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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小子

  雨夜,空旷的高架。

  倾盆大雨捶打着合金护栏的表面,在雪亮的监控灯下迸碎成云雾般的细小尘埃。

  “嗡……”

  远处突如其来的野兽般低咆,令冷雨横流的柏油路面都出现了隐隐的震颤。

  微暖的照明远光骤然划破了绒绒的黑暗,紧随其后的昂贵白银女神像更是直直地撞入了雨雾之中,老式优雅的车头瞬间激荡起剧烈的气流涌动,顿时扬开了一片无雨带。

  但下一秒,这辆在监控中露面的银色子弹,就消失在了黑暗的雨幕里,徒留下一方仿佛延迟被覆盖的车形雨幕空洞。

  连暗红的车后灯幻影都看不见。

  “手机电源低,导航即将关闭。”

  车内的顾霖抿着唇,好看的眉头微拧,双手扶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暴雨中简直有些不真实的道路,根本无暇他顾。

  后半夜到明天上午台风就要登陆,一旦登陆包括跨海大桥在内的部分海上沿海高速路段必然关闭,高铁火车停运,飞机更不可能起飞。

  这样的局面必然导致他滞留在北仑港,无法及时返回在魔都郊区的家。

  但是,今天是严不忌的生日。

  顾霖早就答应了严不忌,今天晚上一定会回家吃饭的。

  他已经连续出差半个月了,而在出差之前,他更是才跟严不忌吵了架。

  两人吵架的导火索是什么,顾霖已经不记得了,但他知道自己会跟严不忌吵架,主要是因为那天晚上他才被公司炒了鱿鱼。

  那天他心情不好地回到家,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毕竟严不忌没有稳定的工作,而他们俩正准备贷款买房正式在魔都安个小小的窝。

  结果一进家门,顾霖就被严不忌莫名其妙地按在门板上亲迷糊了,再接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就被严不忌给抱进卧室,结结实实地折腾了整整一宿。

  第二天,他果然在微信里看见了房东老爷子意味深长的消息:

  【年轻人要节制啊,喝茶.jpg】

  顾霖:“……”

  快要半身不遂的他躺在木板床上懒得动弹,双目无神,结果严不忌就端着十分有仪式感的早餐进门,在给他喂饭的同时还给他塞了一份全新的楼盘宣传单。

  【299万,小户型精品……】

  这比他们原本看上的房子贵了九十多万。

  于是,顾霖就有些情绪失控地跟严不忌吵了一架。

  他摔门而出的时候,严不忌都没能把自己随手塞在兜里的存折给他看。

  出门之后,被魔都糟糕的空气一吹,顾霖就清醒了,而在清醒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严不忌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得要出差,但他生日那天一定会回家。

  而顾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给那个自己终于还是接受了的亲生母亲,发了一条消息:【妈,我失业了。】

  紧随其后的半个月时间里,顾霖都在北仑港适应新工作,忙到都快没时间接严不忌的电话。

  只不过,即便如此,顾霖也依然从他偶尔接到的几个电话里,感觉到严不忌身上渐渐逸散出的奇怪危险攻击性气质。

  就好像……就好像他要是再不回家,就会被这个家伙给摁倒活活撕咬成碎片似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严不忌是那么温柔善良热爱洗衣做饭干家务的人,只不过是帅得略微有些攻击性罢了。

  rr超跑银色子弹终于降速,过分显眼的闪耀车身驶入乱七八糟的隐蔽狭窄小巷内,十分委屈地寻找着合适的车位。

  大雨滂沱中,顾霖咬着微焦的淡色下唇,完全没顾得上管亲妈的百万豪车停哪儿了,一把抽出车上的黑直伞,拎着他前两天就订下的生日蛋糕,就冲向了家的方向。

  不过,说是家,其实也就是他和严不忌租下的魔都郊外自建小楼的楼顶。

  顾霖好不容易冒着狂风暴雨冲到小楼门口,却莫名地停下了脚步。

  小楼的楼梯大门正开着。

  都这个点了,而且还是这种天气,照理来说大门应该早就关上了。

  心中的念头稍纵即逝,顾霖默默地在楼底下驻步。

  修身浅灰色的西服外套已经湿成了深灰。

  顾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就是忍不住想往上看。

  然而,他只能透过窗户看见家里黑漆漆的一片。

  严不忌不在家?

  顾霖微微仰着头,极其精致俊美的面孔迎着骤雨的拍打,细碎的雨滴被台风带来的乱流所裹挟,瞬间撩动了他原本定型优雅的鬓发。

  凌乱的发丝自由地散落下来,落在金丝边框眼镜边,折射着楼下其他住户家里的灯光。

  冷冷的冰雨沿着优越的下颌线,没入漂亮至极的颈窝,最终没入万分规矩保守的衬衫深领。

  顾霖恍若不觉。

  他的心底没来由地在发慌。

  白皙分明的喉结反复上上下下地滚动,几乎搅乱了他的全部心绪。

  恋爱这么多年,严不忌还不知道他还有个身家百亿的亲妈。

  不过,他应该把身上不该出现在严不忌眼前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顾霖忍不住垂眸,然而——

  “诶呀?小顾也回来啦?”

  “这台风天的嘞,侬赶紧进来伐!撑伞衣服也得湿的喽!”

  是房东老爷子的老伴陈阿姨发现了他,透过楼梯口的窗户,正在跟他打招呼。

  顾霖都没来得及回应这份关心。

  小楼楼顶的窗户就唰地一声打开了。

  是他和严不忌家的窗户。

  只见严不忌冷着一张英挺正义的脸,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顾霖。

  风雨瞬间打湿了这个男人冷峻的眉目。

  黑伞下,顾霖握着伞柄的手瞬间攥得骨节泛白,整个人浑身僵硬,仿佛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凶狠的掠食动物彻底瞄准锁死的小动物。

  可是,怎么会呢?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当年初见的惊鸿一瞥。

  陌生学弟严不忌恰巧路过目睹顾霖手机被偷,秒脱外套,顺手塞进不知所措的顾霖怀里,照着前面夺路而逃的小偷,就是一个惊心动魄的百米飞人。

  等顾霖反应过来的时候,学弟已经姿势标准地擒住了那个不长眼的小偷,随手就追回了顾学长的老破手机。

  在他把手机塞回不停谢谢的顾霖手里时,随手一勾就勾回了自己的外套,转身就潇洒离去。

  见义勇为,不图回报。

  这么好的人是不可能做出多坏的事的。

  顾霖深吸了一口湿透的空气,应激般僵硬的身体缓慢恢复柔软。

  严不忌应该是还在气头上吧。

  在思索了一秒后,顾霖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并且走进楼道内小心翼翼地收好伞,随手从房东外孙乱贴在墙壁上的贴纸堆里偷撕下一张海绵宝宝,有些欲盖弥彰地遮住了雨伞柄底部最为显眼的双r标。

  他抖了抖伞上的水,最终还是决定等严不忌的气先消了,再慢慢跟他解释自己跟亲妈的事。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严不忌的话,顾霖觉得自己就算没了工作,哪怕流落街头饿死,他都不会有任何向亲妈求助的举动的。

  是严不忌的温柔善良治愈了他有点固执倔强的内心。

  顾霖努力缓慢地爬着楼梯,仔细检查着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剩下什么破绽。

  可是,他显而易见越来越轻快的脚步声,完全出卖了他的心情。

  他真的很想严不忌了。

  他想念严不忌的拥抱,想念他的温暖,想念他的体贴可靠,想念他的一切。

  顾霖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全身上下真值钱的就只有一个rr的车钥匙,和那柄价值十万的专配伞了。

  严不忌从小就父母双亡,孤儿院里长大,也并不喜欢什么贵而无用的玩意儿。

  所以,他是不可能发现破绽的。

  只要他把车钥匙跟伞藏好就行。

  等顾霖提着伞爬到顶楼的时候,家门就在他面前大开着,透出内里摇曳的烛光。

  然而,微末的烛光哪里能照亮一切?

  顾霖狐疑地看着眼前昏暗的家门,摇曳的烛火在陈旧的门板上制造出了鲜活可怖的光影怪物,仿佛他只要靠近家门,就会被隐藏在自己家里的无数怪物给强行卷进去,拆骨扒皮,彻底地吞吃个干净。

  好奇怪的念头。

  在走进家门之前,顾霖努力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烛光,生日,夜晚——严不忌一定是想制造一下浪漫的气氛,从而修复两人吵架后的关系!

  只是抱着这样坚定的念头,顾霖堪堪走进门,就被倚靠在门边湿漉漉的严不忌给吓了一跳。

  滴滴答答的水流沿着这个男人的鬓发滚落,打湿了他长出来的一点点胡茬,紧接着水液便经由他分明紧绷的下颌滴落,勾勒出完美的颈部轮廓,最终落在黑工字背心上濡湿出一片深色。

  连裤腿都是湿的,他是刚刚洗了澡没擦吗?

  顾霖微微启唇,就想跟严不忌说“我回来了”。

  但他鼓足勇气张嘴,迎来的却是这个男人突然而又不容抗拒的吻。

  濡湿微凉的手指插进了他的发间。

  “咚。”

  门板吱嘎作响。

  “唔……”

  顾霖甚至都没有看清严不忌的动作,就被按在了自家门板上,纵容默许了一切。

  只是严不忌的索吻一改往常的温柔体贴,简直像是急于从他的身上确认什么似的,吻得顾霖多年依然生涩的舌尖上炸开了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可是,严不忌布满薄茧的掌心依然温柔地垫在顾霖的脑后,而他的另一只手也未曾强行限制着顾霖的任何人身行动。

  甚至哪怕他作乱地拉开了顾霖的衬衣下摆,最后却连摸都没进去摸一下。

  他很温柔。

  似乎只要顾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从他的怀抱里挣脱。

  有些心虚的顾霖甚至都没注意到严不忌嘴角已经结疤的破伤,他只是一心一意地迎合着自家男友突如其来的索吻,被不停地攻城掠地,几乎连呼吸的自主权都失得一干二净。

  温顺得简直像只被主人按倒狂撸肚皮的小狗,明明不知所措,但还在拼命地摇着可爱的毛绒小尾巴。

  他好像……有点要缺氧了。

  但在顾霖真的被亲到眼前一黑之前,终于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的严不忌还是强行停下了动作,他的另一只手干脆地撑在了顾霖无处安放的臂弯侧,故作可怜地微微躬身,将脸直接埋进了对方温暖的颈窝。

  挺拔微凉的鼻尖抵住了脆弱温暖的颈动脉,滚烫的呼吸微粗,瞬间就给顾霖带来了头皮发麻的颤栗感。

  “严、严不忌?”

  “嗯。”

  严不忌的回应很含糊。

  小屋里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狂风暴雨在呼啸作怪。

  顾霖意识到了严不忌身上的不对劲,他的体表温度好低,是不是刚刚洗的是冷水澡?

  几乎是在想到严不忌洗的可能是冷水澡的瞬间,顾霖就立刻着起了急。

  严不忌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他直接搂住了严不忌的身体,低声责备到:“你是不是又洗冷水澡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就算裹着被子等一会,等热水烧好又能怎么样的?你——”

  “不想弄脏被子。”

  严不忌的声音闷闷的。

  顾霖还想继续教育自家男友。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了严不忌的第二句话:“你不在我睡不着。”

  话音未落,顾霖略有些急促的心跳就已经漏了好几拍。

  他知道的,知道严不忌在说什么。

  他说他不在家,他要靠他睡过的被子才能勉强睡着。

  顾霖拥抱着自家男友的手顿时一紧。

  可恶。

  可恶!

  太可恶了,这家伙怎么真跟小狗似的嘤嘤撒娇撒得那么犯规?!

  只是他的心软还没结束,就先听见“刺啦”一声,还有“劈里啪啦”的几下碰撞乱响,心口顿时一阵风凉意袭来。

  “你……”

  老旧的门板被骤然改变的承重姿势压得吱呀闷响。

  被托起来的顾霖立刻就慌了。

  “你还没吃生日蛋糕!”

  严不忌的手已经握住了他的皮带扣,勉强抬头望着脸颊微红的顾霖,眼神里隐隐流露出了野兽在进食期间被强行打断的压抑焦躁情绪。

  他只犹豫了一秒:“可以一起吃。”

  顾霖:?!

  “你——呜……轻……”

  “嗯……我还没——”

  “一起洗。”

  “……别、别在门口……呜……严……严不……”

  ……

  第二天,顾霖是被自己的手机闹钟给硬生生闹醒的。

  他的手机就插在床头充电,满电。

  应该是严不忌帮忙插上的,他一直都是那么温柔体贴的人。

  尽管顾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现在破破烂烂的,就像个被玩坏的布偶娃娃。

  但他还是觉得,严不忌是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

  看着手机上被推送的“台风已向东偏北方向转移”的消息时,顾霖微微感觉到了一丝头疼。

  他又得回去出差加班了。

  只不过今天上午风后重启的工作会议,他肯定是赶不及了,但好在他妈留在北仑的班底够厚,就算他人不在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顾霖慵懒地窝在温暖干燥的被窝里,被窝里似乎还残留着严不忌的体温。

  他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茧子趴着,抓着手机,打算给亲妈跟同事们发个消息说明一下情况。

  “吱呀。”

  是客厅门打开的声音,应该是严不忌买早饭回来了。

  顾霖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然而,他的嘴角才扬到一半,就看见了亲妈给他发的消息——

  【今天是你的农历生日。既然你说你性取向不是女生,而且暂时不考虑成家,还想多玩几年男人,我就给你点了一份波兰男模生日陪玩。生日快乐,霖仔!】

  顾霖的心底顿时一声咯噔。

  紧接着,他就听见了在自家男友进门后没半分钟,恰逢其会,响起的催命般礼貌门铃声。

  “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