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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 都市小说 > 女儿楼之石榴红 > 【第四十六章 (3)】

【第四十六章 (3)】

  直到离开十一郎父子俩的视线,纪十才腿一软跌进了子万的怀里,不再硬撑。自他们食了净秽果之后,血液便与普通的人有了区别。普通人失掉三盏血不过是养上几日的事,但于他们来说,哪怕是失掉一滴血也会对功力有所影响,何况是足足三盏。纪十辛辛苦苦练了七年,好不容易跟普通人拉开了距离,结果经此一事再次被打回了原形。

  原来还在闹腾的晴娃见到母亲这样,顿时吓得呆了,不敢再捣蛋。

  子万将纪十捞到背上,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不是讨厌她吗?还巴巴地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谁说我讨厌她了?如果没有她,我早就病死饿死了。”纪十轻喟。“我没办法看着她渐渐老去,然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这个人。”虽然再回不到从前,但梅六在她心中终究与其他人不一样,她知道自己是不能接受这个人永远消失的。

  子万突然觉得有些酸溜溜的,觉得聪明的话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因此问:“小时候是怎么回事?从没听提过。”

  纪十伸手安抚地摸了摸被子万单臂抱在怀里吓得安静下来的晴娃小脸,“妞妞乖乖的,阿娘没事。”然后才回答子万的话:“我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那时还小,只知道爹娘被人杀了,我被娘藏在身体下面。后来怎么跟菜菜在一起的,我都不知道。能够记得清楚的也就是跟菜菜一起偷人家东西,在小摊上骗吃骗喝,还做过叫花子……”

  子万不由想起那一年在暗境里,她病得糊涂时,嘴里说的胡话,倒是喊到过阿爹阿娘,还有什么花裙子的。也许有些东西只能在意识不清楚的时候才能想起,可惜那时她说的有限,根本不可能解开她的身世。

  “自恢复记忆后,我一直想去查清那些往事,至少弄清自己的爹娘是谁,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给他们安葬?仇人又是谁?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纪十趴在子万肩上,慢慢道,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一般。“不过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直到被困暗境也没能去办。”

  “那咱们现在就去。”子万提议,事关岳父岳母,自然要放在首位。

  “好。”纪十抱紧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蹭了蹭,心里很踏实。

  子万脸上露出微笑,暗忖这才对嘛,的心思就该放在我身上,总去想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阿娘,我也要。”看两人亲昵,刚老实了一小会儿的晴娃又扭动着小身体将脸凑近纪十,不依地嚷嚷。

  “去,没的份。”子万抱着晴娃的手臂伸得老长,将她们母女隔得远远的。

  “阿娘……娘……”晴娃倒也不哭,就是眼巴巴地看着纪十,娇声娇气地喊个不停。

  结果最先受不了的还是子万,将她一把搂到面前,狠狠地亲了两口,才让她靠近纪十。

  ******

  梅六醒来时已是六天后,比纪十预计的早了几天。

  在睁开眼之前,她已听到了幼子呀呀学语的声音,其间夹杂着十一郎温柔的诱导以及舸儿稚言稚语的逗笑。身体暖融融的,仿佛从里到外都被春日煦阳照拂着一般,说不出的舒服,让她贪地想多躺一会儿。

  “娘醒了,咱们去看看。”耳中传来十一郎的说话,梅六不舍地叹口气,睁开眼睛。也是,她呼吸间的微妙变化怎么逃得过十一郎的感知呢。

  “娘,真的醒了。”王舸扑到床边,眨巴着一双明澈的凤眼,惊喜地看着梅六。

  “狼……狼……”王艨也不甘落后,挥动着小手,喊得欢。

  看见两个儿子的反应,梅六心中莫名升起好久不见的感觉,虽然有些奇怪,但仍坐了起来,先是将王舸抱到床沿坐着,然后接过十一郎手中迫不及待的王艨。

  “睡了整整六天,把两个小家伙想坏了。”十一郎看出她的疑惑,于是解释。幸好自孩子出生起,便是一直是由他跟梅六一起带,早已熟练了,不然这几天一定会让他手忙脚乱焦头烂额。

  “六天?我这是……”梅六茫然,片刻后才赫然想起那日的事,“纪十她……”想到自己次次被纪十骗,偏还要那般轻易相信对方,她不由有些懊恼。不怪她往坏处想,实在是纪十过往的记录太过糟糕。

  “想什么呢。”一看她脸色便知她又想歪了,十一郎曲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不是自己答应了,宁可失去武功,也要青春永驻吗?”

  “啊?”梅六一时没明白过来,直到十一郎让她试着提聚内力,她才发现丹田里竟然空荡荡的,不由吓了一大跳,脸刷地一下白了。还没说话,就觉头皮一痛,回过神发现竟是让不满被忽视的小王艨给抓住了头发,于是只好分心去轻轻掰开儿子的手,将自己的长发抢救出来。

  十一郎将那日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她宁可自身元气大损也要为达成心愿,待终究与旁人不同,也不枉这些年的守候了。”

  梅六听得呆住,连头皮再次被儿子扯痛也没注意,还是王舸看不过去,跪上床把王艨抱到一边,陪他玩耍,不让他再去打扰父母说话。

  “我……我那天不该不告诉她小草好好的,还成了亲生了子。”过了好一会儿,梅六才低声道。事实上,她想说的不是这个。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觉得有很多感情憋在心中,说不出来。

  “她知道的为人。”十一郎知道她的心有多软,无论之前做了多少伤害她的事,但凡对她好一点,她便再硬不起心肠。当然,她也只是专对于在意的人才会如此,如他,如小纪十,否则便他该头疼了。“咱们只要像以前那样对小草,让她一生安稳就好了。”

  梅六嗯了声,神色间却仍然难以释怀。

  十一郎顿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原以为此次见面之后,她该能够放下纪十这个心结,哪知纪十来了这么一出,虽然解决了他们之间的难题,但也让她再次将那丫头深刻在心底。想到此,他对王舸使了个眼色。王舸跟他老爹自来便很有默契,当下将跟他玩得正开心的王艨转了个身,王艨的目光马上便被母亲吸引了过去,脚手并用,爬了过去,一下子扑到母亲怀里。王舸也跟了过去,踢了鞋子踩在床上,从后面抱住母亲。

  梅六的注意力顿时被两个儿子分神,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只怕把这两个小家伙吓坏了,当即心软得一手一个搂在怀里,由着他们亲昵。

  十一郎趁机说:“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还怕真与她断了关系?她若有心想与断得干干净净,又何必做这事?那丫头素来是个口是心非的,还看不明白么?”能够断得干净,无非是死亡。而纪十却给了梅六永生的机会,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十一郎甚至可以肯定,如果当时梅六不愿意用武功换青春,而他也不同意,纪十还是会想办法把这事给做了。

  闻言,梅六豁然大悟,郁结多年的心终于一片晴朗。

  “好了,咱们该回越者渡了,可惜又错过了一年的好石榴。”十一郎站起身,将两个孩子从梅六怀中抱出来,往外走去,等她起床梳洗。

  梅六看着他们父子三人走出门,午时的冬阳晒在他们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芒,好看极了,因洗净脂粉而显得清丽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个甜甜的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不止一个人说出暗境后进展仓促,于是我就想看看是不是能在中间加点什么可以过渡的。然后把这一段反复想了很久,最后觉得还是只能如此,不需要再加东西。因为我觉得他们两对之间的感情在纪十他们进入情中境,梅六他们在外面等待的时候已经完满结束了。出来的那一段主要就是给她们姐妹之间的矛盾一个交待而已。同时原本打算写在后面的纪十身世,遇上夏候衡,以及回奢香之后的事,觉得还是掐掉得好,不然倒真有凑情节的意思。所以就直接结尾了。那么之前提过的那些会当成番外来写,两个是纪十的,一个是梅六的,大概是三个番外。我会在章节标题上点出来,喜欢的就点着看。

  结尾

  又是一年石榴红。

  越者渡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头鸦发在头顶挽成简单的小髻,戴着精致银簪子,银耳坠,银项圈,银手镯,通体上下的银,在秋阳下泛着耀眼的光芒。十二三岁的少女,浓眉大眼,未语先笑,颊上两个圆圆的酒窝便甜得能盛出蜜来。

  少女在石榴林里摘了一抱又红又大的石榴,艰难地掏出一个用嘴咬开皮,然后就这样啃着里面的籽吃得开心。一个布衣少年挽着裤腿,扛着渔杆,拎着个鱼篓,跟在她后面。

  “妞妞,怎么一个人来了?子万叔叔和十姨呢?”少年问。少年的眉眼难描难画,虽是布衣草鞋,却依然清隽出尘,风姿秀雅。

  “阿爸阿娘去梧桐镇了,不肯带阿妮。”少女嘴里还包着一嘴石榴子,鼓鼓囊囊地抱怨,明媚的大眼里满含委屈。

  “所以就跑到这里来了?弟弟妹妹呢?”少年其实记不得妞妞是哪一年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了,他只记得那一年,一个很英俊的叔叔背着妞妞,牵着一个圆脸圆眼睛的大姐姐出现在越者渡时,娘脸上露出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开心笑容。从那一年后,他们两家就会时不时见上一次,不是在越者渡,就是在奢香城。

  “他们赖在豫哥哥那里,拉都拉不走,我就不管他们啦。哼,两只见到美男就迈不动腿的小家伙,王舸也不要理他们!”少女唰唰唰几下就啃完了一个石榴,又拿起了另一个一边啃皮,一边含糊不清地骂。

  “别吃多了,小心倒牙!”少年忙劝道。心里却想,自己还不是一样,见到谁都叫哥哥。那个豫叔叔可不比大多少岁,不就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一口一个哥哥叫得欢。

  “不会。家这石榴甜着呢。”少女满不在乎地说。她摘下的这一抱石榴肯定是要干完的,每年她都会掐在这个时间跑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这个。当然,也有别的原因。虽然次次吃完后,牙连豆腐都咬不动了,下一次她还是会继续。“王舸,十一郎哥哥和六姨呢?”

  “那是我爹,该喊伯伯。”少年脸黑了下来,“还有,我比大,要叫我哥哥,直呼名字很不礼貌。”这话都不知说了多少遍,他觉得自己嘴巴都快磨起茧子了。

  “也可以叫我阿爸哥哥呀。”少女大眼睛里满是无辜。

  “那怎么行?”少年隐隐觉得两人的对话又要往老套路上走,想要及时刹住,却还是口快地反问了一句。果然,耳边就听到少女疑惑地问:

  “怎么不行啊?”

  真不知道以前每次说到这个的时候,她耳朵都长哪儿去了。明明一次又一次问的都是同样的话,她竟然还能表现出从来没听过的样子。

  少年很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因为那样辈份就会乱了!”他很有些咬牙切齿地回答。如果不是手不空,他几乎想蒙上耳朵,不去听她接下来的谬论。

  “哪里乱了啊?我阿爸还是我阿爸,阿娘还是阿娘,爹还是爹,娘也还是娘,没乱啊……”

  少年只觉耳朵嗡嗡嗡地直响,生怕自己失态,忙紧走几步,先一步回了家。

  少女还浑然不觉,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一边继续念叨,一边啃石榴。

  家里没有人。父母带着弟弟妹妹进山去了,留下少年看家,以防客来无人。谁想少女偏赶着这个时候跑了来,着实让他叫苦不迭。

  要说少女有多难缠,似乎也不是。少女性格直接,热情烂漫,脾气也好,就算偶尔旁人话说得难听了些,她也不会生气。但问题就在于此,无论说什么,她只选自己喜欢的听,不喜欢的就当成了耳边风,拿她也无可奈何。任是少年那么好的脾气,在外人眼中那么好的气质风度,遇上她也会变得暴躁起来。

  “对了,王舸,今年三月三怎么不来我家?我还等着唱歌给听呢,没来,害我都被小姐妹们笑了。”过了一会儿,少女终于转开了话题。

  “我要跟爹爹学武念书,没时间去。”少年开始剖鱼,准备午饭。心说们那个三月三是随便能去参加的吗?年纪小小就开始找情郎,也不害臊。

  “书有什么好看的呀,密密麻麻的字,看着就让人头疼。”少女在少年对面蹲下,“王舸,做我的情哥哥吧,咱们也跟阿爸阿娘他们一样,把这天下都走遍了吃遍了。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叫什么读很多书不如走很多很多的路吗?”

  少年刚因她前面那句话而耳根泛起红色,便又被后面的话给闹得什么想法都没了,对着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姑娘,他实在是有种想把她关起来好好教育的冲动。

  “不行,我有喜欢的人了。”知道跟她说理说不清,他也懒得再好好说,随便扯了个理由想让她闭上嘴。

  “啊?那怎么行?是谁?我去杀了她!”少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连最喜欢的石榴滚落地也顾不上,怒气冲冲地问。

  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少年被吓一跳,但这时说没有就太示弱了,于是装出不高兴的样子说:“要杀了她,我就永远都不会再理,不跟说话。”这妞是个话唠,而且还特喜欢说话时别人要回应,他就不信威胁不了她。

  少女果然被吓住了,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才微微放软了态度:“那我去给她下蛊,只要们在一起,她就难受。那样她就会离开了,就不算是抛弃她。”

  少年一阵纠结,真不知道她脑子里都装着什么,怎么想法完跟别人不一样。

  “我爹爹身上有帝皇蛊的力量,什么蛊都可以除掉。”突然有些想知道她还能想出什么奇怪招数,他笑眯眯地回了句。

  少女愣住,啃起了手指甲,过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伸手拍向少年肩膀。少年只当那是她习惯性的动作,并没想过避开,结果就被拍中了软麻穴,软倒在地上,鱼和刀掉在了盆里。

  “妞妞,做什么?”他又惊又怒。

  “当然是把抢回家啊。”少女理所当然地道。她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是歪到了天边,她喜欢的是他,又不是那个他心中的姑娘,干嘛要想办法去对付那个姑娘啊,自然是直接把他抢走就行了。在她家那边,看上了抢婚根本是常事,什么时候有人像她这样还跟人有商有量的。

  “喂,妞妞,别乱来啊!小心子万叔叔打屁股……”少年想不到少女会来这么一招,登时大感头痛。虽知大概是不会有什么事,但是被一个小姑娘抢回家,这也太丢脸了。

  “阿爸可打不着,谢谢提醒,我不回家了,咱们去外面玩儿。”少女笑嘻嘻地说,一把将少年扛上肩,就往外面跑。

  去外面玩?少年眯了眯凤眼,向征性地又劝了几句,作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直到少女嫌他吵得耳朵疼,拍了他哑穴。于是他心安理得地闭上了嘴,看着迅速倒退的路面,唇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

  到处走走,其实也不错。越者渡虽然好,但是长年住在这里,也是很闷的。

  番外一纪十(1)

  按照纪十的记忆推算,她家应该离京城不远,否则以她那时小小的年纪怎么可能走得太远。而且以纪十最终沦为孤儿来看,那很有可能是一场灭门血案。这样的大案官府不可能没有记录。于是循着这条线索,两人摸上京城的刑部衙门,连着翻了几夜的卷宗,查找十九年前京城附近的刑事案件。最终找到了两宗颇为符合的。

  一宗是家外地进京经商的纪姓夫妻,连同仆从护镖二十三人,在京郊遭遇劫匪,部惨死,行礼货物被劫走。最终因劫匪四处流窜,此案悬而未破。

  另外一宗是京郊的一家纪姓大族,不知是何原因,一夜灭门。此案曾震动京城,连皇上都惊动了,下了严令破案。案卷上记载此案破获,系某纪姓仇人作案,凶手辑拿归案,秋后斩。

  对于后一案,两人皆心存疑虑,怀疑凶手不过是办案官员为了应付皇帝找来的替死鬼。不过不管是不是,这两家都值得去查访一下。

  第二家还好点,就在京郊。第一家却要寻到他们的祖籍云州去了,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去,那边还有什么人。

  两日后,一家三口站在长安北郊的一座庄园前,有些错愕。据他们之前打探所知,此处在十九年前那场惨案之后,据说常常闹鬼,已荒废许久,根本没人居住。但是他们如今看到的却并不是这样。没有残垣断壁,没有杂草丛生,整座庄园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只除了冷冷清清看不到人影外,与传说中的闹鬼地完搭不上边。

  敲了门,半天都没人应。夫妻俩对望一眼,子万伸手,没想到轻轻一推,大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两人犹豫了一下,才举步往里走。

  这时已入冬许久,长安城早下过几场雪,许多植物都枯败了。庄园里虽然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是因为除了翠竹青松外,连开得最晚的秋菊也只剩下残梗,因此显得异常萧瑟。倒是有几只麻雀不时落到院子里,然后因为听到响动又扑楞楞一下飞了起来,为此地稍稍增添了几分生机。

  穿过一重重院落,回廊曲折,木柱漆色斑驳……原本只打算随意看看的纪十突然生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抬头看向被四方院落隔成一块块的天空,冬日罕见的澄蓝无云,耳边仿佛能听到小孩的笑声。

  “怎么了?”见她突然站着不动,子万疑惑地问。

  笑声散去,眼前依旧一片萧瑟,除了檐廊,木柱,还有枯败的花木,什么也没有。纪十摇了摇头,想要甩开莫名升起的悲伤,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像来过这里。”

  说话间,前面出现一道梅花墙,那虬枝横伸古意昂然的老梅不知被什么手法连在一起,做成了一道古朴雅致的屏障。这时节,花墙上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花苞,只等太阳一出便攒足了劲地争奇斗艳。

  纪十心中一动,突然快走几步,绕过了花墙。在看到花墙另一边空地上的石雕小马,小兔,小牛等物时,她蓦然大恸,捂着胸口就这样蹲了下来。

  跟在她后面的子万大惊,忙走了过去,在旁边蹲下,伸手想抬起她的脸。

  “怎么了?”

  “阿娘!阿娘!”晴妞从子万怀里挣出来,扑到纪十身上。

  “没事……”不想让两人担心,纪十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对于扑在她背上的晴娃并没理会。

  子万赶紧将晴娃抱下来,安静地陪在一边。过了好一会儿,纪十才面色难看地站起身,眷念不舍地摸着最近的一匹石雕小马,眼中泛起了水光,却被她一抬头,又给隐了回去。

  “我记得这个……”她声音有些沙哑地说。这里就是我家,这些是阿爹亲手做的。这句话她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子万抱起晴娃走过去,纪十接过来,将小妞妞放到小马上,晴娃原本因为担心母亲而紧绷的小脸登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在小马背上开心地爬来蹭去。

  “所以,我们不用去云州了?”子万在一旁护着晴娃,以防她摔下来,嘴里问。

  “嗯。”纪十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中澎湃翻涌的情绪,想再说点什么,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带着怒气的熟悉声音。

  “竟找到这里来了!”

  纪十诧异地回过头,就看到很久没见的夏候衡穿着一身素色衣服站在花墙另一头,目光冰冷如箭。

  “怎么在这里?”

  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说起来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仇,只不过是一直是对头罢了。如今天彻庄都没了,还有什么好争的?因此纪十虽然有些意外,倒还真没想过要怎么样。

  “明知故问有意思么?倒是能耐,追到这里来了!”夏候衡双手环抱胸前,冷笑道。

  这几年在晴中境的修身养性,纪十的脾气好了很多,闻言也不恼,只是淡淡道:“不需要自作多情,我不是来找的。”

  夏候衡挑眉,眼中滑过一丝怀疑,但随即消失不见,讥讽道:“我怎么不知道此地何时变成了集市,有事没事都能逛到这儿来的?”

  “难道这是家?我怎么就不来?”纪十皱眉,有些不耐烦了。事实上,她也觉得夏候出现这里十分奇怪,但是两人一向很难心平气和地说话,她能说出之前那句不带任何感情平铺直述的话已是很难得了。加上夏候衡又句句带刺,实在让她很难心平气和。

  “可不就是我家么?不然我辛辛苦苦把这里修缮整齐做什么?们这可是擅闯民宅哪,要不要去大牢里蹲蹲?”夏候衡见她生气,自己反而不恼了,笑道。

  “真是阴魂不散!”纪十咬牙。她觉得自己跟这个夏候衡怕是前世的冤家,不然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这个人。

  “可不就是阴魂不散么。”夏候衡冷冷道,还想说点什么,就见纪十背后冒出一个小脑袋来。

  “姨姨好!”晴娃站在小马背上,抱住纪十的脖子偷偷看向夏候衡,见对方长得很好看,于是乖乖打了声招呼。

  夏候衡愣了一下,一向做事果决狠辣的她竟然首次产生了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知是该继续冷着脸好,还是回一个笑好,以致于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噗嗤!”斗了这么多年,纪十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反应,不由笑了出来,心中不快一扫而光。

  夏候衡被笑回神,先是勉强冲着那小丫头点了下头,然后才狠狠瞪向纪十。

  “纪鹤,我有话问,有胆跟我来吗?”说着,也不等对方回答,转身就走。

  纪十倒没犹豫,迈步就想跟上,却被子万拉住。

  “我跟一起去。”对于这个夏候衡,他着实没有什么好感,加上纪十现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他哪里放心。

  “不用。天彻庄已经没了,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纪十摇头拒绝。毕竟是知根知底的对手,她不认为夏候衡会傻到在这个时候来惹怒子万,就只为了杀了她。最主要的是,她还想弄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说的虽然有理,子万还是不敢冒险,因此等她一走,立即带着晴娃悄悄地跟了上去,当然不忘跟晴娃说好不准吵闹。晴娃觉得好玩,自是连连点头答应。

  番外一 纪十(2)

  夏候衡在一处枯败的花架下站住,目光看着花架下那块山石,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家庄子的主人姓纪,也姓纪,们是什么关系?”夏候衡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语气中没了以前的挑衅和讽刺,只是淡淡的平静。

  “天下姓纪的多得是,每个人都要跟我有关系吗?”纪十淡淡地笑着,不答反问。她是要寻找自己的身世,但是不代表要将这些告诉一个曾经是她对头的人。

  奇怪的是夏候衡听到她的话并不恼怒,甚至于连一丝情绪波动也没有。

  “既与主人无关,又不是来寻我的麻烦,那为何会来此地?”

  “我的事,与没关系吧。”纪十不咸不淡给顶了回去,对方不生气,她也不会一直像个刺猬似地随时准备扎人。“那呢,又为什么在这里?难道其实也姓纪?”问出这句话,她便做好了会被反刺回来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夏候衡竟然回答了。

  “我的本名就是夏候衡。我只是帮庄园的原主人看守这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