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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恰恰好是演唱会那天。」鹰微笑,难得的表情。

  鹅黄色的风吹来,无数成形的花苞摇晃在鲜绿的茎杆上。

  ------

  鹰期待约会。

  但鹰没打算就这么结束杀手的身分。

  说过很多次了,杀手有很多迷信,最忌讳的莫过于「这是最后一次」的约定。只要鹰还不确定宁是不是喜欢自己、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宁,他就还是个杀手。

  一天和尚一天钟,一夜杀手一夜魂。

  于是鹰又来到了死神餐厅。

  「这次也拜托了。」一只手将桌上的牛皮纸袋,推到鹰的面前。

  是上次暗杀肥佬的委托人。

  鹰打开纸袋,看着照片,点点头。

  杀了这个政商关系俱佳的黑道大哥,委托人在这一带再无敌手。

  「可能的话,请在两个礼拜内做完这件事。」委托人附注。

  「加一成。」鹰坦白。

  ------

  如果说当杀手需要什么天赋,那便是「观察」的本事。

  鹰慢条斯理地观察目标整整一个礼拜,并想办法旁敲侧击到目标接下来一个礼拜的行程。

  目标在十三号深夜会去情妇家。

  在那之前,鹰花了一星期探勘附近的高楼,选了一栋监视录像机死角最多,视野最好的天台角度。

  可惜目标的运气不好。到了十三号那天,波斯菊还没开。

  于是鹰到花店买了朵百合,然后绕到便利商店买了两盒牛奶。

  如常,鹰将其中一盒放进微波炉。

  「去哪?」宁翻着店里的时尚杂志。

  「杀个人,去去就回。」鹰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把自己说得很了不起,是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最爱犯的毛病。」宁头没有抬,语气也很平淡。

  叮。

  「花明天早上会开,花开之前的晚上洒水,会开得最漂亮。」鹰将牛奶盒从微波炉拿出,放在柜台上。

  「在比喻什么吗?」宁捧着热牛奶。

  「没。」鹰有点语无伦次了。

  「杀人很好玩么?」宁的手比出枪的模样。

  「问我不准。我这个人做什么都很无聊。」鹰耸耸肩。

  「说得跟真的一样。」宁。

  宁的视线停在鹰大衣口袋里的百合。

  「妳有没有很喜欢看的?」

  「要想一下。」

  「那就是没有了。」

  「问这个做什么?要借我常在看的、用订书机钉起来的啊?」

  「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个很喜欢的故事如果没看完的话,会不会很难受。」

  「怪问题。」

  宁摇摇头。

  鹰苦笑,静静将冰牛奶喝完,带着百合离开商店。

  一个小时后,鹰出现在高楼天台。

  架好枪,扣上瞄准镜,照例点上根烟。

  ------

  这个夜特别漫长,湿气也特别的重,城市飘起了薄雾。

  罕见的,第三根烟也熄灭了,目标迟迟没有出现。

  长枪的枪管已凝了露水,寒意沁入鹰手背上的毛细孔。

  「不大对劲。」

  鹰看着目标应当出现的窗口,开始思索目标改变行程的可能性。

  只有迟疑了半刻,鹰便决定按照自我约制放弃任务。

  但鹰背后的安门突然被撞了一大下,鹰刻意堆栈在门下的二十块砖头只挡了两秒,便被巨大的力道冲开。

  但只要两秒,就堪堪足够。

  「操,连我们老大的单都敢接!」

  几个穿着夏威夷衬衫的混混冲出,大声干骂开枪,火光爆射,子弹在天台上呼啸。

  鹰已冷静从地上枪盒中,抄出早已预备应付这种状况的的手枪。

  蹲踞,将手枪摆架在横立鼻前的左手上,屏住气息,稳定地扣下板机。

  咻咻声中,混混一个个倒下,但仆倒的身体却成了后继者的最佳掩护,让这场原本该更快结束的枪战延长了两秒。

  八秒钟后,鹰的脚边躺了七颗发烫的弹壳,安门前则堆了六个半尸体。

  最后一个混混倒卧在血泊中,呼吸吃力,惊恐颤抖地看着鹰。

  他的肝脏上方流出鲜红色的血,而不是致命的黑。显然鹰最后一枪稍微偏高了,没有命中混混的肝脏。

  「说了,就还有命。」鹰蹲下,慢条斯理拆卸枪具,装箱。

  混混没有选择,更没有职业道德,于是鹰很快便了解了一切。

  原来鹰的委托人酒醉失言,在三个小时前已反被目标绑架,一番刑求折磨后,终于令鹰的行动曝光。

  「但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鹰本想问这句话,却发觉邻近的大楼天台都鬼祟着些许人影,然后又迅速隐没。原来对方仗着人多,索性搜索所有附近的大楼可能作为狙击场所的天台。而还在其它楼搜索的混混听到了枪声,正赶往这里吧。

  不能久待,也没有久待的必要。

  鹰收拾好枪具就下楼,快速的脚步中还是一派从容优雅。

  还未招手,一辆出租车已停在鹰面前。

  「和平东路三段。」鹰坐上出租车。

  ------

  看着降到一半的窗外,鹰本能地想要想很多。

  但杀手习惯专注,也需要专注。

  所以鹰养成了一次只想一件事的习惯,连在这种时候也压抑住鹰的本能。

  「想女人?」司机看着后照镜里的鹰。

  「嗯。」鹰。

  「任务失败了?」司机。

  「嗯。」鹰。

  「别在意,我清理惯了。」司机。

  「不好意思。」鹰。

  司机不再打扰鹰的专注,将车里的广播音量调低。

  后照镜里,鹰的嘴角微微上扬。

  一定是个很美的女人吧,司机替鹰叹息。

  出租车停了,鹰下车之前忍不住开口。

  「猜猜我会不会收到结局?」鹰。

  「别太一厢情愿啊。」司机失笑。

  「也是。」鹰下了车。

  ------

  天快亮了。

  鹰打开楼下快坏掉的信箱,里头果然放了新的章节。

  「可惜没有the end的字眼。」鹰苦笑。

  鹰慢慢走上楼,回到房间,一贯地打开枪盒,架起瞄准镜。

  缓缓地,配合着不轻不重的呼吸,鹰用最细腻的手腕与手指,将镜头焦距调整到最饱满的窥视位置。

  宁坐在木架前,背靠着墙坐着睡着了,食指与拇指间还夹着根画笔。

  木架上的画已经完成。

  悠闲躺在椅子上睡觉、拿着手枪的鹰,很有杀手的慵懒味道。

  「妳会出名的。」鹰笑笑,撕下当天的日历。二月十四号。

  鹰换了件深色衣服,走到阳台浇花,波斯菊几乎要开了。

  在花几乎要绽放的时候浇水,花会开得更灿烂。鹰笃信不疑的哲学。

  对面的阳台上,宁的喇叭还是放着那首名为花的歌。

  鹰坐下,墨水笔在撕下的日历纸上写了几个字,折成了一架从任何角度都无从挑剔的纸飞机。

  然后等着。

  等着一道从任何角度都无从挑剔的风。

  他很有耐心,因为等待是他最擅长的事。

  「来了。」鹰千锤百炼的手掷出。

  一阵风,托着纸飞机划过两个阳台间,那片逐渐湛蓝的天空。

  鹰躺在椅子上,专注读着最新章节的。

  「真想看看下一章啊。」鹰微笑,慢慢睡着了。

  ------

  「好美。」

  对面阳台摇曳一片金碧黄澄,波斯菊开得很美很美。

  鹰说的没错。

  宁含着牙刷,趴在阳台,欣赏着熟睡的鹰。

  「爱看的猪。」宁将音乐关小时,发现地上的纸飞机。

  二月十四号日历上的两串号码,跟一句很美的话,宁反复看了好几遍。

  宁神秘兮兮地将人像油画推立在阳台上,想给醒来的鹰一个惊喜。

  「情人节快乐。」

  宁的手里捏着两张演唱会门票,静静等待鹰「嗯。」的一号表情。

  金黄阳光洒在油画上,鹰轻握的手枪闪闪发亮。

  很美的波斯菊,几页没有结尾的。

  一架载着爱情咒语的纸飞机,再没有距离的两个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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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星期后,目标还是死了。

  鹰的手法,鹰的角度,鹰的天台。

  天台上没有花,但有几张烧成灰烬的章节。

  有人说,开枪的人是月。

  有人说,是鹰师父下的手。

  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九.杀手,月

  ——风华绝代的正义

  1

  士林法院外,十几辆sng厢形车严阵以待的阵仗并不稀奇,每次有名人

  上法院,不管是影视明星或是政客名流,一沾上了官司,绝对是媒体追逐的目标。

  但如此浩大的抗议阵仗可就不多见了。

  莫约五百多名绑着白布条抗议的失业员工聚集在一起,每个人都哭肿了双眼,手里揣着鸡蛋与汽笛喇叭,声嘶力竭地悲吼着。

  抗议布条写着「还我血汗钱」、「孩子上学没学费」、「吸血魔王害惨我家」、「无良商人掏空退休金」、「预备上吊中」等等,有些白布条上还泼上红色墨水,格外触目惊心。

  然后是冥纸。

  漫天飞舞的冥纸,象徵这场公司掏空舞弊案的背后,葬送了多少人的家计幸福,与原本就微不足道、现在却再也抵达不了的小小梦想。

  镇暴警察以替代役男打前锋,手持黑色盾牌,无奈地站在抗议群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