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木炭闷发出的滚滚青烟,程一欢红着眼倔强的在烟雾里烤着手里的肉串,眼泪流下来也不管不顾。
邢醒夺过她手里的食材,推搡着她离开烧烤架的区域内。
“你把自己当烟熏猪肉呢,那么大的烟还傻站在那烤。”邢醒看着手里被烟熏黑的肉串,敛着眉一脸不高兴的训斥道。
程一欢用袖口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低头闷闷看着脚下的金色草地,然后将双手插进口袋里小声说道:“我不该来的,明天我们就回去吧。”
邢醒听这话乐了,她揽着程一欢的肩膀悻悻的说道:“早听我的还用受那么大的罪吗,你看这里除了山就是草的,有什么好玩的,明天我订两张飞晏城的机票,带你去看看秀,购购物,放松放松。”
程一欢抬头看着远处与天同齐的山棱,巍峨耸立,威严庄重。
山就在那,她也就只能看看而已。
“醒醒,你知道吗,五年前老程进去之后我的人生就已经被画地为牢,我本来可以有很多选择,可是因为那场变故,我失去了所有的选择权。”
她想去看美丽的风景,一定会让自己变的和景色相媲美。以前她有拼搏的资本,现在她只能活在小小的圈里,隔着一条线向远处眺望。
程一欢的眼里噙着泪花,语气中也满是哀伤。
邢醒揽的她更紧了,她厌烦她的骄傲,厌烦她对她划出的界限,但是悲伤的程一欢总能令她心疼。
“你可以选择离开丰城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会无条件支持你。”邢醒难得真诚。
程一欢眼神没有了往日的神韵,却多了一丝成年人的熟虑和无奈。
她牵强的扯出一抹笑:“要你支持啊。”
早就来不及了。没有人在身后支撑她造梦,很多钱要还,很多事要做。
自己还能忍住寂寞多久,不知道,最起码她会老实的待在圈里,绝不会出去祸害别人。实在寂寞了就原地随便找一个不嫌弃她的人凑合过吧。
陈守默耳边举着手机,心却早已经飘出了二十米开外。
“不是,火车上你俩都发展到那一步了,怎么扭脸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
方雨一边开车,一边急躁的直按喇叭。
陈守默手里捏着一根枯草根失神的在指尖打转:“嗯...可能我太着急了。”
“你快醒醒吧,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没想到你在感情这方面这么没有天赋。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在阿欢对sm表明情意你拖延的时候就晚了。”方雨恨铁不成钢。
陈守默指尖停顿那根枯草掉了下去。
她确实拖了太久,坦尼斯的枫叶已经开落了五个秋季,她还没有对小阿欢说过喜欢。
陈守默看着远处的人,眼睛有些沙涩感。
“我只是想让她知道,她曾经喜欢sm姐姐现在喜欢盐碱地,只要她敢大方承认我就会往前迈出一大步。可她偏偏嘴硬。”陈守默的语调有些无力。
方雨干脆把车拐进写字楼门前空着的停车位上,安心给陈守默进行情感疏导。
“陈守默,停止科研,意味着无法揭晓答案,那么你凭什么停止作为等着阿欢给你结果呢?”
陈守默的眼神突然变得明亮,她暗暗咬了咬唇:“我没有停止作为。”
“那你倒是拿出优秀的结果来啊,你可是陈守默,科研大佬!怎么这点事儿都办不明白。”方雨急躁的在驾驶室手舞足蹈。
陈守默把手机拿离耳旁,应付的说道:“我思考一下。”
“你思考个,”
“嘟嘟”
方雨到嘴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她将手机重重扔到副驾驶的座位上,焦躁的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此时驾驶室的玻璃前有只手轻轻叩了叩玻璃。
方雨将车窗降下来,冷着脸说道:“有什么事吗?”
一张妩媚的红唇最先落进她的视线内,随即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双手交叠趴在她的车窗上,红唇轻启:“怎么,不过是一夜春宵,还追到我公司楼下来了?”
方雨有一瞬间大脑是空白的,很快她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将墨镜戴上。手指不停按着门上的升窗键,奈何女人的双臂搭在上面,玻璃怎么也上不来。
穆晓鸥观察着女人的举动,很配合的站直了身子,从方雨的车边退开几步。
车子启动几乎是和驶出是同时进行的。
车子开出写字楼五百米开外,方雨才冷静下来,她皱着眉暗暗吐槽道:“真是见了鬼了。”
和女人滚床单的事情就是烂在心里也不可能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事情应该永远留在乌布的那个夜晚,这女人也是,怎么可以出现在丰城。
乌布真是个不吉利的地方,丰城也快了。
乌布的气候向来稳定,白日里晴空万里,夜晚清风徐徐,今夜却莫名来了场大雨,从晚饭后一直滂沱不停。
陈守默一个人在院后的木棚里呆坐着。
鲁光拿来兽皮做的大衣给陈守默披在身上,手里还拎了一坛今年新酿的奶酒。
“守默,你来了就是好,从你离开那天乌布就没再下过雨了,你看,你来了天神老爷都高兴。”
陈守默笑着接过酒碗,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说道:“伯母身体现在怎么样?”
鲁光脸上笑的阳光:“上个月去乌市做了支架手术,医生说再晚些日子可危险,真的很谢谢你。”
鲁光双手架碗起身鞠躬敬陈守默。
陈守默起身端起碗承情喝下。
“你也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用那么客气。”
两人重新坐回桌子上,鲁光看着陈守默憨厚的笑说道:“我娘总说,要是能娶到守默这样的女子祖上就有光了,我跟我娘说,我想娶呢,我娘快把我扇了一巴掌,说是让我照照镜子呢。”
陈守默被鲁光的话逗笑,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端起酒碗,和他碰了碰。
鲁光放下酒碗突然想到:“守默,我来的时候见你那朋友在院子里坐着呢,要不要喊来一块喝上一碗,这热奶酒喝了好睡觉,暖和呢。”
陈守默收回放空的视线问道:“哪个?”
鲁光绘声绘色的形容道:“就那个,”鲁光用手比划着头发的长度:“头发到肩膀,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可漂亮着。”
陈守默咽下嘴里的酒,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看着可不高兴,跟前我打着招呼,她也没理我。”
陈守默隐隐有些笑意:“很有可能她没听见,有点呆。”
鲁光龇牙笑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还有人能呆过我。那我再去喊她吧,院子里冷的很,喝点暖和暖和。”
陈守默拦住要起身的鲁光,“不用,她冷了会回屋里睡觉。”
程一欢一脸怨气的站在石门后面,气愤的跺着脚走了过来。
她只阴沉着脸看陈守默,一言不发。
鲁光惊喜的站起身来:“朋友快坐,刚要去叫你,和守默在这说着。”他加了一个酒碗,拉过椅子给她倒酒:“家里酿的,刚煮出来,热乎着呢。”
陈守默探头向程一欢身后望了望,并没有看到邢醒的影子。
“怎么就你自己?”陈守默一脸新奇的看着程一欢。
程一欢坐下,幽怨的视线却一直没离开陈守默的脸,她捏了捏手里的黑色羽绒服,一张口眼睛又红了起来,她举起手里的衣服哽咽着问道:“这是你给我准备的吗?”
陈守默看形势不对,带着歉意跟鲁光说道:“鲁光,我和朋友有点事情要说,明天我们再叙。”
鲁光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行行,那我这就去睡了,你们把热奶酒喝上,夜里好睡。”
陈守默感激的微笑。
鲁光离开后,陈守默将椅子拉到程一欢的跟前,她把程一欢手上的羽绒服抽到手里展开,替她披在身上。
程一欢不自觉的嘴角向下。
“暖和吗?”陈守默眸光真挚。
程一欢撇过眼,视线落在面前的酒碗上,毫不犹豫的端了起来,一口气喝到肚子里。
热热的奶香四溢,之后是一阵烧喉的灼热感,她皱了皱眉,又给自己倒上,然后声色严厉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喝?”
陈守默嫣然笑道:“这酒喝着甜,但很烈,要慢慢喝。”
程一欢瞪着她,较劲的又喝下一碗:“你喝不喝?”
说着伸手要将陈守默碗里的酒端起来喝掉。
陈守默拦下,接过酒碗一口气喝下。
热热的酒液在从肠胃流过,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她面色痛苦,眼睛很快红了起来。
程一欢还不罢休,接连和她对饮了三碗,在失去理智之前,陈守默把酒坛藏在身后的盲区。
“你又要醉了。”陈守默无奈的看着程一欢。
程一欢痴痴的笑着:“你最怕我喝醉,对吗?”
陈守默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不喜欢你醒了之后什么都忘记。”
“那样不是很好吗,你快乐了,我也快乐了,明天你还是你,我还是我。”程一欢的眼睛有些迷离,朦胧间,她看到陈守默下巴上红红的细线。
她伸出手摸了摸凸起的红线,沙哑着嗓音说道:“对不起,弄脏你了。”
手腕被温热的手掌握住,手指被两根柔软的手指握住,沿着那条线由上而下的游离,她的指尖变得滚烫,眼前红唇轻启,声音仿若幽兰青竹被由风蹭出的沙沙声:“不脏,就是有点疼。”
陈守默放开她,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程一欢吓了一跳,紧跟着从椅子上起身,下意识的握住陈守默的手臂:“你要去哪里?”
陈守默反握住她的手臂,拉过程一欢护在怀里:“雨大了,回房间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