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个声音极尽失真，但顾霖依然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是严不忌的声音。
不可能是别人的声音。
毕竟，没有其他人能光凭声音就让他忍不住腿软了。
只是在了解了这点之后，顾霖立刻就故作镇定地推着清洁小推车，不着痕迹地加速离开了现场。
那个人拿着手机冲出浴室的时候，刚好他出门，所以对方应该没有拍到他的正面。
可就算只是背面……
顾霖毫不怀疑严不忌会认出自己，就像他能在那么多人里一眼就注意到严不忌的背影一样。
老宋就蹲在楼梯间的拐角处，身边还蹲着他亲戚。
他看着顾霖神色凝重的走过来，立刻就意识到了情况似乎有变。
而且他们也远远看见了，刚刚207门打开的时候，出现的是个小姑娘。
不会吧？
小钱总的桃花运总不能差得跟钱总一样吧？
一身应侍生打扮的顾霖毫无破绽地走进拐角，在确认周围安全，后面没有人跟上来之后，就被老宋两人围住询问情况。
“顾经理——”
顾霖打断了老宋的话：“私底下喊我小顾就可以了，我妈特别叮嘱我过，您是长辈。”
老宋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忍不住拍了拍顾霖的肩膀，哥俩好道：“我就知道老钱这人能处，连小顾你也是不错的。”
顿了顿，他又好奇道：“诶，那小顾，你看过了，你要找的是那个房间的人吗？”
顾霖摇了摇头。
老宋微微皱眉，问到：“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我这姐们儿说这栋楼里就没登记姓严的客人。”
没有姓严的客人？
顾霖在脑海当中快速过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行动流程。
他确实不能完全肯定严不忌就一定住在这栋小楼里。
不过，他能肯定，严不忌应该很快就会联系他了。
——如果刚刚跟那个男人视频的人，真的是他的话。
顾霖还得好好想想怎么应付严不忌才行。
至少绝不能把自家男友惹生气了，一不留神让人跑了，他都没时间去好好把人给追回来。
峰会的实际内部会议场地，一旦进入会议状态，任何人员进出都需要申报说明，避免被别有用心的破坏分子混入场地，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只是，顾霖已经不确定自己对严不忌的判断是否准确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严不忌最近的表现，终于隐约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要说具体哪里不对劲，顾霖还是说不上来。
也许他确实应该试探一下自家男友了。
可是，严不忌是个连自己出门买菜路上遇见了什么人都要跟他仔细汇报说明的人，而且他的兼职工资也全都主动打进了顾霖的账户里，顾霖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任何不相信严不忌的理由。
所以，他拒绝了老宋提出的更多打探消息的计划，决定等会严不忌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再稍微试探试探对方。
只不过，等顾霖心绪微乱地回自己房间时，一进房门，就被喝了个烂醉的艾山拦腰扑了个正着。
“爸爸！”
艾山滑跪的姿势很标准。
看得出来，他在酒会上确实被灌得不轻。
顾霖：？
而就在这小子滑跪喊爸爸的同时，顾霖的手机响了。
是他专门给严不忌设置的铃声。
顾霖犹豫了一秒，没有第一时间就接通电话。
他先把艾山拎到了墙角那张他让人临时加的单人床上，然后才走到远远的地方，坐在自己的床边，深吸一口气，准备接通严不忌的电话。
只是在接通之后，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
电话里沉默了足足三十秒。
顾霖隐约听见了严不忌那头嘈杂的背景音，似乎是dj蹦迪音乐的节奏，还混了无数男男女女的欢呼口哨。
甚至还有人在喊“帅哥～来玩呀～”“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溜了呀～”。
顾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原来他不在家的时候，严不忌都是这么在外面玩的吗？
得亏这家伙平常在他面前都是一副滴水不漏男德教主的样子，连大早上出门跑步穿黑工字背心外面都得套个防晒衣的。
难不成都是演给他看的吗？
顾霖的眉头微皱。
只是还没等他气冲冲地质问严不忌，原本被安顿在小床上的艾山悄无声息的一个连滚带爬，就十分精准地抱住了顾霖的小腿——“呜呜，老板不要啊！求求你了！不要退钱啊！我这个月已经让退了三回了！会所业绩已经是倒欠了！哥哥！爸爸！爷爷！不要啊！”
顾霖：“……”
电话那头的严不忌：“……”
这辈分升得还挺快。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不过，尴尬了好几秒，顾霖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但冷静归冷静，他还是用单人床的床单边角把艾山绑在了床边。
这个世界上只有严不忌能半夜冷不丁地扑过来抱他！
等顾霖回到自己的床边时，手机通话已经挂断。
只是严不忌的视频通话邀请紧接着弹了出来。
顾霖对着视频邀请，沉思两秒，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心虚的。
毕竟，严不忌才是那个趁着他不在家，半夜在酒吧寻欢作乐的家伙！
至于假表弟艾山……那都是有原因的。
而且这家伙看起来似乎只有刚高中毕业的面相，顾霖一直都把他当小孩的。
他还特意叮嘱了场内的应侍生要是看这小孩被灌醉了，请他们帮个忙把这小孩给送他房间，就是为了避免这小孩在鱼龙混杂的会场里出什么意外。
比起这个，严不忌才是真正的不守男德！
顾霖理直气壮地接通了视频邀请，张嘴就想解释一句“刚刚是我表弟在发酒疯”，结果下一秒，他就看见了一身经典款战术黑西装的严不忌。
暖色调的路灯灯光恰到好处地烘托出了他面容的棱角光影，艳红的薄唇紧抿，英挺的眉目微微锁起，鼻梁高直，下颌线条流畅优雅，两三缕稍长些的鬓发散落在耳畔，左耳还戴着看起来像某种随身通讯设备的漆黑描边耳机。
但严不忌视频通话初始角度很死亡。
画面上最核心的东西，就是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轻微的剧烈运动后喘意。
以及——下方画面边缘微微勾勒出力量感爆棚雄性线条的衬衫衣领和领带结。
严不忌的颈线也很好看，但并非那种极度纤细瘦削的质感，反而像大理石雕塑里的模样，有种致命的荷尔蒙压迫感。
顾霖就这样看着画面里极具冲击力的严不忌，愣了足足三秒，才勉强缓过神来。
不能被美色误国！
可恶！
这个男人大晚上的穿成这样是要招什么蜂引什么蝶？！
于是，顾霖立刻改口，先发制人，努力冷着脸，张嘴就是一句质问：“你在哪里？”
严不忌没多话，只是抬手拉高了镜头。
远处是炫彩的乌镇酒吧霓虹灯招牌，近处则似乎是某条不知名小巷的什么网红民宿。
而在民宿的旁边，就是十分低调但又显眼的自助成人用品店。
店里亮着照不清人脸但又能让人看清柜台里出售玩意儿的昏暗灯光，每一处细节都在挑战人的联想神经。
顾霖的瞳孔微微有些张大，耳根瞬间绯红一片，但表面上看起来却还是竭力在保持镇静。
什、什么东西嘛！
不过如此，他都跟严不忌老夫老夫了，什么该见识过的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才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害羞情绪呢！
而且——
“严不忌！你去这种地方干嘛？！”
严不忌的情绪似乎也不太对劲。
他只是定定地看了画面里一身应侍生小背心有点凌乱敞口的顾霖一眼，幽深的眼神瞬间乱了。
他不敢再多看，飞快地就从手机上强行挪开了视线，但呼吸间还是显出了一丝微妙的异样。
但他的吐字还算清晰。
顾霖就听见自家男友走进那家民宿后说到：“一间，隔音，大床房，谢谢。”
他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严不忌的处境似乎有点危险。
可是，后天就是峰会了，整个乌镇的治安水平应该是空前的，不要说乌镇了，连乌镇周边的所有县市都会保持高度的巡察水平。
严不忌能有什么危险？
他不是更应该纠结下这个点严不忌这种状态去开房，到底是要干什么吗？！
“您的房卡。”
前台的话音未落，顾霖就看见了严不忌两根指头随意夹着，几乎快贴在摄像头上的房卡号。
很清晰。
清晰到顾霖立刻就意识到了，严不忌主观上似乎并不想让他过去，可他又在潜意识里无比渴望他赶紧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顾霖的喉结顿时滚了滚。
而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反应更快，等顾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冲到酒店的停车场了。
而且从酒店到那家网红民宿的导航，他都在rr的实时车载导航系统上调出来了。
半夜的冷风一吹，顾霖才清醒了一点。
可恶，凭什么严不忌什么都不解释，要他过去他就要过去啊！
但他的身体比脑子更诚实。
超跑的引擎轰鸣声在午夜显得格外扰民，可惜都这种时候了，顾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直接一脚油门就要开出停车场。
结果这头他还没开出停车场，就先撞见了自家亲妈出行标配的雷克萨斯lm。
顾霖几乎本能地就有了种小学生午夜从家里溜出去，要跟狐朋狗友鬼混到天亮，结果一出门就被爹妈逮个正着的强烈体验感。
然而，钱女士只是降低了车窗，一脸长途旅行后的疲惫。
她瞥了自家多年没见过面的亲儿子一眼，放缓声音叮嘱到：“晚上出门注意安全。”
隔了半秒，她又很努力地故作开明强调到：“不认识的人，记得戴套。”
顾霖：“……”
这停车场出车的拉杆开得似乎有点太慢了。
隔了足足两秒，出车拉杆终于拉开了足够rr出门的高度，而顾霖也终于听见了亲妈没忍住的下一句话：“你对我给你找的人不满意吗？”
要不然怎么半夜又要出去找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顾霖没有立刻开走。
他只是在这好几秒的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全都是刚刚严不忌脆弱又危险的模样。
一个热血上头，他直接就扒着车窗扭头跟自家亲妈解释了一句：“我没有不满意，你早点休息。我只是要出去见固定的男朋友，不是乱来。”
顾霖特意在“固定”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水乡午夜湿漉的空气。
“如果合适的话，我会把他带回来给您瞧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