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无论是餐前甜点还是餐后甜点，都不会耽误吃正餐。
相较于传统日式料理，俄餐口味浓醇，多为饱腹性十足的高热量餐品。闲着也是闲着，夏油杰提议散步溜达一圈再回去。
秉持不想和猴子产生过多接触的理念，夏油杰有意无意的将路越引越偏，路过一处废弃的篮球场。埋地式篮球架漆面斑驳，篮框早不见踪影，已经达到毫无使用价值的程度了。
脚尖碾过脏灰色的三分线，五条悟抬眼望向夏油杰：“走路太无聊了，来点有意思点的饭后运动吧。”
且不说场地的破旧，夏油杰提醒道：“我们没有篮球。”
五条悟在兜里掏了掏，摸出他手闲时盘玩的小球：“我有这个。”
“……”夏油杰拇指摁压额心，“悟，想打球的话我们可以去体育馆，咒灵球的话太勉强了。”
五条悟用诧异的目光审视他：“想什么呢？我说的是我们可以在这比划咒术。你看这里没有人来，又没有监控，又是平整开阔的地面，多么合适的训练场地！”
“……也是，”夏油杰摆出架势，“开始吧。”
*
咒灵操术的核心在于操纵咒灵，抛开操纵者的本身素质先不谈，咒灵本身的质量和数量和术式的强弱直接相关。道理谁都明白，但五条悟就是咽不下恶臭的咒灵球，准确来说，特级咒灵和低级咒灵都是相同的味道，如果一定得吃，当然得选择回报率高的特级咒灵。
这种想法其实是不对的。
咒灵操术强在变化多端、相生相克，大量的咒灵存储是必要的。
就像现在，孤零零的一只小狗，纵然它牙尖爪利，生龙活虎，但过于单调、套路化的攻击路数，没挨两下就虚弱到缥缈。
“该把咒灵收回去了，”夏油杰提示道，“它的咒力已经耗尽，继续战斗下去，它会消失的。”
五条悟看着气息奄奄的小狗咒灵，这是他目前的唯一一只咒灵，纵然不那么情愿，他还是放虚弱的咒灵回去修复。
说好的咒术比划，咒灵操使一只咒灵都拿不出来，不等于直接认输吗？
五条悟眼底闪过几丝烦躁，视线定格在掌心几枚未吸收的咒灵球，除了一只二级咒灵，其他的都是三级。这在以前，是五条悟路过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低等存在，凡他经由之路，带起的咒力波便能将其彻底祓除——可是现在，他竟然在考量是否要吞食这堆烂抹布球。
夏油杰将他的犹豫看在眼里。
“低级咒灵完全没有吸收的价值，”夏油杰违心地说道，“悟没有其他咒灵要展示的话，不如帮忙指点我这边的术式进展吧。”
五条悟微皱的细眉展开：“好呀，先来个【苍】吧。”
夏油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听他这轻巧的口吻，好似是个人都能用出来似的。
“我怕把不小心自己炸了，大晚上又要麻烦硝子，先从危险值小一点的开始吧。”
五条悟咋舌：“杰胆子真小。”
“是对自己实力有清晰的认知。”正说着，夏油杰敛起眉眼，抓取环绕于周身的咒力信息，凝实咒力与空气之间微妙的链接。
吸引。
空气中仿若凭空出现个风暴漩涡，肆虐的狂风朝着风暴中心呼啸，吸引着周围的物体。先是肉眼难辨的微小浮尘被牵引着聚拢，再是稍大的碎石滚动着奔向他，再是……
五条悟别起鬓边的碎发，受愈发暴躁的风的影响，衣袖被吹出猎猎声响，冬日北风干冷的特体现的淋漓尽致，身体末端的热量被迅速带着，那头麻烦的长发被彻底吹散，将视野挡了大半。
他抱紧胳膊，交叉的双臂压紧漏风的袖口：“控制下作用范围，你可以选定一个目标，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想象着将那个点吸引过去，或者将自己吸引到那个点上……”
话音未落，五条悟就感觉身体被猛然掀飞，咚得一声碰上障碍物，磕磕绊绊的朝地面栽去，这个时候将交叠的手臂分开已经来不及了。
爬起来就把杰狠狠揍一顿。
他这般想着，索性放弃治疗。
出乎意料的，他并未撞上坚硬的水泥地面，而是撞进个温热而坚实的胸膛。
风停了。
灯灭了。
世界安静了。
五条悟撑着胳膊坐起来。
倘若皎洁的月撩开云层，清淡的月光或许能照亮黯淡的世界，偏偏今夜黑云厚重，只有几粒星子挤出云雾，勉强勾勒出夏油杰的轮廓来，于是他眯眼凑近几分，好精准掐住地上那人的脸颊。
“疼疼疼疼……！”
“我也摔疼了，”五条悟睁眼说瞎话，冬天穿得厚实，加上人肉垫子在，他没有半点磕碰，“都怪你，咒力使用也太差劲了！”
夏油杰捂着遭受暴击的侧脸：“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按你说的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个目标上。”
“还敢狡辩？”五条悟佯怒道，“树不行？石头不行？篮球架不行？随便什么目标不可以？我练瞬移的时候有拿你们做锚点吗？”
夏油杰破罐子破摔：“因为悟比较显眼，下意识就……疼！”
是又钳住他脸颊软肉的魔爪。
“这次原谅你，下次不准再犯！”
夏油杰点头保证。
“好啦，回家吧。”五条悟放开他，站起来，然后陷入了小小的困境。
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眼睛，也达不到六眼那般明察秋毫，仅有微弱星辉的环境中，他能看到出建筑物的大概轮廓、不至于一头撞到墙上去。但也仅限于此，脚下有没有碎石瓦砾、有没有不想踩到的脏东西，他是分辨不出来的。
夏油杰将他迈步时的迟疑看得一清二楚。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黑夜里无法视物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解决办法很简单，寻找光源，寻找依仗的支柱，寻找他人帮助……无论哪个都可以获得安定感。
可是第一回遇见的这种情况的五条悟，只是徒劳的睁大眼睛，仿佛这样就能看清似的，无措地试探性的迈步，继而又带着种无可奈何的摆烂感沉沉落步——因为向来是最强，所以从不会去想寻求他人帮助。
五条悟不该是这样。
他天生强大，也当一直强大下去。
可若是阴差阳错弄丢了与生俱来的天赋呢？
夏油杰停下脚步。
正竖起耳朵听取世界的五条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定格在原地：“怎么不走了？”
“这边有点黑。”夏油杰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暖白的光柔柔散开，脚下的凹凸在强烈的光影对比中清晰可见。
“喂喂，你都有六眼了，手电筒什么完全没有必要……”五条悟声音渐渐变小，六眼自然不限于无光的黑，那么需要这束光的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他笑着揽住挚友的肩，如很久很久之前一般的亲密无间：“杰你真好~”
我不认为我是个好人。
夏油杰想，他盗取了举世无双的珍贵六眼，却只归还一道廉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