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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

  小竺拿着一封信,面露欣喜地跑到穆纭的院中。

  两个月前,穆故就已经解了穆纭的禁足,但是她仍旧待在自己院里,不愿出去。穆故也懒得去管她,她这样乖乖地待在家里反倒更合他的心意。

  穆纭坐在窗边,绣着手中的刺绣,栩栩如生的兰花已经在丝绢上有了雏形。

  小竺拿着信递到她面前,有些高兴地对她说:“小姐,你快看,这是什么?”

  一连三个月,穆纭都是一脸愁容,如今也是一副神色恹恹的模样。她看向小竺手中的信,不怎么抱希望地接过。

  “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人递来的吧?”

  一个月前,穆纭刚过完十六岁的生辰,穆故在这天特意为她的生辰举办得极为盛大。当时在生辰宴上见到她的人,无不被她清丽的容颜所吸引。

  于是在这天过后,哪怕她已经有婚约在身,仍旧不断有人想要拜府求娶,只是都被穆故拦回去了。

  但总有人想走其他途径,比如偷偷给穆纭递信,诉说着心中的爱意,希望能从她这边寻找突破口。

  穆纭起初以为是张同甫给她传的信,还看上那么一两封,次数多了以后,便连看都不想看了。

  她接过之后看到空无一字的信封,同样以为是不相干的人,就放到一边,准备继续做女工。还对小竺说:“下次不要把这些信拿我这来了,直接拿后厨去烧了便是。”

  小竺把信封拿起来重新塞到穆纭手中,看着她的眼睛说:“小姐,你信我,这次不一样。”

  她没有明说,但是穆纭从她期待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赶紧拆开手里的信封,取出信纸看了一眼。

  一滴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穆纭看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瞬间就红了双眼。她终于,终于等到了他的信。

  第一个月,穆纭还期待着张同甫离开的消息是假的。第二个月,她对这件事几乎信了大半。第三个月,她渐渐地熄了心思,不再抱有奢望。

  但是没想到,时隔三个月,她还能收到他的信。

  她将信按在怀中,等缓和了一点情绪之后,对站在一旁的小竺说:“你先出去等会,我想自己一个人看信。”

  小竺点头,“正好我去看看厨房晚膳做好了没。”她说完,就小跑着出去了。

  穆纭展开信纸,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信上的内容。起初她看到“君心似卿心”时,忍不住还回想了一下两人的甜蜜回忆。可是当她看到“情义终难两全”以及“愿卿遇良人”之后,就忍不住心中一颤。

  越往下看,她就越是觉得心凉。

  原来张同甫虽然对她亦有情谊,但是并不打算带着她私奔。当时所说的一切也只是为了安抚她。

  如果她真的去了茶水铺子,他会劝她放弃,甚至是直接狠心告诉她,他并不喜欢她。

  张同甫见她赴约,写下纸条,想要约她去“小兰亭”,做最后一别。但是没想到中途却被穆故拦住,并给了他一笔钱财,让他马上离开茂城。

  他只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了。没有这个插曲,他也打算不日后启程,进京赶考。唯一可惜的是,他没能亲自同她道别。

  后面张同甫又写到,他如今已经到了京城,并且遇到了一个对他极为赏识的大户人家。那户人家向他许诺,如果他能榜上有名,便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结为姻亲。

  他答应了。

  穆纭看着“应下婚约”四字,心中一痛,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小竺在厨房待了好长一阵,等他们把晚膳都准备好后,才端着往穆纭房中走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有些欣喜,这次小姐看了张先生的书信,一定能多吃点饭菜。

  这几个月穆纭因着心情不好,总是吃几口就不吃了,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要是再这样下去,可就对身体不好了。

  “小姐,这次厨房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莲子银耳羹,你可要......”小竺端着托盘刚跨过门槛,就看到眼前悬挂在空中的双脚。

  “啊——!”小竺吓得惊叫一声,手中的饭菜应声落地。下一秒,她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把挂在房梁上的穆纭往上托举了起来。

  小竺抱住她的双腿,好让她的脖子少受点力,然后边哭边往外喊着:“快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

  外面的人很快就被她的喊叫声吸引过来,见到眼前状况既惊又怕。一部分家仆和侍卫手忙脚乱地帮小竺把穆纭放下来,另一部分则去禀报穆老爷和喊大夫。

  大夫要比穆故先过来,小竺还没等他进门,就赶紧拉着他往里走。

  大夫被这么拉扯着也没生气,加快速度跟在她身后走到穆纭旁边去。他来的时候瞧见周围家仆的脸色就估摸着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哪里还敢耽误?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穆纭脖子上的红痕,大夫一惊,赶紧给她试探脉搏。许久之后,大夫又换到了她的脖子。还把她的脑袋也抬起来检查了一番。

  “大夫,我家小姐......”小竺几乎是哽咽地问,后面的话她不敢问出声,就怕是不好的回答。

  大夫没有答话,只细细地检查着。等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后,才吐了一口气。

  小竺闻声还以为是穆纭有什么不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你先别急,你家小姐没事。”大夫看她如丧考妣的模样,赶紧先出声安慰。

  小竺闻言急忙手足并用地爬了起来,抓着大夫的胳膊问:“你说的是真的吗?小姐她真的没事?”

  大夫点头,示意她松开自己。小竺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赶紧松开手。

  “你先跟我说说,你最先见到你家小姐是什么样子?”大夫问。

  小竺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然后又忍不住问:“小姐她真的没事吗?那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你先去帮忙打盆热水过来。”大夫确认人没事之后,开始不急不缓地吩咐起旁边的人来。

  那名家仆按着他的吩咐,迅速去后厨端了热水过来。

  小竺看着热水过来,焦急问:“然后再怎么做?”

  大夫指了指挂在一旁的洗脸巾,“你去用这个打湿了,敷在你家小姐的脖子处。”

  小竺试了下水温,确定不烫手之后,才用洗脸巾浸湿了,拧了半干,敷在穆纭的脖子上。

  “你就这样,等敷在她脖子上的洗脸巾温度降下去了就给她换一块,一直等她脸色微微发红为止。”大夫嘱咐道。

  同时又给她仔细解释了为何要这么做,“你家小姐脖子上有淤血,热敷可以让淤血化开。若是不及时处理,淤血就会停留在脖子处,留下痕迹。你后面要是看到她脖子上有颜色比较重的淤痕,可以继续给她敷着。”

  小竺似懂非懂地点头,时不时用手试探着穆纭脖子上洗脸巾的温度。

  大夫见她没什么问题之后,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等我回去写好药方,就遣人送过来,诊金等抓药的时候再付就行。”

  这时穆故带着人也赶过来了,他看向还未离开的大夫,问:“怎么样,人没事吧?”

  “没事,幸好这个丫鬟及时回来把贵府小姐托举起来,再晚一秒,都难救了啊。”大夫感慨说,“她现在只是脖子上有点伤,并未伤到骨头。等喝点药,休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穆故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仍旧一脸威严道:“丁全,送大夫回去。”

  丁全是穆府的管家,一直跟在穆故身边,听到吩咐,恭敬地引着大夫离开。

  穆故走到穆纭床边,小竺过来给他行礼,然后又赶紧回去照看穆纭。穆故看到她的举动,忍不住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回老爷,是大夫吩咐我这么做的,说是可以化开小姐脖子上的淤血。”小竺恭敬答道。

  穆故点头表示了然,然后看向周围的其他人,沉声道:“今日的事,我不希望在穆府外面听到。否则——你们是知道我的脾气的。”

  周围的一众家仆和侍卫惧怕地点头。穆故扫视一圈之后,说:“你们都下去吧。”他们才如释重负地离开。

  穆故又在原地站了一阵,让一名在厨房帮忙的婆子给小竺打下手,就带着丁全等人离开了。

  穆纭在第二天的时候就醒了。

  穆故过来看她,丁全照旧跟在他身后。穆故看着穆纭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双眼无神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发怒,“你就是这么折腾自己的?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穆纭喉咙受伤说不出话,她转过头,看向穆故,眼角流下一道清泪。

  穆故见她这幅样子,就愈发地来气,“我就不该让张同甫那个臭书生来教你读书,当初更是该直接赶他走,一分钱财都不给他,他居然还敢给你写信!”

  他从怀中拿出那封染上鲜血的信纸,狠狠地砸到穆纭面前。信纸飘落在地,中间还有修补的痕迹,看样子是被人撕碎之后又粘上的。

  “你就是看了这个东西,才闹着要自杀的?”穆故说着,就一副恨不得要杀人的模样,“丁全!给我找人去京城,把张同甫给我从京城抓回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还有脸留在京城跟其他女子成亲的!?”

  就在丁全准备领命退下的时候,穆纭突然从床上爬下来。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爬到穆故跟前,抓住他的一片衣摆,乞求似的摇摇头。

  穆故看着她满脸泪水,仍旧为张同甫求情的模样,狠心地将衣摆从她手里抽出来,“你可别忘了,你可是还有婚约在身的。你就算是死,也必须得给我死到徐家去!”

  他放完狠话,看也不看扑倒在地上的穆纭一眼,就带着丁全离开了。

  丁全跟在穆故身后出门,有些拿捏不准地询问:“老爷,这张同甫还去抓吗?”

  穆故狠狠瞪他一眼,“抓什么!?给我找人盯着小姐,她要是再出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丁全缩了下脖子,不敢直视他的怒气。

  等穆故走后,小竺才敢回到屋内。她急忙上前扶着穆纭回到床上,劝解道:“小姐,你就别再惹老爷生气了。要是他生气了,说不定真的就找人去京城把张先生抓回来了。”

  穆故刚才说话的声音极大,小竺在外面想不听到都难,她知道穆纭在担心什么,“我刚刚听老爷说,只要你乖乖听话,他是不会去找人把张先生抓回来的。”

  穆纭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只躺在床上闭上眼,一副准备休息的模样。

  但是小竺知道她应该是听进去了,也没有再出声打扰她,去忙着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