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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大结局

  天色已暗,老王开始掌灯,转到门口的时候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好像看见五爷回来了,正在门口转悠。

  老王慌慌张张往回跑,灯笼都拿不稳,掉在拐角处燃烧起来,映着雪地红彤彤的。

  “老爷,老爷,五少爷回来了。”老王一路咋呼。

  云翼一惊而起,外衣都未曾披上匆匆往屋外跑。老王一路小跑追着,撑开遮雪伞。

  云翼四顾茫然,茫茫一片白雪,鹅毛大雪肆意飞舞着迷人眼睛,哪里有半个人影儿?心里空落落的,像那片雪地一样茫然不知所措。

  不对,雪地并不荒凉,地上有来来回回的脚印,刚刚有人曾在这里走来走去。

  门口站成人桩子的侍卫回禀,刚刚确实有一名年轻人在门前徘徊,但未曾看清长相。

  云梒背靠着墙角,心跳加速,不敢探出头去。

  原本近乡情怯,踌躇多时不敢进去。他哪里能想到,只是在门口徘徊,这么快就能把父王引出来?

  是他回来吗?为什么不回家?

  是怕挨打吗?我又哪里还会打他?

  只要肯回来就好。

  云翼心中凄然,又不能肯定儿子是不是真的回来了,或是像往年一样只是自己的臆想。

  “去把酒拿出来,我在这儿坐一会。”云翼吩咐老王。

  云翼蹲下身子,在王府门口的石狮子旁坐了下来,也未曾掸开积雪,衣衫湿了大半。拿出两个酒碗,身前放了,一碗满上,另一碗也满上。纯洁的雪花打着旋儿,沿着哗哗下落的酒水飘落到青瓷碗里,渐渐融化。

  该是吃团年饭的时候了,整条街上的鞭炮声突然之间就响了起来,此起彼伏。

  两个穿着新棉袄的小孩儿追逐着经过王府门口,好奇地停下脚步,歪着头,看着那个孤零零一人坐在门口不回家的老头儿。

  其中一个小孩儿露出邪恶的白白的牙齿,突然点燃一根鞭炮,在云翼眼前的雪地上炸开,雪地被炸出一个黑色的小坑,老头儿依旧一人独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另一个小孩儿伸出手去,在老头眼前晃晃,没反应。两个孩子有些无趣地跑开了,因为远处的爹爹在叫他们回家吃饭。

  云翼一直等着,如果是儿子回来了,总会现身的。

  云梒躲在拐角暗处,见父亲一人坐在雪地里独酌,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一双黑缎面的靴子停在眼前,云翼不曾抬头,手里的酒碗生生抖了一抖,洒了几滴。

  “坐下,陪我喝酒。”不敢说别的,也不敢抬头看,一抬头,万一不是他呢?

  那一袭玄色长衫顿了一下,黑色的靴子退后一步,屈膝跪在雪地里。

  那双眼眸顿时矮了下来,直直对上云翼的眼睛。

  眼前屈膝跪着的小人儿,被深深吸进云翼那双墨色的眼眸中,久久不曾移动。

  云翼掐着酒碗愣一下神,镇定地灌一口酒,大口咽下,能听得到喉咙发出的咕咚声。

  又用右手狠狠掐了左手一下,确定自己真的有痛感,确定眼前人不会像以往一样,只要伸手去扶就会消失不见。

  云梒没有说话,千言万语的抱歉齐齐涌在喉头堵塞了声道。

  还是云翼先开口了,“回来了?那我们进屋吧。”

  声音低沉,平平淡淡,没有斥责也没有激动,就像是和儿子一起出门游玩又一起回家时候的语气。

  云翼拉着云梒的手,镇定地拉他起来,镇定地往回走,镇定地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老王掌着灯笼一路跟着,暗暗佩服王爷的定力。

  只有云梒知道手上的钝痛,云翼完不清楚自己用了多大的劲道,云梒的手大约被捏出一道紫印子,生疼生疼。

  云翼拉着儿子笔直地往前走,终究是越走越快甚至横冲直撞,撞倒了往府里送菜的菜农,篮子里的蔬菜撒了一地。云翼踩上一颗白菜,依旧笔直地往前冲。

  菜农慢吞吞爬起来,旁边的侍卫呵斥道,“走路不长眼睛,没见着撞着主子了吗?”

  菜农点头哈腰,连连告罪。

  一旁的小厮追上去,忙解释道,“原来送菜的老李病了,他远房侄子来顶班,乡下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冲撞了主子……”

  云翼完不知道下人们再说什么,只是急急忙忙拉着云梒回家,万一走得慢了,儿子又不见了呢?

  云梒远远回头,那菜农低着头,似乎在掸着裤脚上的积雪,又像是在往这边偷看。对上一双眼睛,觉着有些眼熟,旋即又摇摇头一时失笑,太不可能了。

  “快看看,谁回来了?”

  云翼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刚进欣园就开始嚷嚷。

  云棋几乎是扑过去的,“哥……哥……”,除了不停的叫“哥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云翼一旁傻笑。

  三岁多的宝儿跟在后面,一双眼睛滴溜溜直转,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忽然伸出手道,“抱抱。”

  潇湘子语恰好也在欣园,欣喜地赶上几步却被飞扑过去的云棋抢了先,潇湘跟着乐了一会儿,揶揄道,“三年未归,五少好大的架子啊!王爷,您还不传家法?”

  云梒惶恐,面向父亲屈膝跪下。

  云翼笑得合不拢的嘴一下子僵住,微恼道,“潇湘发什么神经?”一把拉起儿子,“不用理他,我带去看好东西。”

  云梒做梦也想不到,父亲所说的“好东西”是一屋子的面人儿,手艺比他还要精湛。

  未曾长大的小云梒,小云林,小云楦……那些活着的和死去的人们,还有他们各式各样的表情和动作。

  云翼甚至取下一个“小云翼”指给儿子看,“记住啰,老子的眉毛是这样的,把老子做得那么丑!”

  云翼略带自豪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脸色忽然阴晴不定。

  “怎么了?”云梒顺着父亲的目光看过去,左起第三个架子是空的,在一排排整齐排列的面人中显得那么突兀,像是原本也摆着一排面人但是不知被谁拿走了。

  云翼忽然发疯似的斥责侍卫,“谁进过我的屋子?谁动过我的东西?”

  “爹,丢了什么,您别着急,儿子帮您找。”

  云翼急道,“面人儿,我的面人……”忽又紧急住口,他又怎能告诉云梒,那一排做着云桥各类表情的面人儿不见了。

  云梒从下往上数,第一排做的是大哥,第二排是二哥云林,第三排空着,第四排做的是自己,再后面是云楦和云棋,那么……“爹,您是不是也做了三哥的面人?”

  云翼有些闪躲地点头。

  云梒握住父亲的手,“您记挂着三哥是吧。您其实没必要在我面前掩饰。有件事……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您……刚刚在院子里,您撞到的菜农有一双和三哥一样的眼睛。”

  云翼霍然抬头,紧抓着儿子的手,“真的,说的是真的?”

  云梒肯定的点头,“您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云翼慌张出门。云梒忽然拉住他道,“有个人我暂时安排在客栈,等您回来,我带他去见您。”

  云翼去晚了,最终没能追到早已离去的菜农,他顶着风雪把宝儿抱到大门口,让宝儿扯开嗓子大喊,一声又一声的叫“爹”。

  那年,新年的钟声敲响时,三岁多的孩子稚嫩的童音随着钟声一起响彻云霄。

  云桥用斗篷裹紧咳嗽连连的茗烟,“别回头了,宝儿过得很好。”

  一双冻得通红的手紧抓着云桥的衣领,“听,宝儿在叫爹,他在叫爹,快回去,我们快回去看他……”

  云桥抱着茗烟上马车,“放心吧,爹会好好照顾宝儿的,宝儿还小不该跟着我们吃苦。”

  黑色的车轮嘎吱作响,在皑皑白雪上划出一道痕迹,伴着茗烟的咳嗽声渐行渐远。

  云桥打开盒子,一遍又一遍的欣赏。里面一共有七个面人儿。

  有的在嬉笑,有的在噘嘴,有的在习武,有的托腮凝望,还有一个是躺着的、闭着眼睛安静的睡觉……每一个都栩栩如生,每一个都是云桥。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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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的新年,云翼很满足。

  因为云梒回来了。还带回来三个人。

  云桥,也曾回来过。

  当云梒将唐晚拉进来的时候,脸羞得通红。云翼哈哈大笑。

  当云梒将冰云拉进来的时候,云翼忽然不笑了,震惊地盯着冰云一直看。

  当云梒最后将洛洛带进王府的时候,云翼忽然就老泪纵横。

  洛洛有些排斥和局促。

  云翼走过去想抱他,洛洛退后一步。云翼微抖着手去拉他,嘴里叫着“楦儿。”

  云梒一直没想明白,冰云和洛洛长得那么像,父亲为什么能一眼认出洛洛才是云楦,而自己,几乎搞错了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