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莫雷能够更好地支援两支队伍的日常医疗需求，他需要在营地和大棚之间搭建一只医疗帐篷。
“我是这里唯一的医生，当然现在可能只能算一个修理机械的工具人，虽然我没办法给你们提供实质性的帮助，但我不得不说，所有人的生命在我这里同等重要。”
派恩想了想，穿上衣服直接从病床上起来了。
“你干嘛？”莫雷惊。
“帮你搭帐篷。”他按了按胸口上原本被子弹贯穿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现在他已经分不清这是真的疼还是心理作用带来的惯性了。
但身体并不虚弱。
走出帐外，只看到几个包着胳膊大腿的伤员，冯楠躺在营地外的小广场上，受刑一样接受阳光曝晒。索明坐在量子计算机前疯狂键入清理代码。
“他们人呢？”
索明闻声抬头，四下找了找，确认派恩在和自己说话。
抬手指向垃圾场，然后又埋首进计算机里鞠躬尽瘁。仿生人的圆顶庇护所就在视线的尽头，多天以来一只紧闭的大门敞开半扇，身着制服的队伍全副武装也朝着垃圾场行进。
从营地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排小点，派恩警觉地立起耳朵。
“没有食物了，唐维不想麻烦你。”索明没有抬头。
“这话只代表我的想法，和唐维无关，也和其他研究员们无关。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们都很需要你。不仅仅是因为你很强，更是因为你给我们带来了希望。”
他说得很认真，诚恳透过后脑勺传达着信息。
派恩嚼了嚼最后这两个字，脸色变得难看。他没有点评这番肺腑之言的真实度，余光又看了一眼远处浩浩荡荡出行的仿生人队伍，然后从囤放物资的帐篷里取出一只全新的帐篷。
“走吧。”
派恩手脚很麻利，在接近大棚和营地中点的位置帮莫雷搭好帐篷。医疗设备不知道是否还有用武之地，被他堆放在帐篷的角落里。
单间帐篷能够容纳的空间不多，他想再多搭几顶，被莫雷拦住。
“不用了，巴顿他们会提供食物和资源，多搭帐篷对我来说就是浪费。”
派恩没有拒绝，但还是把帐篷分割成两个区域，一部分是睡觉的生活区，另一部分是问诊和治疗的工作区。
营地不愿意为莫雷提供能源支持，他们能够使用的设备和资源也很有限，实在分不出更多的发电机供莫雷使用。
不远处巴顿取了最新的研究样本，正好看到一筹莫展的莫雷，主动提出将用于生活区供暖的小型发电机送给莫雷。
“没有你这个老顽童我们还真撑不下去。”巴顿手里握着最新培育出来的小麦，脸上酡红彰显兴奋。
“晚上要过来吃饭吗？”巴顿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下巴朝派恩扬了扬。“小麦熟了，今晚我们可以吃大米饭。”
很朴素的食物，在这一刻却让巴顿非常兴奋。他们的研究正在稳步进行，有稳定的蒸馏水，也有快速成长的瓜果蔬菜，现在甚至还有小麦。
日子比想象中更有盼头，除了巴特星上没有活体动物，否则，他真想再试试养动物。
派恩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依旧知道巴顿此刻开心的情绪。小麦样本的麦须在等级飘荡。他没忍住，提醒道：
“抓紧时间铺一圈围栏吧。”
巴顿愣了一下，猜到了他意有所指。他看向营地百无聊赖的年轻研究员，沉默一瞬，“我明白，谢谢你孩子。”
派恩没再看他，也没有接受巴顿的邀请，而是回头看向了垃圾场。
“你要是不放心，就去看看，我这儿已经没什么事儿了，那个发电机我自己也会接，你放心好了。”
莫雷看他心思完全不在此处，推了一把他的肩膀，“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
捡垃圾并没有唐维想象中轻松。他们小队一共8个人，每个人都穿了特制的雨衣。
托莫雷的福，他们的机械义肢用仿生皮肤覆盖之后，基本已经可以免疫酸雨的侵蚀。
但他们都知道这场雨是什么，心里的不安和不适无法忽视。
“按照清单收集，午夜十二点在135°的飞行器下集合。”
因为磁场影响，他们的指北针无法正常使用，但是太阳偏向角勉强可以用来辨别方位。
按照天体推算，几天后将会迎来极夜，他们必须储存一部分用来适应极夜的物资。
雨水顺着雨衣的帽檐淋湿唐维的脸，他顾不上揩拭，两指并拢在太阳穴作出一个前进的指示。
宋濂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不再畏畏缩缩，他主动探身进新抛弃的飞行器和交通器驾驶舱，仔细探寻物资，不遗漏任何细节。
但他还是恐惧。
之前派恩在他面前“杀死”仿生人的画面仍历历在目。
这片垃圾厂里不仅仅是一片废墟，还会有一些不明生物。
理智告诉他不用害怕，但雨幕里他依旧小心谨慎。
搜要第一辆飞行器，宋濂迅速前往下一个目标。
完整的飞行器，舱顶还没有被腐蚀，驾驶舱里的电池甚至还能够使用。他在中控台上东摸西找，终于找到了电池盒的开关，将机舱断电后，收集了这块新能源电源装置。
机舱骤然黑下来，与此同时，驾驶舱另一侧的舱门出现异动。
宋濂吓得屏住呼吸，双手握紧了腰间的□□。他没有□□可用，如果仿生怪物这时候出现，他一定与之决一死战。
“哐当”一声，舱门颤颤巍巍被打开，雨水迅速锈蚀连接处的零件，半扇门很快报废。
门外一只手搭着舱顶，单手施力，身体灵活地钻进驾驶舱里。
“派恩？你怎么来了。”宋濂手还有些抖，腰间的□□不知道该放下还是该拿起来。
“它们来了。”
没头没脑一句，宋濂完全没听懂，“谁们？”
他警惕地收紧自己的收集袋，目光谨慎地透过飞行器的前挡玻璃，试图看清派恩说的那些东西。
除了茫茫雨幕，什么也没有。
雨水像是黑色的油漆，把昏黄的云层泼成乌黑，不断地朝着垃圾场中心聚拢。
派恩没说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宋濂别动。
仿生人进入垃圾场之后分散开了。派恩没有看错，除了pt001，罗伊和部分研究员也跟他们随行。
他们或许是和唐维他们一样，需要一些救急的新物资。但派恩听出来，他们在寻找什么东西。
“他们在找什么？”宋濂也听到了。
这种耳清目明的感觉很神奇，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自己还能够在动态空间里听到如此细微的声音。
“在找他们的同类。”派恩回头看向宋濂腰间的□□，“来寻找物资为什么要携带武器。”
这话问得宋濂莫名其妙，“当然是为了防身。”
他没有告诉派恩自己把那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唐维，也没说携带武器的要求是唐维提出。
他们除了需要食物水还有泰畑溶液，还需要一些能够用于日常更换的义肢。
唐维让他们从仿生人的活体上拆除。
派恩沉默了。他看着宋濂的眼睛，分辨不出他是否在撒谎，但是眼镜中的投影显示，宋濂的心跳和血压都超过常规水平。
他在撒谎。
“给唐维传讯，不管你们想干什么，停止所有攻击行为。”
派恩扯过宋濂的手，打开他的通讯装置开始调频。
“为什么？”宋濂不解。
派恩的确很厉害，他身上有与其年龄不匹配的沉稳和韧性。他也的确有很高的武力值，但是这并不代表武装就是他的特权。
宋濂挣扎着被抓的右手，拒绝执行命令：“你说过你不是我们的首领，你没有权力命令我。”
“好啊，待会儿回去你也开枪射我几颗子弹。”派恩无情地拨通唐维的设备，“唐维。停止攻击。”
“滋滋——”
通讯设备使用卫星调频，不存在通讯不佳的情况。但是接线对面没有回应派恩。
“重复一遍，唐维，停止攻击。”
依旧没有回应，只有杂音和雨声混合。
派恩放弃了，他朝着窗外翻了个白眼，心说随便吧，这群人乐意作死他也管不着。
下一秒，通讯器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
“啊——”
是唐维。
“定位。”派恩按下眼镜扫描装置，开始红外扫描。
废墟里太多仿生人残骸，派恩无法确定唐维具体在哪个位置。
“2……73，……唐维长官为273°的位置。”
派恩闻声转头，眼镜投影中出现惊人的一幕——
温感图中，有一个倒在废墟里的人影，主体躯干和头部呈现金色高温，四肢呈现蓝色低温。毋庸置疑，这是唐维。
但是围绕在唐维身边的，是一群红色的生物，它们的主干和四肢均匀的呈现橙色，手上和肩膀处冷色的标记是他们携带的武器。
完了。
派恩翻身飞下飞行器，朝着273°的方向迅速前进。
“轰！”
空气里炸开一声巨响，有人提前开火了。
接着，是一声绵长而凄厉的惨叫——
响彻整个垃圾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