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了。萧铭昼不再向后看。
他就像一个即将走向行刑室的人,任由那两个人拖着他。
天色已经黑透,唯有高而远的一轮破败的月在发着光,四周的树林浸入了灰蒙蒙的雾。
他听到了远处鸟雀受惊扰振翅的声音,前方树林里似乎还埋伏着不少人。
这里距离市区很远,晏光隆可以让他在这里死得悄无声息,插翅难逃。
突然,耳边传来子弹擦过的声音。他左右的两人先后被击中,纷纷倒地。
萧铭昼并不意外,他知道是自己的亲信到了,眼底沉静如水。
“做的很好,过来吧。”
“馆主,您的伤怎么样了?”
萧铭昼淡淡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没事,你们放下药就走吧。接下来,我一个人就够了。”
几个青年对视一眼,放开了搀扶的手,连忙并排面对他跪在地上。
“馆主,我们决定留下。”
萧铭昼皱起眉,神色不悦:“回调教馆去,你们不要命了?”
手下抬起头,身体却坚持不动。
萧铭昼威慑般眯起眸。
“我的个人恩怨,与你们无关。调教馆不能干涉外界,你们没有正式身份,暴露在警察面前一定会被杀。”
更多的人从树林里走出来,跪在萧铭昼的面前,足足有三十人。
为首的青年双眸明亮,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
“四年前,如果不是您救了我们,我们早就死于前馆主的手中了。”
“在那种不把我们当人的世界里,是您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绝不会离开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铭昼心中一阵触动,他环视着他们,看着一个个俯在他面前的脑袋,没能再说下去。
他勾起无奈的笑,终于不再坚持,眼里没了方才的严厉:
“我不过就是个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哪值得你们追随我到这种地步。”
他虽然这样说着,却主动坐到了一旁的石椅上。一名手下上前替他处理肩膀上的枪伤。
止血绷带绕了一圈又一圈,温热的血却不停地向外渗。
萧铭昼十分平静,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无论结局如何,今夜,一切都会有个了结。
埃尔文不会再唠叨了,小滢也很安全。要说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对了,这个时候闻征应该已经醒了。他们都在那个冷库里,晏云迹会跟他聊些什么呢?
萧铭昼这样想着,便打开监控查看。
画面上那两人正坐在一起,他们挨得很近。透过屏幕,他听不见闻征在和晏云迹说些什么,只是看着晏云迹默默接过闻征衣服的动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眼神有些局促,相处却十分自然。
那一瞬间,萧铭昼像是被刺伤,拇指反射性地关掉监控。
他仰头看着天上那轮模糊的小月亮,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他想起晏云迹那张稚气未脱的灵动的脸庞,想起那栋别墅里他们相处过的一朝一夕,想起晏云迹哭着叫他本名的声音,想起他躺在病床上神志不清的样子。他还想起那孩子愤怒地向他指认身上的伤,质问他,又为他的伤担心,还会奋不顾身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在他苟延残喘的五年里,还能够再拥有关于晏云迹的回忆,已经算是恩赐。
闻征……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
他的小云,没有他也一定能够幸福。
黑暗在静静地等着他。
萧铭昼活动了一下手臂,肩上几乎不会再有痛觉。他看向手下们,如同立下生死誓言般,坚定地站起身。
“我们走吧。”
很快,他们的前方不知何时站满了武装警员,漆黑的树林里,包围圈越缩越小,一束束闪耀的红光透过浓雾,径直照射在他们所有人的脸上和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一次警告,里面的人举起双手,交出你们绑架的两名人质。如果反抗,我们就开枪了!”
萧铭昼双眸紧缩,一排防爆盾牌挡在面前,其上是冰冷的枪口。
果然如他所想,晏光隆在他们被带走后,反手就扭曲了事实,迫使检察厅另外调动了大批的警员,非要杀他们灭口。
萧铭昼举起枪,犹如即将踏入地狱的修罗。
呼啸的风从他的眉梢流动到眼角。
“跟着我,冲出去。”
为首的青年站到了馆主的身前,眼神坚定,寸步不移。其他人纷纷跟上。
刺眼的照明弹划破长空。
白光照射在青年们的身上,此时,他们终于能站在光下,却已是穷途末路。
那些身影如同一棵棵林立的榕树,躯干黝黑,阴影歪斜,却坚韧地扎着根。
脚步声,窸窣声,风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枪口火舌喷涌之时,血光四溅。
硝烟让树林里的雾越来越浓,红雨从天而降,打湿了地面腐朽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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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晏……?”
晏云迹匆忙回过头来,稍长的松软发丝从他白净的前额扫过,落在含泪的双眸前,像是蒙了一层雾。
刚刚醒来的闻征看见,omega眼底是红的。
“门锁死了,我们出不去了。”
他的拳背也红肿着,似乎是砸门砸成了这样,眼神像是无助极了,又开不了倾诉的口。
“萧铭昼呢?他去哪了?”闻征问。
omega闻言垂下眼睛,双眸惴惴不安地颤动着,闻征感觉自己大约正问到了他内心所想。
“他被我父亲的人带走了。”晏云迹长睫低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知道他会被父亲杀,还是他会杀死父亲,但无论哪一种,都让我有不好的预感……我,什么也做不了。”
闻征将手放到了他的肩上:“以我对萧铭昼的了解,他不会轻易死的。”
晏云迹双肩失落地垂下,显然没有被安慰到。他吞吐了半天,开口道:
“我其实一直有件事情瞒着你,其实萧铭昼……就是陆湛,是你师父的遗孤。”
“嗯。”
闻征听到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他很早之前就有这种预感,而最能让他确定猜想的,就是萧铭昼会爱上晏云迹,却没有宽恕其他任何人。
“是我父亲一手造成了五年前的悲剧,他才会变成这样,”晏云迹咬唇,问道:“闻警官,你会同情他吗?”
“当然会。”闻征苦笑一声:
“我时常在想,我既没能替师父查明真相,也没能保护好他的孩子们。警察都不能给受害者正义,反而将他们逼上绝路,一切到底还有什么可坚持的。”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废弃冷库的天花板,那里的通风管在隐隐漏着冷气。
“但是啊……背负罪恶是非常痛苦的事,陆湛深知只有法律才能制裁罪恶,但他别无选择。这一路,他应该走得相当痛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征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还是会阻止他,如果师父在的话,他一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变成这样。”
“那你呢?”闻征回过头看着他,笑着问:“他对你做过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你会同情他吗?”
晏云迹十分意外地怔住了,他的眼里流转过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他就又将头扭向一旁,纤细的肩向内收缩。
“……我不知道。”他垂着眼,睫毛微微扇动:
“我希望他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别的……没什么了。”
高个的警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看着omega耳垂冻得微红,却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于是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丢给晏云迹。
“冷了就穿上吧,你在这里休息,我去试试能不能把门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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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绰绰的慈善晚宴大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a城的企业家晏光隆正衣冠楚楚地站在铺着红毯的迎宾台中心,无数媒体手中的摄像机对准了他,闪光灯不断迸射出白光,扫过他假面般的笑脸。
“今日犬子让各位见笑了,云迹年轻口无遮拦,是我教导无方,请各位海涵。我声明,晏家不会涉及任何非法的经营产业。为表惊扰各位的歉意,我代表晏氏集团为本次慈善晚会捐出五百万……”
人群的后方,一名女记者冷笑着撇了撇嘴,向自己的同伴嘀咕起来。
“这些企业家真是虚伪,一出丑闻,就立马来捐善款,宣传自己慈善以掩盖事实,真是烂透了。”
同伴本想跟着赞同,她的目光忽然被迎宾台背后的画面吸引,手指指着屏幕,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喂,你快看那里——”
原本投射着演讲台的画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段不堪的录像。
屏幕上面是半个雪白的屁股不断挣扎扭动,两个保镖强行按住了那个青年的头,向他的口中塞入可疑的白色药丸。青年吃完就开始痛苦地吐着白沫,而在一旁冷静端坐的男人,无疑就是晏光隆本人。
现场一片哗然。
晏光隆刚察觉不对,他正想回头,一个缠着血腥气的黑影狞笑着向他扑了过来,冰冷的枪口和手同时擒住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浑身湿透、脸颊染血的男人突然从后挟持了晏光隆,对方脸色立刻如墙灰般煞白。
众人惊叫起来。
?“各位,看清楚了吗?!”
萧铭昼夺过话筒,笑对着在场的媒体,额角的鲜血从他脏污的脸颊上流过:“这就是这个伪善的企业家……为非作歹、恶毒不堪的真面目!”
一旁的经理反应了过来:“快……快报警!”
“谁也不许动!”
砰——!一声枪响让躁动的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扬声器传来一声刺耳的嘶鸣,萧铭昼将举起的枪口收回,再次抵住晏光隆的太阳穴,目光扫视着台下,高声吼道:
“给我让路!”
人群自觉地涌向两边,让出一条直通大门的宽敞过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铭昼拖拽着浑身僵硬的晏光隆,眼神阴狠而坚决,一步一步踏过暗红的地毯。
人们屏息凝神,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男人浑身的西装黑亮亮地渗着雨水,鞋印上也满是污泥;他苍白的脸颊上又是擦伤又是血污,蜷曲的黑发一缕缕黏在额头上,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池里爬出来的一样。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可所有镜头都记住了他的模样。
他就像一匹杀入绝境的孤狼,浑身笼罩着令人胆寒的疯狂。
直到他出了宴会厅,人群这才慢慢散开,好事的记者们如潮水似的蜂拥而出。
……
凌晨时分,未完工的大厦外区,围了一圈又一圈蚂蚁似的人,玩具似的警车在不远处亮着红灯,一些人拿着喇叭在喊着什么。
萧铭昼已充耳不闻。
那些嘈杂的漩涡宛如隔世之音,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只顾着睁着血红的双眼向上攀爬,眼里只有前面那个仓皇逃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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