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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夏明朗低头看他,眼神中有一种淡漠的凶狠,让对方立刻平静下来。其实夏明朗无心开杀戒,也没兴趣替天行道,他好像忽然间就感觉到够了,这里的一切人和事都带着腐败的气味,令人作呕。他慢慢逼近,赤裸裸地威胁:“一辆越野车,加满油,别做手脚。老子什么都不为,谁都不怕,别再惹我,我就放过,要闹大我也随!”

  最容易服软的反而是那些恃强凌弱的人,曹管事跟夏明朗对恃了一会儿,眼神中的茫然大于凶狠,最后挥了挥手,喊道:“照他说的办。”

  陆臻到吧台上挑了瓶酒,如数付帐,然后在众人看鬼似的眼神中镇定自若地跟着夏明朗退了出去。

  车不算是好车,油倒是满的,曹先生当然还要“委屈委屈”再陪一程。夏明朗在前面开车,陆臻在后座看路,两个人配合默契。曹管事的被人用一根牙线捆住手脚,每一点挣扎都像是有刀子在割,可偏偏没有绳索的存在感,非常茫然极度痛苦。他团在陆臻身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反反复复想了好几遍,完找不到半点头绪,只能哑着嗓子问道:“俩位高手,请让兄弟我死个明白!”

  “没人要死。”陆臻头也不转。

  “那今晚到底怎么了?”

  陆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很想说:谁让点儿背,把坏事干到我们眼跟前,正赶上我家大爷心里不爽,不练练谁?但陆臻是个死要占理的人,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老子最恨的就是沾毒,见一次打一次。”

  曹管事几乎要冷笑:“打得过来吗?累死们!”

  “所以说见一次打一次,眼不见就心为净。”陆臻这话是真心的,但也知道对方绝不会相信。

  三亚市区不大,道路多半宽直,既不利于逃跑也不利于跟踪。夏明朗不想在市区超速被拍,引起警方的注意,所以耐着性子与尾巴们周旋,不紧不慢地把车子一路开进山里。然而,刚一进山他就关灯加速,从大路转小路,小路到土路……硬生生凭目视高速开行到一条窄小的泥石路上。

  曹管事在后座被颠得七荤八素,好像竹匾上的一颗元宵。正是到此时他才真正开始害怕,这两位大仙儿是从哪座山上下凡的他不知道,但是把车开成这样,他的手下是绝对要跟丢了。

  这一整夜的莫名其妙好似没有尽头,一团迷雾再套着一团迷雾,他自认是老江湖,道上的规矩他门儿清,却无论如何都摸不透这两人的路数,从头到尾就是场噩梦。当然,这仍然不能怨他,因为这两位从来不是道儿上的。

  “们,们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曹管事吓破了胆,完忘记这话他早已经问过。

  姓曹的坚信,在这世道里没有白给药的医生,也没有白打架的黑社会,闹这一场总得有个目的,他陪着周旋到现在也就是在等那个目的。在他看来,这两人身手敏捷头脑清晰,下手极有分寸;而且一没磕药二没醉药,绝逼不可能是脑子一抽就要杀人家那种暴徒。可现在这趋势,难道目的就是把自己绑进山里干掉?

  可这也不对啊!!

  老曹是真的想哭了,他十几岁就在街头混,第一次如此惊恐,就是那种孙猴子逃不出五指山的惊恐。

  “就这儿吧。”夏明朗被他哭烦了。

  “啊!?”曹管事惨叫。

  “行啊!”陆臻当然没什么意见,随手一掌劈在曹管事后颈。两个人解开牙线,收了收东西,一头钻进了林子里。

  夏明朗感觉有点腻,好像吃了太多肥肉,顶到嗓子那种不爽快的腻味。

  他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只觉得打架之前他有点躁,打完之后,他腻了。而那些所向披靡的拳脚,在外人看来严密的安排与布置,于他而言都不过就是顺带手。他就像一个顶级大厨,偶尔做个家常菜也要在炒青菜里加半勺高汤,没什么刻意的成份,只是顺手,就是个习惯。至于这个习惯会对那些“中下层黑道人士”产生怎样的心理阴影,夏明朗没兴趣关心。

  热带的山野植被繁茂,危机四伏,然而这正是夏明朗与陆臻最熟悉的环境。他们用酒水擦干净脸,就着林梢漏下的点点星光行走,夏明朗一直不吭声,陆臻也不想打扰他。

  爬到山顶时天色已亮,一轮鲜红的朝阳从对面的岭线上跳出来,万道霞光把天际染得十分明艳。陆臻欣喜了喊了一声,伸手拉住夏明朗:“歇歇吧!”

  夏明朗转过头呆看着那轮红日,就地坐下。

  “怎么还是不开心?”陆臻把手放在夏明朗肩膀上。

  “老子出生入死,换他们醉生梦死,真他娘的!”夏明朗笑着骂了一句。

  “别介啊!出生入死也不是为了他们。”陆臻轻轻吻着夏明朗颈侧,舌尖有一点微辣,还带着伏特加的酒香。

  “那倒是。”

  “看。前辈们抛头颅洒热血,死得白骨成山灰都不剩,到头来换了这么个世道,也没从地下跳起来说什么。我好歹胳膊腿,看开点儿……”陆臻笑眯眯地弯着眼睛,脸上的笑意温暖而明朗,有如朝阳。

  “我不会变成他们那样的。”夏明朗忽然很笃定地说道。

  “那当然。”陆臻错愕。

  “我是说,我绝对不会变成他们那样的。”夏明朗慢慢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太恶心了。”他略微顿一顿,有些困惑地强调:“人怎么能那样活着?”

  陆臻渐渐明白过来,却惊喜地几乎不敢相信,只是小声附和着:“是啊,那当然。”

  一种人永远无法理解另一种人的生活方式,就像夏虫不可语冰。

  夏明朗知道自己身前有一个深渊,因为所有人都在提醒他,如果不幸沾上那个东西,就会掉进那个洞里。于是一直以来,他都在畏惧那个深渊,所以患得患失,所以不自信。

  而忽然间他不再害怕了,那个深渊里或者隐藏着某些人无法抗拒的欲望诱惑,却是他真心厌恶的泥沼……那是由衷的,从心底里恶心出来。他像所有从旧日迷梦中苏醒的人那样,难以置信的回望,不敢相信自己曾经被那些东西为难过。

  然而,曾经的彷徨也是真实的,现在的解脱也是真实的,就像生命的旅程,起起伏伏,却同样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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