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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他诧异地睁开眼,才发现满天满地的大雪铺盖而来,不过半个时辰工夫,已将整座皇城覆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衣。

  楼清羽愣愣地望着这个冬季里最盛大的一场雪,漆黑的夜晚被银霜映成了浅灰色。

  当明日雪停之后,一定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吧......

  蒋太后的话,彷佛一个预言,在意料不到的时候,措手不及地降临了。

  春节之后,正月里李东明搜集齐了证据,当朝递交上去,引起满朝的轩然大波。皇上震惊,下令让两位国丈回家休养,

  慢慢彻查此事。

  楼清羽本应该高兴,可不知为何却觉得事情过于顺利,隐隐有不安之感。

  李东明第一次完成了这样一件大事,十分高兴,更充满了干劲。楼清羽暗中要他小心,那二人在朝堂上党羽众多,何况官

  官相护,中间不知几多层会出纰漏,一定要慎之又慎。

  但李东明乃是书生意气,虽对楼贵妃的话附耳相听,可办起事来仍然我行我素,迫不及待地要将二人捉拿归案。

  果然,事情办起来并不是那么顺利,许多证据和证人竟半途莫名失踪,同时又有人举报李东明曾在重孝期间纳妾等事,事

  情一拖再拖,直拖到了二月。

  二月里,江南洛河经历了一场九十年来最大的洪水,灾情震惊朝野。迦罗炎夜急得三天没有合眼,险些又动了胎气。

  治理江南水患的能臣黄显,偏偏是崔相的另一个女婿。而国库空虚,林贤王家底深厚,又有囤粮在手,迦罗炎夜出于多方

  考虑,朝堂上又有众人求情,无奈之下只得屈从目前形势,将二人官复原职,请回朝堂。

  一切忙碌都付之流水。这还在楼清羽可以接受的范围,但两位国丈回朝后的第二天,李东明竟在家中暴毙身亡,给了楼清

  羽一记沉重的打击。而随后一个意外的陷阱,更让楼清羽被打入了冷宫......

  清安殿,位于皇宫西北角,是整座宫宇中最荒僻的角落,也是历代冷妃居所。

  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处处荒凉,带着一片萧索之气。

  楼清羽已经在此住了半个多月,并不觉得日子如何难过。院子外有棵硕大妩媚的桃花树,春风中花枝摇曳,倒是让他十分

  喜欢。

  楼清羽吹干笔墨,捉过窗台前的鸽子,将信小心翼翼地塞进信筒里,放飞了鸽子。

  他向窗外望去,只见桃花烁烁,绿树红花,带来春的气息,不由想起半个多月前那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时春祭的时候,他伴皇上祭典,谁知祭典上,他所捧的玉制酒器竟突然碎裂了。

  迦罗炎夜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沉声让他退下,之后便有人上书挑唆。

  随后而来的,便是不顾他三个多月的身孕,撤去封号,变相打入冷宫的圣旨了。楼清羽十分镇定,他知道这是场

  不折不扣的阴谋,却终究是自己大意了。那祭祀用的酒器头天便送到了飞翼宫,他命人仔细保管,临上祭典前还检查过,谁知......

  唉!后宫果然是女人的天下。一介男儿,终究防不胜防。

  楼清羽低低笑了笑,想起离开飞翼宫的最后一晚,迦罗炎夜来看他。当时他问道:如此满意了吗?

  迦罗炎夜疲倦地坐在椅上,沉沉地看着他,道: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好一句迫不得已。楼清羽幽幽地叹息一声,想起那日蒋太后的话,终于问出一直藏在心底的疑问:炎夜,皇位对而

  言,就那么重要吗?比我和童儿,还重要吗?付出一切代价就为了得到它,觉得值得吗?

  迦罗炎夜苍白着脸,双手抚到腹上,沉默良久,才缓缓地道:不明白......皇位是把枷锁,所有人都愿意为它生,为它

  死。

  可对我而言,它却是我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即使用尽所有的阴谋诡计,付出所有的情感亲情,无论任何代价,只要拥

  有了它,哪怕一点点,也许便不会再寂寞。

  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楼清羽忍不住轻笑。

  答案竟是如此简单,也如此意外。自己的付出与陪伴,竟不能让他不再感到寂寞。

  多么可悲又可怕,原来只是为了不再寂寞......

  难怪蒋太后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

  楼清羽一直以为他们是相爱的。可是这份爱,在这皇权和深宫面前竟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既然如此,楼清羽果然还是应该去冷宫。楼清羽直起身子,静静地望着他,神情悠远而冷漠。

  如果不能让不再寂寞,是我的错,那就请解脱。荒凉的沙漠里,我不是那泉让解

  渴的绿洲,我只是寂寞的骆驼,遇

  到寂寞的仙人掌。

  楼清羽慢慢伸出手,感受着清风从指尖拂过的感觉。即使是在冷宫这种地方,春风也是平等地、一视同仁地,彷佛情人一

  般缓缓地吹拂而过。

  楼清羽微微一笑。

  纵有波澜凄苦时,终有春风渡。

  寂寞,只有真心的付出与接纳,才会慢慢消融。

  经过这次事,楼清羽开始反省,觉得自己是心急了点。

  崔、林两家根基深厚,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同时扳倒他们,应该各个击破才好。只是李东明性格秉直,手中握有两家证

  据,没有听他的建议便递交了上去,果然难以同时撼动他们。

  而后宫中那两个女人,经历了此次家族之事,大概也会暂时休战,说不定这次自己被陷害,还是那二人携手合作的结果。

  不过......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吧。反正现在在冷宫,清闲不少,时间充足得很。

  楼清羽靠在那棵桃花树下,忽然强烈思念起那个曾经逝去的孩子。

  那个孩子是个双儿。虽然小小的身子,生下来还不到一个时辰便停止了微弱的呼吸,但他知道,那是个双儿。一个聪明漂

  亮的,将来可或为男,或为女的可爱孩子。

  那个孩子......是否现在仍静静地沉睡在苍州郊外那小溪畔的桃花树下?没有爹爹和母父的陪伴,不知他寂不寂寞?

  楼清羽忽然发自内心的希望,迦罗炎夜这一胎是个双儿。如果真的,将弥补他和炎夜的一个遗憾。

  童儿被蒋太后接走了,暂时由太后教习抚养,如此让楼清羽安心不少。他已被陷害入了冷宫,失去保护他的资格。而蒋太

  后亲自接走童儿,自然能护他周。

  楼清羽正在沉思,小兴子忽然进来,在他耳边低声道:主子,老爷那边来信了。说着塞给他一张纸条。

  小兴子是楼相的人,让楼清羽与家族联系方便了不少。

  他打开纸条,上面只有几个字:少安毋躁,韬光养晦。其它一切安好。正是楼相的字迹。

  楼清羽慢慢思虑片刻,将字条揉碎,散在了风里。

  这日楼清羽正在悠然地写着他的企业策划案,忽然小兴子来报,说沈御医求见

  楼清羽虽被撤去封号,入了冷宫,但到底还怀有皇家子嗣,每月御医都会来诊脉

  他收拾好东西来到前厅,看见沈秀清,刚笑一笑想说话,忽然看见他身后那人,不由浑身一震,惊愕当场

  沈秀清身后那人看见他,激动地大叫一声,扑了过来

  。

  少爷─

  楼清羽愣愣地望着他,过了半晌才喃喃道:秋儿......

  这人正是当年与他失散的秋儿。如今已过三年,青涩的少年也成长为一清秀的青年,面容也成熟了不少。

  少爷!秋儿扑倒在楼清羽身前,紧紧抱住他的双腿。

  ......秋儿!楼清羽终于回过神来,一把将他拉起,惊喜得语无伦次:秋儿,还活着?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对了,去哪里了?那时怎么不来找我?司锦呢?司锦在哪里?是怎么进宫的?怎么会在这里?

  他迭声地问着,秋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热泪盈眶。

  沈秀清道:娘娘,秋儿是进宫来陪您的,以后他会留在这里照顾您。

  进宫陪我?秋儿,这是怎么回事?楼清羽疑惑地望着二人。

  秋儿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擦了擦眼泪,哽笑道:少爷,以后秋儿留在您身边服侍您,没人能赶秋儿走。

  这、这是怎么回事......们这几年去哪了?楼清羽满头雾水,一肚子疑问。

  秋儿终于断断续续地将他们的近况讲了一遍。

  原来当年他们引开追兵,要过江去与楼清羽会合,谁知司锦一路奔波,动了胎气,忽然早产。他们没办法,只能在江边的

  一个小村先安顿了下来,待司锦产下孩子再做打算。

  可是司锦难产,几乎性命不保,产后不能轻易移动。而且江面那时也被北郡王封锁,与迦罗炎夜的大军临江对峙。秋儿和

  司锦见此情况虽然焦急,却无计可施。

  后来司锦身体慢慢好转后,江边的形势更为紧张,战争一触发,二人不能在此久留,只能先行离开,找了个地方暂时隐居

  下来。

  内战结束,迦罗炎夜登基,二人也曾数次潜回京城和当初约好的应州,却没有寻到楼清羽的踪迹。去年江南水患,沈秀清

  带着太医院的几位太医,

  一起随同朝廷的人到江

  南治理瘟疫,却巧遇司锦和秋儿。

  后来秋儿听说了楼贵妃回宫和册封太子的传闻,立刻与司锦匆匆赶来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