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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相依

  &a;a;lt;sll&a;a;gt;是牵着我的手,从昨天走到现在,只愿依偎在身旁,永不分离。

  飞机上,我不停地喝着水,一瓶又一瓶,陆励成一直沉默地坐在我身边。

  我们刚出河内机场,立即有人迎上来,和陆励成握手,向我自我介绍:“叫我ken好了。”

  我还以为是旅行社的人,不想竟然是mg在河内分公司的一个经理。

  ken已经知道我们到此的原因,汽车直接开向医院,他对我说,安排的是越南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我忙谢谢他。他又和陆励成说,出事后,旅行社推卸责任,说我的父母未听从导游统一安排,在街上乱逛时出的事,和旅行社无关。

  陆励成阻止了他继续深谈:“这件事情不用和他们纠缠,让律师找他们谈话。”

  快到医院时,ken打了个电话,我们一下车,就有个医生走上来和他打招呼,ken和我们介绍说,他叫rio,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就在这个医院工作,我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我立即问他我父母的病情。rio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带我们去见主治医生,由他告诉我们比较好。

  主治医生带我们先去看我父亲,父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医生介绍说,只是因为镇静剂的作用,所以仍在昏睡,没有什么大伤。看样子,母亲应该也不会有事,我的心终于安稳了一半:“我妈妈呢?”

  主治医生示意我们跟他走出病房:“根据警察的说法,醉酒的司机开车撞向父母时,本来父亲的侧面朝着车,但是母亲应该先发现了车,在最后关头,推开了父亲,挡在父亲身前。所以,父亲只是轻微脑震荡,而母亲重伤。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但是抢救无效,已经逝世。”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前天还和妈妈打过电话,他说的不是真的!

  “我要见我妈妈,我要见我妈妈!”

  主治医生为难地看向陆励成:“我建议等她情绪平稳些再见遗体。”

  “不!我要见我妈妈!”

  陆励成伸手扶我,我一把打开他的手。

  主治医生对陆励成说:“等她好一些时,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还有些话想和们说,非常抱歉!”医生说完,就走了。

  我一个个病房往里看,寻找着妈妈,陆励成一直跟在我身后。我打开一个病房,看不是妈妈,又立即走开。他就跟在我身后,对病房里恼怒的人一个个说“对不起”。

  后来,当我猛地推开一个病房,把一个小孩吓哭时,他一把拽住了我:“苏蔓!”

  我努力要挣脱他的手:“我要见我妈妈。”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中满是同情。我去掐他的手:“放开我!放开我!”

  他对一直陪着我们的rio说:“带我们去停尸房吧!”

  陆励成拽着我进电梯。

  “不,我不去。我要去找我妈妈。”

  他一句话没说,只是把我牢牢地固定在他的胳膊间,无论我如何拳打脚踢地想逃出电梯,他都一点没松手。

  一进入停尸房,冰冷安静得如同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工作人员把尸体上的白布掀开,安静地退到一边。

  看到妈妈的一瞬间,我安静了下来。

  母亲的脸安详宁静,如同正在做一个好梦。我轻轻地走到她身边,就像小时候,星期天的早晨,早起了,蹑手蹑脚地走到父母床前,查看他们有没有醒来。有时候,母亲会等我脸都凑到她脸前时,突然睁开眼睛。我吓得“啊”一声尖叫,转身就跑向父亲,父亲就大笑着把我从床下捞起来,放在他们中间。

  我弯下身子去看她,妈妈,吓我一下,吓我一下!

  母亲安详地睡着,我伸手轻轻摇她的肩:“妈妈,妈妈!”她仍是沉沉而睡。我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冰冷的感觉从指尖渗透到血管,又迅速弥漫到身。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爸爸要上夜班,常常我白天回家时,他仍在睡觉,我就跑去叫他,妈妈总会把我轻轻拉出屋子,告诉我:“爸爸很累,他想睡觉,不可以吵他。”

  有时候,我会很听话,一个人去看电视,有时候,我会很不听话,立即扯着嗓门大叫:“爸爸,的宝贝小公主驾到!”

  妈妈气得瞪我,爸爸的笑声从屋子里传来:“我的宝贝小公主在哪里?”

  “在这里!”我朝妈妈做个鬼脸,立即冲进屋子,跳到爸爸身边。

  妈妈,累了吗?要睡觉了吗?那好吧!现在我已经懂事了,不会吵的,我会照顾好爸爸的,安心睡觉吧!

  我最后看了妈妈一眼,转过身子,对工作人员鞠躬:“谢谢您。”

  他轻声说了一句话,rio翻译给我听:“节哀顺变!”

  “谢谢!”

  我走出了停尸房,陆励成不放心地盯着我:“如果想哭,就哭,不要强忍着。”

  我摇头:“我没事,我还有爸爸要照顾,我没事的。”

  签署了妈妈的遗体火化单,又去找主治医生办出院手续,我想尽快带爸爸妈妈返回北京,他们会想在自己家里休息。

  主治医生听到我要出院,没有立即签字,而是带着我进入一间暗房。他打开墙壁上的灯,几幅x光片显现出来,他指着x光片的几个黑点说:“这是父亲住院后,我们给他作检查时的片子。”

  那些噩梦般的记忆涌现在脑海里,他下面要说的话,我四年多前已经听过一遍,不!我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撞到站在我身后的陆励成身上,他两手扶着我的肩膀:“苏蔓!”他的声音有太多的哀悯和怜惜。

  医生问:“父亲以前做过癌症手术?”

  我木然地点头。

  医生的眼中也有同情:“非常抱歉,我们发现他的癌细胞扩散了。”

  “我们每半年都会体检,一直很好,会不会是误诊?”

  医生对我对他能力的藐视丝毫没有在意,解释道:“癌细胞仍是医学上的难题,它可以二十年不扩散,也可以短短三个月就长满人的大脑。我的建议是,尽快联系之前的医生,制订治疗计划。”他把一个厚厚的档案袋交给我,“这是所有相关的资料,以及我的想法意见,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问题,们可以随时联系我。”我接过档案袋时,医生竟然在我肩头拍了一下:“坚强!”

  我捏着档案袋,平静地走出医生的办公室,走进了电梯,陆励成叫我:“苏蔓!”

  我侧头看他:“什么?”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一会儿后,他说:“我已经订好明天下午的机票,觉得时间需要更改吗?”

  我说:“不用了,早上我去领骨灰盒,麻烦帮我照顾一下我爸爸。中午回来,办出院手续,下午就可以走了。”

  他说:“好的。”

  走出电梯,快要进病房时,我突然停住脚步,眼睛盯着父亲的病房门说:“如果明天早上,我爸爸醒了问起妈妈,就说她……说她受了很大惊吓,北京的医疗条件比较好,所以我找人先送她回北京了。”

  “好的。”

  去购买骨灰盒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东西也能做得如此精致美丽,他们叫它宝宫,我喜欢这个名字,也感谢这世上有人肯花费心血做出这些美丽的宝宫。我把信用卡透支到极限,给妈妈买了一个手工做的红木雕花大银丝包布宝宫,我想这样,妈妈会休息得更舒适一些。

  中午回到医院时,爸爸已经醒了,我悄悄问陆励成:“我爸爸问起妈妈了吗?”

  “没有。他醒来后,一句话都没说。”

  陆励成推着轮椅上的爸爸,我怀里抱着妈妈,走上了飞机。

  爸爸没有问我为什么妈妈没有和我们一起坐飞机,他的神思很恍惚,总是看着一个地方出神,可是眼神却无焦点,我蹲在他身边叫他:“爸爸,爸爸!”

  他茫然地看向我,要过一会儿,才能认出我是他的蔓蔓。他微笑,用手揉我的头发,手上的力气却很微弱。我也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这双手曾经充满力量,曾把我高高举过头顶,带我飞翔。

  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出行时的交通工具都是火车汽车。别的同学去旅游时,已坐过飞机,我却从没有坐过飞机。我觉得很丢人,所以总是回家,很不高兴地嚷:“要坐飞机,我要坐飞机。”爸爸就把我高高地举起来,一边跑,一边说:“飞机起飞了!”然后猛地一个拐弯,他就叫:“飞机转弯了!”还会剧烈晃荡,他就急促地叫:“遇到风暴,遇到风暴,请求紧急支援,请求紧急支援!”我一边尖叫,一边哈哈大笑。

  我握着爸爸的手,对爸爸笑说:“等五一,我们去九寨沟玩吧!我请客,买头等舱的票。”

  爸爸微笑着点头。

  回到北京,立即联系爸爸以前的主治医生张医生,他本来在休假,听到爸爸的情况后,答应第一时间给爸爸作检查。

  他见到我时,问我:“妈妈呢?”

  我低下了头,陆励成低声告诉他情况。张医生十分吃惊,一再对我说:“放心吧!我会找最好的医生和我一起会诊,我们一定会尽力。”又拉过陆励成,低声对他嘱咐:“注意稳定病人情绪,医生固然重要,但最终战胜病魔还是要靠病人自己。”

  给爸爸办了住院手续,又给爸爸单位的人打电话,询问医保的事情。打完电话,陆励成拖着我去吃饭,虽然没有胃口,但现在不是放纵自己的时候,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饭,硬是把一份饭吃了下去。陆励成一直看着我,我对他说:“这几天谢谢了,不用一直陪着我,以后的事情我都很熟悉,这里又是北京,是我的地头。”

  他说:“现在还在过春节,整个公司都在休假,难道让我去上班吗?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我有车,大家就算不是朋友,还是同事,帮点忙也是应该的。”

  “抱歉,本来应该在家里过节休息的。”

  “太啰唆了!”他说着话,站了起来,“我们去家里给爸爸收拾些衣服和生活必需品。”

  春节期间,路上的车很少,牧马人一路狂飙,两个多小时就到了房山。打开门的刹那,我习惯性地叫:“爸、妈,我回来了。”话出口的瞬间,我有一种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的感觉,靠着墙壁,紧抱着妈妈休憩的宝宫,默默地站着,陆励成也沉默地站在门口。

  好一会儿后,我才能举步,将宝宫放到卧室的柜子上,轻声说:“妈妈,我们到家了。”

  拉开大衣柜,开始收拾父亲的衣物,陆励成站在门口说:“收拾好东西后,就冲个澡,睡一觉,我们明天一大早回市里。”

  “我想待会儿就走。”

  “苏蔓!自己想一想有多久没睡过觉了?现在是深夜,叔叔在熟睡,又有看护照顾,把自己折腾过去,算什么事?是自己说还要照顾父亲,觉得这个样子能照顾他多久?”

  我捏着父亲的一件厚夹克,轻声说:“这件衣服是妈妈上个月刚给爸爸买的。”

  陆励成的语气立即软下来:“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们一早就走,我和保证,等叔叔醒来时,肯定在他身边。”

  我说:“我知道了,说的对!我收拾好东西就休息。”

  收拾完东西,去洗澡,出来时,陆励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是声音一点没有,只一个新闻主持人不停地说着话,也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

  我去厨房里热了两袋他带来的牛奶:“喝点……”却发现他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这几天,在他刻意的隐瞒下,我至少还在他家,在车上、飞机上好好睡过,他却自从那天晚上接到消息,就一直在连轴转,订机票、安排行程、联系河内的朋友、安排医院,督促旅行社支付保险赔偿……我把牛奶轻轻放到茶几上,拿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又关上灯,缩坐在沙发一角,边喝牛奶,边看电视。

  虽然没有声音,也完不知道它在演什么,可是眼睛盯着一幅幅闪过的画面,大脑就可以不用思考。

  很久后,他仍然没有醒,虽然不忍打扰他,可是若这么坐着睡一晚,明天肯定身都得疼。

  “陆励成,去冲个澡再睡吧!”

  他睁开了眼睛,恍惚地看着我。

  我正低着头看他,仍有湿意的头发垂在他脸侧,他伸手替我将头发绾到耳朵后,温柔地说:“不是孤单一人。”

  我愣愣地看住他,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一种同情,还是一种安慰?

  他站起来,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去冲澡。”

  我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浴室,告诉他洗头的、洗身子的都在哪里,然后又拿了一套我当年买给父亲的睡衣给他,买的时候大了,此时他穿,倒正好合适。

  关上了门,他在里面洗澡,我在门口和他说话:“家里就两个卧室,我爸妈的卧室……”

  他立即说:“我睡沙发就可以了。”

  “抱歉!”

  “没事,我经常在公司的沙发上睡,先去睡吧!不用等我了。”

  我拿了条干净的床单,铺在沙发上,又放好枕头、棉被,然后回自己的卧室。刚开始一直无法入睡,可努力收敛心神,让自己的大脑保持一片空白状态,最后,终于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清晨五点,闹钟响,我立即起来,洗漱完后,叫陆励成起来洗漱。等他洗漱完,我的早饭已经做好,两个刚煎的玉米鸡蛋饼,两杯热牛奶,一碟泡菜,有白菜、胡萝卜、豇豆,颜色煞是好看。

  陆励成努力让一切显得正常,笑着说:“好丰盛。”

  我也笑:“泡菜是妈妈腌好的,想吃的时候随时捞。牛奶放进微波炉一热就好,我的唯一功劳就是这两个玉米鸡蛋饼。”

  陆励成尝了口玉米鸡蛋饼:“很好吃。”

  我说:“本来觉得冰箱里的食物大概都过期了,只想煮点玉米粥的,结果看了一下鸡蛋的日期,竟然还没过期……”我的声音断在口中,原来生离死别的时间只是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前,妈妈还在这个厨房里忙碌。

  我低下头,沉默地吃着饭,陆励成也没有再说话。

  沉默地吃完饭,两个人赶往医院。

  等父亲醒了,推着他去外面散步,陪着他聊天。

  吃过中饭没一会儿,护士就来赶我们走,说探视时间已过,该让病人休息了。

  我请陆励成送我回我的小公寓,快到我家楼下时,我让他停车。

  走进了一家地产中介公司,一个男的看到我和陆励成一前一后进来,以为是夫妻,立即热情地招待我们:“二位是买房?”

  我坐到他对面:“不是,卖房。”

  “哦,哪里的房子?”

  “就是距离们不远的××花园。”

  男子赶紧找单子给我填:“那里地段很好,紧挨着地铁口,的房子大吗?如果不大,比较容易出手,很多刚工作的年轻白领都愿意买这个地段的小公寓。”

  我正要低头填资料,陆励成手盖在了纸上:“什么意思?”

  我侧头看他:“我要卖房子。”

  “我耳朵没聋!为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没有太大关系吧?”

  陆励成盯着我:“如果担心父亲的医药费,还有别的方法解决。”

  我淡笑着说:“怎么解决?不会真以为医保能额报销吧?应该知道治病就是一个花钱如流水的过程,我父亲上次病了一年,手术加住院化疗,我们家总共花了十六万!还不包括零碎的费用。很多进口的好药,根本不在医保的报销范围之内。上一次,我爸为了省钱,宁可自己多受罪,坚持不用进口药,知道化疗有多痛苦吗?这一次,我不想他再经受这一切,我要给他用最好的药,给他请最好的看护……”我说不下去,转过了头,“这件事情,是我自己的事情,请不要发表意见。”

  “我有钱,可以……”

  我猛地转头盯着他,他把没有说完的话立即吞回去。看到他眼睛中闪过的受伤,我有一点歉然,几分疲惫地说:“我自己有能力照顾好父亲,我也想自己照顾他,明白吗?”

  陆励成没有说话,我努力地笑了笑:“再说,借给我钱,我不是还是要还的吗?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陆励成拿开了手,我开始填单子,将房屋的地址、面积、新旧程度都详细填好,又和中介签了合同。

  回到家里,我没有请他进去,站在门口说:“这段日子的帮忙,‘谢谢’两字难以表述,以后若有用得着我苏蔓的一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假期快要结束了,回家好好休息,准备上班吧!不用再来看我,这里交通方便,打的、坐地铁都很方便。”

  他想说什么,却隐忍了下来:“也好好休息一下。”说完,转身离去。

  我定了闹钟,两个小时后叫醒自己。把自己扔到床上,衣服没脱,鞋子也没脱,就这么昏昏地躺着。脑子里还琢磨着,要给大姐发一封电子邮件请她帮我推荐一份高薪的工作;要给父亲做晚饭,煲骨头汤;记得去医院的时候带上象棋,晚上陪他下几盘;明天早上早起去菜市场买条活鱼,还要写辞职申请……休息!苏蔓,需要休息,才能应付所有事情,休息,休息!

  下午,我到医院时,父亲不在病房,护士告诉我一个男子推父亲去下面的花园散步了,小护士边说边笑:“好福气哦!男朋友这么英俊,还这么孝顺。”

  我好福气吗?我扯扯嘴角,礼貌地笑了笑。

  旁边的老护士听到小护士的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对我说:“我刚碰到他们,听到他们在聊下棋,这会儿应该在活动室。沿着侧面的楼梯下去,拐角处就是,比走电梯快。”

  棋牌室内十分安静,就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专注地下棋,阳光投入室内,有温暖的感觉。

  我以为是陆励成,却不是,竟然是宋翊。看到他,有一种隔世的感觉,平静地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只看了他一眼,就把眼光放在父亲身上。爸爸习惯性的手卡在下巴上思索棋路,想到好棋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另一只手轻敲着桌子。因为专注,表情没有了茫然的感觉,让我觉得他的身和心都在这里。

  我在另一边的桌子前坐下,宋翊听到动静,侧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又看向了棋盘。

  宋翊的棋力不弱,父亲敲桌子的机会越来越少,到后来,两只手环抱在胸前,皱眉凝视着棋盘。我微笑,凑到父亲身旁:“要我当军师吗?”

  爸爸这才看见我,笑起来,这几日难得一见的明亮:“去,去,去!就那点技术,坐一边好好学着。”

  我拖了凳子,靠在爸爸的身边坐下,他又凝神想了一会儿,慎重地将马换了个地方,看向宋翊,手腕搭在桌子上,看似悠闲,实则紧张地悬着。宋翊想了一会儿,上了象,父亲面无表情地手开始敲着桌子,走了另外一个马。随着父亲的轻敲声,宋翊逐渐被父亲逼入困局。

  “将军!”父亲乐呵呵地摆上了连环马。

  宋翊凝神看了一会儿,笑着说:“我输了。”

  爸爸笑:“小伙子的棋艺不错的,再努力一下,下次很有可能赢。”

  宋翊做了抱拳作揖的姿势:“那就请叔叔多传授几招。”

  爸爸笑着说:“互相切磋,互相切磋。”

  宋翊收拾棋子,我问爸爸:“饿了吗?我炖了骨头汤,还有爱吃的红烧茄子。”

  爸爸看向我的手:“不用特意给我做饭,医院的饭也很好吃的。”

  “没特意,我自己吃馆子吃得有些腻。”

  “那去吃饭了。”爸爸开心地说,我却能感觉到他此时的开心更多的只是为了我。

  爸爸一边吃饭,一边不停地夸我手艺好,我知道他是说给宋翊听的。要以前我早就恼羞成怒,现在却只觉心酸,恨不得能被他这样说一辈子。等吃完晚饭,陪着爸爸聊了会儿天,他就装做累了,说想要休息,让我回家去,拜托宋翊送送我。

  不想违逆爸爸的意思,所以装做不知道,和宋翊出了病房。

  经过护士的值班室时,护士叫住我:“张医生说让离开前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多谢。”

  张医生看随在我身后的不是陆励成,愣了一愣,我介绍说:“这是我同事,宋翊。”

  张医生和宋翊握了下手,请我们坐。他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病历,迟迟没有说话。我说:“张医生,您有什么就直接说吧!我需要了解最真实的情况。”

  张医生将病历推到我面前:“父亲的癌细胞扩散很快,几个专家的意思是……他们觉得手术并不可行。”

  “们拒绝为我父亲动手术?”我的声音尖锐得刺耳。

  “不是我们不想动,而是癌细胞已多处扩散,手术根本救不……”

  我霍然变色,猛地站起来,就要离开:“我去找愿意治病救人的医生。”

  宋翊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回去:“蔓蔓,听张医生把话说完。”又对张医生说:“抱歉!”

  张医生说:“没事,我理解。”

  我坐了下来,手遮住脸:“对不起。”

  张医生说:“父亲的身体状态现在很不稳定,他现在很难承受一连串的大手术,所以我们的意见是保守疗法。”

  房间里沉默着,只听到我一个人的大喘气声,如即将窒息而死的人。我艰难地问:“有多少希望?”

  “我希望抱最大的希望,但作最坏的心理准备。”他顿了一顿,又说,“如果有时间,尽力多陪陪父亲吧!”

  我木然地走出医院,宋翊招手拦了计程车,我低声说:“再见!我搭地铁回去。”

  他快步从后面追上来,随着人流,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地铁,我对窗而站,凝视着漆黑的隧道一节节从窗户里闪过。

  地铁到站,我们又随着人流出了地铁。我向家的方向走,他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边,就要进大厦时,我突然停住脚步,不耐烦地说:“麻辣烫呢?为什么不去陪她?她才是的责任。”

  他的眼中有悲伤:“我给陈阿姨打电话拜年时,听说家里出事了。本来想和怜霜一起回来,可她搬到另外一个酒店住,我去找她时,她出海钓鱼去了,所以只来得及给她留言。”

  “多谢的关心,我想回家休息了。”我暗示他可以离开了,他却一动不动,只是凝视着我,幽深的黑暗中似乎流转着沉重的哀伤,又似乎是深深的怜惜。

  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奇地看向我们,保安站在玻璃窗内朝我挤眉弄眼地笑,我转身朝一旁的小花园走去,捡了个避开道路的长椅坐下,他坐到我身边。

  花坛里竟然有一丛迎春花已经有米粒大小的嫩芽,我盯着研究了半晌。

  手机突然响了。

  “野地里风吹得凶,无视于人的苦痛,仿佛把一切要掏空……”

  “喂?”

  “是我,林清。的电子邮件我已经收到。凭借以前的工作经验,有我的保荐,找一份好工作不难。如果要争取高薪酬,在mg的这段工作经历很有分量。当然,前提是能拿到陆励成,或宋翊语气真诚的推荐信。否则,就索性不要提了。毕竟我们不同行业,不好解释的职业轨迹。对了!发生了什么事?借人高利贷了吗?怎么突然一副钻到钱眼的样子?对工作什么要求都没有,只有高薪的要求。”

  “谢谢大姐,不过暂时不需要了,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工作。”

  “苏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

  “苏蔓,我可告诉,别在那里玩清高!朋友就是用来帮忙和利用的,否则要个屁!要想瞒就瞒彻底了,否则若让我以后知道是有什么事,放心,我玩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时候,还在高中懵懂幼稚呢!”大姐训斥完,一声断喝,上司的作风尽显无遗,“说!究竟什么事?”

  “我爸爸生病了,各方面开销都会很大,所以我本来想找份高薪工作。可是,今天医生建议我尽量多抽时间陪陪他,所以……我想先不工作了,我想多和我爸在一起……”说着话,我压在心里的泪水终于找到了一个倾泻口,无声无息已经满面泪痕。

  大姐沉默着,没说任何安慰的话,一会儿后说:“我明天回北京。”

  “不用,不用!”

  “我反正也该回来,好了,明天见!”

  大姐挂了电话,我的眼泪却无法收住,一直哭,一直哭,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哭完心中的悲伤。我知道终有一天父母会离开我,但是我以为还很远、很远,从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措手不及。

  悔恨、焦虑、悲伤、茫然……所有的情感掺杂在一起,变成了绝望无助,我边哭边说:

  “我当时应该坚持陪他们去东南亚的,都是我的错。如果我陪着他们,妈妈也许根本不会被撞,爸爸根本不会生病。”

  宋翊的眼中有沉重的哀伤:“这不是的错。”

  “不明白,我虽然一直没有告诉爸爸,妈妈已经走了,爸爸也从来没有问,但是他已经早就知道了。他肯定很恨自己,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妈妈,反倒让妈妈为了他失去生命。我爸爸是孤儿,他跟着他叔叔一起生活,起先他叔叔没有男孩,对他还不错,也供他念书。后来,婶子生了个儿子,就很不待见他,连饭都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更不要说念书了。爸爸只读到小学二年级,就退学了。年龄刚够,就跑去参军,想着至少在部队里能吃饱饭,后来部队转业,因为他会开车,就到单位里给人开车。他没有老人操心婚事,又很穷,别人给他介绍的对象,都看不上他,一直打光棍。我妈妈是个中专生,三十多年前的中专生金贵着呢!她又长得好看,刚分到单位时,一堆人在后面追。我妈说打水打饭都不用亲自动手,早早的有人做好了。楼道里大家轮流值日打扫卫生,每次轮到我妈妈,等她拿着扫帚去,早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她那时候才十七岁,不太懂男女之间的事,还傻乎乎地想‘真不愧是毛主席住的地方,这里的雷锋同志可真多!’”

  想到妈妈给我讲述这些时候的语气,我禁不住地想笑,可眼泪却流得更凶:“那时候的男同志也含蓄,都帮我妈打扫一年卫生了,可仍没和我妈说他究竟为啥替我妈打扫卫生。我爸就不一样了,自从我妈坐过他一次车后,他就瞧上我妈了,托人帮他去介绍,介绍人不肯,说人家姑娘条件好,多少人都不敢想,就别想了。我爸就想,说不行就不行呀?就算不行,也得人家姑娘亲口告诉我。我爸就跑去找我妈,敲开门就说:‘我喜欢,想和处朋友,看看成不成?’我妈吓得半天反应不过来,我爸就说:‘既然不反对,那我们就处处,这是我对的表白书。’”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笑:“那个表白书我妈一直收着呢!那里面仿照军队的三大注意八项纪律,向我妈保证如何正确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我妈本来被我爸吓了个半死,又被他笑了个半死,然后就想,处处就处处吧!就和我爸好了,后来很多人嫉妒我爸,不明白我爸爸怎么追求到我妈妈的,跑去问我爸,我爸说我就去告诉她我想和她处朋友。那群帮我妈打水、扫地、打饭的人后悔得脸都绿了。我姥爷、姥姥不喜欢我爸,嫌他没文化、家庭又不好,配不起我妈,可我妈一直非常敬重我爸,在家里不管大事小事都会征询我爸的意见,从没觉得自己比我爸强。后来我姥爷中风瘫痪了,我爸一直伺候他到去世。我妈说,我姥爷临去前和她说:‘丫头,没嫁错人,有他照顾,我很放心。’爸爸也一直没有让姥爷失望,从我记忆中起,我妈只为我生过气、掉过眼泪,和我爸真的是连脸都没红过一次。我现在没有办法想象我爸的自责心理,我也根本不敢和他谈妈妈,我怕一谈,他最后为我强打的坚强也会崩溃。其实,不是他没照顾好妈妈,是我没照顾好他们,他要怪应该怪我,不应该怪自己。”

  我捂着脸,放声大哭。我想妈妈仍在我身边,我不想爸爸离开我,我不想爸爸这样生不如死的痛苦,还要为了我强作笑颜。

  宋翊掰开我的手,握着我的手说:“错了!我想爸爸也许有遗憾痛苦,但是并不会自我怨恨。妈妈救了爸爸,她应该是含笑而去。两者之中,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如果车祸无法避免,我相信爸爸肯定宁愿要这样的结果,也不愿意让妈妈处在他现在的位置上,被思念与愧疚双重折磨。爸爸是个真男人,他比想象的坚强,我想他不是害怕和谈起妈妈,他只是想找一个更合适的机会谈,他担心的是。”

  “真的吗?”我喃喃自问。妈妈最后安详宁静的笑脸浮现在我的眼前,让我不得不相信,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确是幸福快乐的。可父亲呢?父亲真宁愿活着的是他吗?

  宋翊点头,眼中有沉重的哀伤,恍惚间,竟觉得他的神情和父亲有几分相似。

  他用手为我拭泪,缓缓说:“他爱妈妈,妈妈在他心中并没有逝去……”

  他的话语突然停住,我转头,看见麻辣烫不能置信地盯着我们,她脸色绯红,眼中有不能置信的愤怒。

  我立即站起来:“麻辣烫……”

  她突然就笑了,一面笑一面向我走来,笑得灿若娇花,走得风摆杨柳:“苏蔓,告诉我让我和宋翊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就是为了让自己更方便躺到他怀里吗?”

  我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浓烈的酒气:“喝酒了?”

  麻辣烫冷笑:“我以为和别人不一样,我以为我们的友情坚不可摧,为什么要这样?朋友的男朋友就这么诱人吗?就这么下贱吗?”

  宋翊沉声说:“怜霜,闭嘴!”

  麻辣烫震惊地看向宋翊,哀怒伤交加,讥笑着说:“竟然生气了?真是不容易!我盼了这么久的怒气终于来了,早知道苏蔓是的心尖肉,动不得,我省了多少工夫!”

  她说着话走到我面前:“我真不想上演这么狗血的剧情,可我也不是被人欺负到头上,里面吐血还要面上高雅地走开的人,淑女让做,我只愿做泼妇……”她扬起了手,没等宋翊反应过来,“啪”的一声,响亮地扇在我的脸上。

  我捂着脸,呆呆地看着麻辣烫,麻辣烫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打了我,而我竟然连避都没避。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眼中有惊、有伤、有怒,各种错综复杂的感情闪过,却只是倔犟地咬着唇,看着我。

  宋翊怒声问:“疯了吗?在海南不问理由地闹,回了北京仍然闹,能不能不要总自我为中心,稍微关心一下身边的人?”

  麻辣烫把眼中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地藏了起来,只剩冷漠倔犟。她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我说:“竟然骂我了?为了她?”她转身就走,步履虽然踉踉跄跄,腰却挺得笔直。

  宋翊眼中闪过后悔,我说:“我没事,快去追她吧!她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又喝醉了,去看着她点。”

  他站着没有动,眼中有挣扎和痛苦,有对我的不放心,可也有对麻辣烫的牵挂。

  我低着头,快速地跑向家里。

  一口气跑回家,关上门,背贴在门上,整个身子抖得如秋风中的枯叶。麻辣烫的一巴掌彻底将我打醒,我震惊地发现,我一直辛苦维持的友谊,其实在我的辛苦维持中早已经渐渐远去。

  我和麻辣烫彼此信赖,也从不对彼此客气。我怕麻烦别人,我怕欠别人的人情,我怕别人表面客气、心里已不耐烦,但是我从不认为麻辣烫为我做什么事情是麻烦她。在我心中,她是如我父母一样的亲人,对亲人而言,为彼此的付出不是麻烦,是理所当然。这一次的事情,换成以前,也许我早已经给麻辣烫打电话,让她回来陪我,握着我的手,让我能更坚强,更有勇气。可是,我自始至终没有告诉她任何消息,我为了保住我和她的友谊,苦苦压抑自己的感情,可我的苦苦压抑却正在毁灭我们的友谊。

  我已经很久没有告诉过麻辣烫我究竟是快乐还是痛苦,我对她说了无数谎言,我的心事在她面前成了秘密,我在她和我之间筑起厚厚的城墙,戴着一张虚伪的面具。她是不是早感受到了我的变化?她一直努力约我出去玩,找我谈心,是不是在尽力挽救?可我却在自以为是地维护友谊中坚决冷漠地将她越推越远。

  我突然发现,如果不解决宋翊的问题,我和麻辣烫的感情似乎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难道在短短时间内,我所有的亲人都要弃我而去?

  人生竟然如此无常,如此努力地想抓着,却越努力越绝望。

  也不知道在黑暗里坐了多久,门铃声响起,我不是很想理会,所以没有应声。

  门铃声倒是停了,可不一会儿,“咚咚”的敲门声又响起,并且越来越大,我人正靠着门而坐,感觉连背脊都被震得疼。

  “谁?”

  “是我!”

  陆励成的声音,只能站起来开门。楼道里灯光明亮,我却在黑暗中待久了,猛地一开门,眼睛有些受不了,忙用手遮着眼睛,转身往回走。他跟进来,我扭亮台灯:“什么事情?”

  他盯着我没说话,我问:“怎么了?”

  他说:“去看一下镜子。”

  我走到浴室,才发现自己脸上两道血痕,麻辣烫那一巴掌打得并不重,可她带着戒指、又留着长指甲,所以脸没肿却有了伤口。

  我头抵着镜子,脑袋发木,明天该如何给父亲解释?

  “如果我告诉我是不小心划伤的,相信吗?”

  “不相信。宋翊给我打电话,麻烦我过来看一眼。我问他什么事,为什么他自己不过来,他又不说,我就只能过来看一眼,没想到真没让人失望,可惜错过了精彩一幕,许怜霜打的?”

  我说:“难道觉得会是宋翊打的?”

  他依在浴室门口,闲闲地笑:“还有自嘲精神,恭喜!我以为被人撞破奸情的人好歹应该惶恐一下。”

  我突然发怒,随手拿起洗手液向他砸过去。他手一勾,稳稳当当地接住,还在手里轻轻抛了一下,一副不屑之极的样子。我又拿起洗脸液朝他砸去,他轻松避开,我一股脑地将手头能扔的都扔了过去,却一个都没砸中他。

  我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只觉厌烦,手指着门外:“出去!”

  陆励成仍是吊儿郎当地笑着,手搭在浴室门框上:“何必呢?一副我冤屈了的样子,敢做就要敢当,许怜霜若不是亲眼看到什么,也不至于下如此重手。不过,我有点纳闷,宋翊看上去很放不下,人却守在许怜霜那里,就甘愿做个地下情人,二女共侍一夫?”

  “陆励成,不要跑我这里发疯,觉得麻辣烫受了委屈,有意见去找宋翊,我就是想做地下情人又怎么样?那是我的自由,管得着吗?出去!”我跑过去,一把拉开大门,轰他出去。

  陆励成如一阵风般从我身边刮过,头都没回冲向了电梯。我“砰”的一声甩上门,人倚在门上,只觉得整个人要虚脱。这究竟是怎么样一笔烂账,我们究竟前生谁欠了谁的?

  一会儿后,隔着门板,一个声音响起,如同就响在耳畔。

  “对不起!我刚才情绪失控了。”

  我不吭声,他继续自顾地说着,如同对着黑夜倾诉:“我总觉得既然喜欢宋翊,就该大大方方地去说清楚,尽自己的力量去追求他,何必这样藏着掖着,弄得大家和一块儿难受。”

  我平静地说:“宋翊爱的是麻辣烫,自始至终是宋翊在选择我和麻辣烫,而不是我选择他。我藏着掖着,也许只是知道,我压根儿没有机会,也许,我只是给自己保留一点自尊。”

  陆励成说:“其实,我不该说,我连‘喜欢’三个字都说不出来。对不起!”

  我脸贴着门板说:“没关系,我刚才不是生气,我是……我大概只是想抓着一个借口发泄。”

  他低声说:“也许我太骄傲,知道她不喜欢我,就已经连说的勇气都没有了。其实即使说了,她仍然爱的是宋翊,换来的也许只是冷漠的拒绝和逃避。我不说,至少还可以在她面前保留一份尊严,君子之交的相处。”

  陆励成语气中的哀伤和茫然让我想落泪,他这样的男人,早已经被岁月淬炼成最硬的寒钢,不想竟因情化为绕指柔,可爱情没有公平而言,不是谁付出最多,就该谁得到。麻辣烫就是不爱他,他也无可奈何。

  我轻轻地说:“想心不生波动,可宿命难懂,不想只怕是没有用,情潮若是翻涌,谁又能够从容,轻易放过爱的影踪。如波涛之汹涌,似冰雪之消融,心只顾暗自蠢动,情若深谁又顾得了痛?”像是回答他,更像是回答自己。

  陆励成笑起来,敲了敲门:“这是我的版权。”

  我也笑:“好的,我每次听这首歌,都会记得是的歌。”

  他开玩笑地说:“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我的痛苦就在于记性太好!”

  “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等一等,说我和我爸说我脸上的伤是树枝划的,我爸能相信吗?”

  “明天早上几点去医院?”

  “九点。”

  “我也那个时间去医院,爸见了我就相信了。”

  “胡扯什么?”

  “绝不虚言,回头爸不相信,找我算账。”

  “那好!路上开车注意安。”

  “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