一问，男孩又不说话了。
后来谢启才知道，男孩姓霍，小名叫橙橙，大名叫霍奕，舅舅是个坏脾气的人，霍奕稍微做错一点事就是又打又骂，而舅母则常年对他冷暴力，霍奕那天逃出来，只是因为偷吃了一个馒头。
那天之后，霍奕又在他们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谢启天真地以为自己有一个弟弟了，霍奕的父母却突然出现把他领了回去。
那时候，谢启不开心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窗外的阳光刺得谢启眼睛疼，他收回思绪，把自己碗里剩下的菜又给霍奕拨过去一半。
霍奕着实没想到凶名赫赫的谢老大居然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跟想象中严重不符。
霍奕打量了一下这位新同桌，谢启穿得很普通，用得餐盒也有些旧，再联想到谢启说的那句“食堂太贵”，霍奕发现，或许这位谢大佬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光鲜亮丽”。
晚自习前，谢启收拾了东西往外走，刚到校门口就看见五六个人聚在一块，他们叼着烟在路灯下吞云吐雾，看人的时候眼里不怀好意。
“同学，认不认识一个叫霍奕的？”为首的一个见谢启出来，带着人走了过来。
“你们找他做什么？”面对着对方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谢启丝毫不惧，很不给面子地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挪开。
“没事儿，就找他随便唠唠！”那人也不气，笑着说道，“他在几班来着？”
“七班，不过，你们不用找了，因为——我就是。”谢启觉察到了危险，倒并不害怕，他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笑着说，“你们要找我唠什么？”
为首立马变了脸色，把嘴里的烟狠狠扔到地上，一脚踩灭：“原来就是你小子，长得倒是人模人样！敢跟老子抢女朋友，你说找你唠什么？嗯？”
“哦，这件事啊——”谢启一笑，想起霍奕那张勾女孩欢心的脸，“那确实得好好唠唠。”
……
十五分钟后，附中附近的一条窄巷子里响起一阵惨痛的哀嚎，谢启捡起自己的校服，想到霍奕在班里跟人说话的拽样，学着他的语气傲气说道：“记住爷爷这张脸，以后见着了，自觉离远一点，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