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走得非常快。
等顾霖追出酒会现场的时候,那个疑似严不忌的背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只剩下偶尔有应侍生端着补充餐会的酒盘子和餐盘子往返的身影,以及静悄悄的九曲荷塘。
今晚的酒会不会有太多重量级的人物参加。
毕竟只是个峰会前由当地商会部门牵头,办的小联谊餐会而已。
但是,严不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不对,也许只是一个跟严不忌的身形有点像的人。
顾霖自我安慰着,下一秒就拉住了路过的应侍生,眼神瞬间迷离,仿佛喝了个烂醉:“老许,你——哎?你不是——老许!怎么人走着走着就全没了?老许?!”
话音未落,顾霖就松开了这名应侍生的袖子,看起来跌跌撞撞地就往他身后的另外一名应侍生身上撞。
吓得对方连忙躲闪。
这名应侍生站定之后,立刻惊魂未定地朝着前面顾霖拉住的那名应侍生对了个眼神。
后天就是峰会了,酒店经理下了死命令,他们可不敢在这种时候大意。
更何况这人喝的烂醉的,他们也不敢就这么让人到处乱晃。
毕竟他们这儿的水池子水渠子的弯弯绕绕太多了,要是真出点什么事,经理查起来还不得扣光他们的奖金再倒扣工资?!
要是工作都丢了,那就更糟糕了。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两名应侍生就对上了脑电波。
眼看着顾霖跌跌撞撞地就要摔进荷塘里,其中一名应侍生直接就抢过了后来的一名年轻应侍生托着的餐盘,向他道:“这人好像是前面过去那群人一起的,落单了。你帮帮忙,赶紧给他送到南苑那边去,丢前台让前台看着交给他朋友,千万别出事了。”
后来的应侍生似乎是新来的,看着懵懵懂懂的,有种啥也不懂的单纯。
既然前辈让他送人,那他就去送人好了。
他转身二话不说地就抓住了顾霖的胳膊,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把人往南苑的方向带。
还在装烂醉的顾霖边配合这个年轻人,边在脑海里梳理着信息。
这家度假酒店几乎全都被峰会包下来了,像他们这种属于是来凑个热闹的实业代表,被安排的好像就是北苑。
包括额外订的随行人员套房,也都在北苑跟西苑。
南苑那片接待的好像基本都是大大小小的互联网科技娱乐文化之类的企业。
顾霖的心底稍安。
严不忌根本就不可能跟这些企业沾上边,他本科学的可是土木,总不能在互联网上打灰吧?
可是无论如何,顾霖都觉得,那个背影就是严不忌。
他们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严不忌天天骑个二手自行车载着他一块儿上下课,电子信息跟土木虽然隔着院系,但上课的地点倒是距离很近。
那时候顾霖就坐在严不忌给他安的后座软垫上,虚虚搂着自家小男友,等他载着他去各种各样的目的地。
没人的地方,严不忌就会压低了声音逗他——“你搂紧点,我又不会被你给搂坏了?”
所以,严不忌的背影,顾霖觉得自己是不可能认错的。
他想到了一种更加可怕的可能性。
严不忌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乖,不会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被谁给强行包养了吧?!
但下一秒,顾霖就将这种可能性丢出了自己的脑海。
以严不忌非人的战斗力而言,他应该担心的是强行包养他的老板的人身安全,而不是严不忌压根不需要担心的节操。
毕竟,前者直接关系到严不忌可能会在牢里蹲几年。
不过无论几年,他都会守身如玉地在外面等严不忌出来的。
想到这里,顾霖忍不住“呸呸呸”了三声。
乱想什么呢!
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他一定会保护好不忌的。
拖着顾霖的应侍生:?
顾霖就这样被年轻的应侍生一路带到了南苑,对方还很尽职尽责地交代前台小姐说:“这个跟刚才回来那群应该是一起的,能麻烦姐姐你给他朋友打个内线电话,让人来接一下吗?”
前台皱了皱眉,但还是准备帮忙打内线。
只是她好不容易凭记忆查出了其中一个人的房间号,拿起电话就要打内线通知的前一秒,一个黑瘦的男人就从门外的黑暗里瞬间冲了进来。
他拉着顾霖就嚎开了。
“小钱总?诶呦我的妈祖娘娘诶,小钱总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哪个天杀的敢把您给灌成这副德性哇?”
这一变故完全不在前台跟应侍生的预料之内,但又显得很自然。
毕竟这种商业联谊酒会的节骨眼,年轻人被老手灌个烂醉,五迷三道地签两份合同,打两个保票的,甚至口头承诺两句的,实在是再常见不过了。
年轻的应侍生有些担心,还拉着那个男人不让他随便带顾霖走。最后还是对方出示了金钱集团代表的脖子身份吊牌,又从顾霖的衣服里扒拉出同集团公司的吊牌,他才完全放心。
在被男人拉出一百米后,在没有人经过的阴暗角落里,顾霖才抬起头,拉住对方,说:“好了好了,老宋,后边没人跟着。”
闻言,老宋四周警觉地望了望,这才松开顾霖:“顾经理,你在这儿演什么戏呢?突然就喊我来救场,我可是才赶到这儿就来救您了。”
顾霖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宋说。
老宋算得上他妈最铁的几名心腹之一了,早二十年就靠丰富的押船经验海上经验,成了叱咤一方的没船船王。
要不是他的加盟,他妈的资金链应该没那么快变现崛起,直接跃升当年还很罕见的千万身家。
“诶哟,小钱总,瞧您这纠结的,该不会是看上了南苑哪家公司的小姑娘了吧?”
老宋人精,总不会让气氛冷场,说出来的话也字字都是分寸门道,哪怕开玩笑也会守着该说不该说的那根线。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顾霖的性取向。
顾霖一向是个很有隐私意识的人。
在犹豫了足足一分钟后,他还是跟老宋坦白了自己的性向,并且透露了那个人应该姓严。
只是他没有告诉对方,自己并不是看上了谁,而是发现本来应该在家里好好呆着的贤良淑德男友,他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这里,所以产生了一些怀疑。
老宋倒是接受得贼快。
也许是因为他跑了二十年的海上运输贸易,什么大风大浪的没见过吧。
“这容易啊!”
只见他一拍大腿,就拉着顾霖去了酒店的后台:“我有亲戚在这儿打工呢,你等我找人问问。”
这一问,顾霖就被打包成了酒店的应侍生。
而且,刚巧他刚刚装醉偷看前台小姐查的房间207,里面住的人喊了清洁服务。
只是顾霖快速做好准备,推着清洁工具小车来到207门口,抬手正准备敲门时,就先听见了房间内传来的女人的娇笑声。
“咯咯”的笑声极尽妍丽。
似乎跟房间里的男人相谈甚欢。
但顾霖根本听不清两人说话的声音,自然也无从分辨对方是不是严不忌。
可是他握着清洁小推车的手还是一紧,分明的骨节微微泛白。
不会的,严不忌不是这种人。
“笃笃。”
顾霖强行镇定地敲了门。
“咔嚓。”
207的房门打开了。
里面翩翩然地迎出来一位漂亮的女士,明眸善睐,穿着真丝的粉睡裙,看见顾霖的第一眼,就“哇”了一声,扭头就朝正响着哗啦啦水声的浴室里喊到——“老公!你洗快点!这位小哥好帅啊!真的很帅!你快出来看!”
顾霖:“……”
好怪。
在沉默了长达三秒以后,他才完全进入来清洁打扫的演员状态。
他冷淡地别开了视线,就朝着开门的女士道:“你好,请让一让。”
而在进门之后,他按照老宋亲戚交代的流程,先指着桌上的那座几乎堆成小山的小龙虾需不需要清理,在得到许可之后,才开始了正式的清洁处理。
他的流程无可挑剔,非常专业。
毕竟他大学的时候,可没少打过这样的工。
只是,那个给他开门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坐在床边,把玩着手机,时不时地抬头盯着他看,就好像看见了什么稀罕物件似的。
她的眼睛都像是在放光。
顾霖默默垂眸。
他是知道自己遗传自爹妈的皮相挺不错的。
要不然他妈当年身为江南钱家书香门第的大小姐,也不至于被他那个家里穷得一条裤衩两人穿的亲爹,给迷得大学毕业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人去结婚。
但是——
再怎么不错,也不至于盯着他背后看半天吧?!
他背后又没脸!
顾霖的心底毛毛的。
恰好这时,浴室里传来了一声“卧槽”,后面叽里咕噜的,水声嘈杂,也听不清这间房的男主人说了点什么。
只不过,顾霖还是从中确定了,那个人不是严不忌。
严不忌说话要比他好听一万倍。
顾霖松了一口气,收拾好工具小车,就要离开房间。
谁成想,他推着小车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恰巧浴室里的男人也顶着满头的泡沫,随便裹了条浴巾就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浴室。
他的手里还抓着个防水手机。
“看啥?你看见了啥玩意儿啊?不是——大哥,您没事可别吓唬我啊!我这两年在娱乐圈里可没少听他们讲养小鬼啊!我可不经吓哇!哎!这房间到底哪儿不对劲了啊?!”
手机里有些失真的传出了一句分外陌生又熟悉的冷硬命令。
“转镜头,我要看门口。”
即将迈出门的顾霖瞬间脊背一紧。
这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