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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命运总是这样,错过的想回头,抓住的被迫放手。

  我缓缓睁开眼,一张张忧心急切的脸马上映入眼中。

  妈妈声音哽咽,一把抱住我,哑声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我濡了濡干裂的唇,无声开口:“孩子……”

  “孩子没事!”妈妈连忙抚慰我,“蓝蓝,别担心,孩子没事。”

  我虚弱地笑,抬眸只见爸爸妈妈 、徐爸爸徐妈妈都在床前,他们仿佛一下子都苍老了许多。紧皱着眉头,花白的头发,悲伤的眼睛,那是徐冽的死在他们心底刻下的伤痕,那是徐冽的死亡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

  “伽蓝……伽蓝……”我清楚地听到徐冽又在我耳边呼唤,一声又一声。

  只是徐冽,又在我心底留了什么?我从不知是宁产残忍的人,残忍得用如此恐怖的死亡,在我心里刻痕。

  穿着白大褂的刘叔拨开人群坐到我身边,他凉凉的手指拨开我额前的头发,轻轻叹息:“可怜的孩子……”

  我看到他眼底的血丝,不知是否因为竭尽心力抢救我和孩子。他的声音微微沙哑:“蓝蓝,我知道很难过,可是,为了自己和孩子,必须振作起来。”

  我无神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只听刘叔还在说:“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流过一次产,所以这个孩子很危险。而且……”

  刘叔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艰涩:“而且,以后都可能无法再受孕了。”

  我衣旧看着天花板,默默地看着,不说话。

  徐妈妈握紧我的手,哽声哭泣:“蓝蓝,求求,这是我们徐家最后的骨血,是冽儿唯一的孩子,一定要保住他啊!”

  妈妈拍着徐妈妈的背安慰:“放心吧,蓝蓝一定会好好保住他的,毕竟这也可能是蓝蓝唯一的孩子啊!”

  我听到徐冽轻柔宠溺的呼唤声,一字一句,交杂在两个妈妈的哽声哭泣中。爸爸在叹息,徐爸爸也在叹息,那样无奈而又悲苦的吐气声,像是把利刃割在我心里。

  我忽然,觉得好累!真的好累!这个世界,比噩梦更残酷冰冷的世界,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逃到亦寒身边,将这里通通忘记?我为什么……

  “可不可以让我跟伽蓝单独说几句话?”子默清润淡漠的声音忽然砸在病房悲怆的空气中,有几分冷,有几分不耐,却异常清透。

  所有人都陆续退了出去,子默走到病床前俯身看着我,我终于将目光从白色的天花板移到那双棕色的眼眸。下一刻,我从他眼中看到了喷薄欲出的怒气。

  他淡淡地笑着问:“又想逃避了吗?”

  我一怔,酸涩忽然浮上胸口。他在床国边坐下来,摸出一根烟,本想点,却又收了回去,缓缓叹息一声道:“两个世界,两种身份,知道自己总要作出选择,却一直都没有。其实潜意识里,是在等吧,等着一方在了噩梦,就将另一方当做现实。如此一来,舍弃就成了迫不得已,而也不必面对艰难的抉择。”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底慢慢柔软,痛楚终于清晰异常。子默伸出手,轻轻抚着我的眼睛:“伽蓝,这样的舍弃确实不必面对选择,但却是真正的逃避!还记得,上一次逃避的结果吗?”

  我浑身一颤,脑中无法遏制地闪过青衫银丝的男子缓缓倒在血泊中的情景,血液流过喉咙滚烫血腥的滋味仿佛还残留在体内。

  结果,亦寒差一点为了我死在沙漠中,这就是我第一次选择逃避的结果。

  “子默。”我哑着声问他,“我该怎么办?我和亦寒,又该怎么办?”

  子默长长叹了口气,俯身轻轻抱住我,理着我的头发,柔声道:“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怕,我会陪在身边,看着,撑着,直到所有的痛被时间冲淡那一天。至于风亦寒,他远比想象的要坚定执着。伽蓝,只需告诉他,相信他,我想,他一定会作出最好的选择。”

  我闭上眼靠在他肩头,任由自己被漫无边际的痛浸透,是身体,也是心灵。我多想好好地哭一场,只是为何,眼泪却一滴也流不出来。

  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刘叔仍要求我留院观察三天。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雨,我望着黑漆漆的窗外,想着已经两天了,这雨不知何时能停,何时能回到亦寒身边。

  妈妈在旁边的床上睡着了,我望了她一眼,正要回头,却忽见床铺微动,竟有一个人从那床上缓缓坐起身来。诡谲的笑,披散的长发,凸出的眼,汩汩冒血的太阳穴,孟雪儿柔笑着,坐在床头,幽幽看着我:“林伽蓝,永远,都争不过我……”

  我强压下心底的恐惧,回头不去看她,谁知刚躺好,却见她已漂浮在我上方,笑容阴森而灿烂,鲜血一滴滴顺着长发落下来,贴上我的颈项,缠绕住我。

  我瞬间不能呼吸,仿佛真的被人掐住了喉咙。雪儿冰冷带着血腥

  味的呼吸仿佛都触到了我脸上:“林伽蓝,还要与我争吗?还收与我争吗?”

  这一刻,恐惧和痛苦袭上心头,我已忘了此刻在我眼前的不是真人,只是幻觉,哑声道:“我从未想过要和争。徐冽爱谁是他的选择,怨我又有什么用?”

  雪儿森冷的笑,凸出的眼中映着我灰白的脸,尽是鄙夷:“真的没想过吗?”

  “林伽蓝,总说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在怪徐冽的吧?怪他当初不信,怪他选择跟我走,怪他害失去孩子失去光明,总以为是我们欠了,总以为当初谁也没爱得深,所以明明不爱了,却还在心底残留着情?就是这点情,让徐冽眷,让他以为还有希望!”

  我轻轻颤抖,竟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雪儿的声音像那冰锥扎在我胸口,又冷又痛,伤口麻木着冰冷、裂开。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的心里永远只有徐冽一个!伤了情冷了心可以躲到另一个男人怀抱,爱上其他人,而我却直到死都只爱他!林伽蓝,能做到吗?敢说,曾爱得比我深吗?若不是,徐冽会对我回心转意!若不是,我们会很幸福地在一起!若不是,我们两个都不会死!从过去到现在!为什么要与我争,又有什么资格与我争?!”

  雪儿森森然地笑,探手将肠子撩出来摆到我面前,一字一句温柔婉约地说:“看吧,这就是与我争的结果。林伽蓝,是无情自私害死了我,害死了徐冽!是,造就了今日的结局!”

  我啊的一声尖叫出来,雪儿在我上方哈哈大笑着远去,一声声清脆悦耳的声音欣然回荡在空中:“林伽蓝,争不过错,永远争不过我……”

  啪的一声,灯亮了,妈妈慌张地跑过来大叫:“蓝蓝,怎么了,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我茫然地看着天花板,雪白一片,什么也没有,仿佛方才的一切真的只是场噩梦,只是梦醒后的余悸为何那样深,那样烈。

  我听到徐冽在轻轻地柔柔地呼唤我,含着宠眷,带着笑意,一遍遍一声声:“伽蓝……伽蓝……”

  我闭上眼,没有泪的眼眶酸涩疼痛,我只能蜷起身体,抱住冰冷的自己,无声颤抖。

  第48章天涯咫尺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睡不着,就强迫自己睡。总是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同一个黄昏,同一个废楼,穿行的子弹,狰狞的鲜血……

  只是同一场噩梦做多了,再多的恐惧也成了麻木,再深的痛楚也成了伤疤。我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看着那般恐怖的脸,刺目的鲜血,终于也养成了习惯,颤抖着静默忍受的习惯。

  毕竟,日子总是要过。

  这日我靠在榻上看金耀费阳城军事布防图,然后歪着慢慢睡了过去。梦中又看见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幽幽说着:“争不过我,争不过我……”

  忽然有一双温暖的手裹住我,强势地将我拉出冰冷的地狱,温柔地将温暖一点点传进我心里。我睁开眼,果然看到亦寒的脸,暗紫的眼眸兜转着重重旋涡,既是心痛,又是怜惜。

  我反手抱住他,将脸深深埋入他胸口,汲取他身上清凉而让人安心的气息。

  “临宇,还要为他的死悲伤多久?”亦寒用清冷的声音问我,抱住我的手却轻轻颤抖,“会是一辈子吗?”

  我没办法抬起脸,只能埋在他怀中,笑着说:“我现不是很好吗?一样在批奏折,一样在行军指挥,一样在一个月内连夺了两城……亦寒,我……很好。”

  他的怀抱很僵硬,带着几分刺骨的冷意,开口的声音森然凛冽:“临宇,何苦要骗我?还是真的以为,能骗过我?”

  我在他怀里摇头,声音干巴巴的,很像秋天枯黄的权吉:“我只想,骗我自己。”轻轻一叹,“生命,是多脆弱的东西。我最怕那样的一日,谁都死了,离我而去,唯有我却还活着,与孤独寂寞为伍,和永世的寒冷为伴。”

  亦寒的怀抱慢慢柔软下去,他的下巴搁在我头顶,冒出的胡楂儿扎在我头皮上,微微的痛。他说:“临宇,就算所有人都抛下了,我也不会放开的手,永远不会!”

  “还记得当年我在瀑布边说过的话吗?”亦寒低下头看着我,眼神温柔而坚决,“临宇,我爱,无论如何,我都在身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绝不会抛下一个人。”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底仿佛有一块虚空的地方慢慢被什么填满,柔软而温暖。亦寒低头轻轻吻住我的唇,一字一句说:“临宇,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