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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真的啊!”陆臻一阵惊喜,本来最担心人走茶凉,聂卓曾经做出的承诺换一个主官就不作数。

  “难得也这么高兴。”聂卓微微挑眉:“我还以为有钱人是不会在乎这一笔的,随手一抛就是六十多万。”

  陆臻当即僵硬,不知道应该给哪边使眼色,正在惶惑间,忽然听到聂卓提声问道:“怎么了?”

  夏明朗哑声挤出几个字:“有点不太舒服。”

  陆臻转头一望,恍悟,夏明朗这个状态最近真是太常见了:毒瘾发作!

  陆臻一边感慨着您抽得真是时候,一边扶着夏明朗站起来。聂卓迟疑了几秒也回过神来,略略皱起眉头说道:“怎么还没好啊!”

  陆臻心中不忿,故意解释道:“正常人戒毒得两三个月的。”

  “唉。”聂卓叹气,起身推开侧边的一扇小门:“到我床上歇会儿。”

  门后是一个小小的隔间,单人床边立着一个衣帽架,干净整洁,想必是聂卓平时休息的地方。夏明朗倚在陆臻肩上,有些迟疑地:“这不太好吧!”

  聂卓没说话,直接把人推了进去。

  陆臻脑海里显出一句囧话:刚刚和领导谈完心,就上了领导的床。当然,这种玩笑他也不敢真正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乐了一下。

  夏明朗抱着毯子面向墙壁侧卧,陆臻直起腰发现聂卓正站在床边,连忙说道:“我们先出去吧,他不喜欢让人看着。之前在岛上也是这样,直接让我滚。”

  聂卓点点头,随陆臻退出来:“要多久?”

  “难说,有时长有时短,现在好多了,一开始最吓人,不眠不休的一次发作好几天。那边医生用十几条绳子把他绷在屋子里,楼面都在抖。”陆臻趁机添油加醋。

  “苦了他了。”聂卓叹气,自门外看进去,自然有些动容的。

  陆臻知道话不能说尽,聂卓是聪明人,说多了反而不磊落。陆臻眼珠子一转把话题引走,笑着问道:“说起来,特警兄弟们怎么说是夏明朗把我救了?

  聂卓微微一笑:“不觉得这样才合理吗?”

  的确,来自中方谈判团的军事观察员被巴利维秘密扣留,再由传说中的夏明朗把人救走,这样的故事从各个角度来看都要合理得多。否则,传说中的夏明朗被关押在牢里,而由那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几乎个像半文职的家伙来组织营救,这个故事就很让人困惑了。

  陆臻无奈地乐了一下,话是这么说没错,也好歹先给对个台词嘛,回头露馅了怎么办。不过,既然领导认定聪明灵透懂,一切尽在不言,也就乖乖闭嘴,别再强调啥了。

  于是,陆臻笑了笑说道:“您还真是厉害,我当时也就是随口一扯,居然被您用得这么彻底。”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借口的吗?”聂卓坐回到办公桌后面,伸手示意陆臻坐下。

  陆臻心里突地一跳,刻意镇定地问道:“说起来,当时如果我没有主动请缨,您会把这个任务派给我吗?”

  “是最好的人选。”聂卓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臻一眼:“当然如果没信心,我也不会强迫。我一直认为,像这样的战士,自己明白自己能做什么。”

  是最好的人选!

  最好的人选!

  陆臻忽然发现他曾经深信不疑问的逻辑链条碎裂了一大块,所有的事件像雪片一样飞旋在半空中,重新组装,重新拼接,一环环断开,一片片拼合。

  “我是最好的人选?”陆臻试探着问了一句。

  “是巴利维,不是雷特。”聂卓轻轻敲了敲桌子,眼神温和,带着几分长辈的慈爱。

  “是啊。”陆臻恍然大悟,是巴利维不是雷特。

  雷特是铁了心要跟中国对着干到底的,他自然无顾忌,像陆臻这样的人万一落在他手上,只会死得更惨,伤得更彻底。而巴利维不一样,巴利维是一只脚踩在门内的人,投鼠忌器,陆臻这张世界都知道与中国有关的脸,反而成了护身符。

  只是……陆臻确定他真的是错了,错了,他毕竟太嫩了,身在局中,太关心自我。

  陆臻怀疑当聂卓确定夏明朗被俘的情报以后,后继一切的操作都已经握在他的掌心里。

  陆臻一定会主动请战。

  陆臻一定不会忘记自己最大的优势。

  巴利维一定不敢贸然杀掉一个贴着中国标签的中国军人。

  ……

  从而完美地向外界解释了:夏明朗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陆臻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他们如此高调地闯入,劫杀,然后退走。

  为什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惹了这么多麻烦,聂卓却从没有斥责过他们?

  因为一切都是他预料得到的。

  最高明的计划是把适当的人放在适当的位置上,明了他们的欲望与能力。他是棋手,是棋子,然而即使看透了这身为棋子的命运,仍然会耗尽自己一切的心力去完成这路棋步,因为的愿望与棋手是重合的。

  陆臻感觉到冷,彻骨冰寒。

  然而,在这样的寒意面前,他居然无比镇定,没有半分想要逃避的冲动,也没有任何反感。就像是站在雪域峰顶,哆哆嗦嗦地抱住自己,但不会想要逃避,也不会咒骂老天;因为知道无从逃避,知道这是无可改变的存在。

  存在没有对错之分,就像天然的寒冷,没有善恶之别。

  可是,陆臻心里翻涌起强烈的好奇。像聂卓这样的人,一个这样的聂卓,他怎么可能被人坑?谁能对他下手?谁敢?

  “将军,容我冒昧地问一个问题。”陆臻微微抬头,看向聂卓的眼睛:“您曾经说过,愿意让我追随您,您现在改主意了吗?”

  “我一直在等问这个问题。不过,看,我现在换行当了。我也就不知道,在我身边还有没有想要的位置。”聂卓苦笑:“我打算再过个一两年,等我这边稳定了,再考虑。”

  “可是,您为什么会被调职呢?”陆臻蓦然有点紧张,终于问到这里了。

  聂卓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大笑:“是不是一进门就想问了?”

  陆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算是默认。

  “我应该从哪里说起呢……”聂卓慢慢喝了一口茶:“最近南海不太平,知道吧?”

  “不太知道。”陆臻羞愧地:“我最近消息不太灵通。”

  “反正就是闹腾,知道那种闹法。对了,问个问题,如果在南海开战,觉得我们会赢吗?”聂卓忽然转移话题,问了个菜市场问题。这类讨论如今泛滥成灾,从国防部到小卖部,人人都能争上几句。

  “这,很难说。”陆臻迟疑:“要看战争规模与战略目的。”

  “具体点。”聂卓放松地往后一靠,陆臻没有草率回答就已经代表了一重见识,再说下去,怎样都不会太离谱。

  “我们在南海的利益第一是航路、第二是石油、第三是渔业,只要这三条不失,南海就等于是我们的,而只要这三条腿断了一条,尤其是第一条,那么,即使在世界的地图上,南海都被划为中国领土,我们也算是失败了。”陆臻一说到战略就习惯画图,从打印机边上抽了张白纸,匆匆草就一张南海地图,摊到聂卓面前,聂卓点点头,示意继续。

  “如果战争发生在南海,判断胜负的依据也是这三条。简单举个例子,如果有一天南海航路受影响,战争之后,航路畅通,完由我们自己控制,那么就是赢了。如果一仗打下来,表面上交换比很好看,但是冲突绵延不断,甚至海盗化,南海航路长时候被影响,那么,就是惨败了。”陆臻随手画出几条主要的南海航道。

  浪高水急,离得又远,周边小国的军队虽然战斗力不够看,骚扰航运的本事总还是有的。索马里几个渔民都能闹得世界不可开交,更何况一国海军?南海问题错综复杂,最大的难点也就在于此,老鼠不难打,但传家之宝就在旁边,怎么敢莽撞?

  陆臻曾经听林珩抱怨过:往前一步是国,退后一步是军。国法警告不可妄动,军纪告诉,敢丢寸土,提头来见。

  一线官兵夹在这两道高墙之间,十分难做。

  陆臻早年呆在东海,对这些问题还见识不深,最近牢骚听多了,不想懂也懂了。

  聂卓露出一丝捉摸不定地笑意:“倒是不好战。”

  陆臻点头,马上又补充一句:“但我也不怕战。”

  “是啊,这样倒是最好。”聂卓坐正身子:“回到最初的问题,最近南海不太平,而我们的战士们……很浮躁!”

  “为什么?”

  “因为军人骨子里都好战,因为是人都想有战功。”聂卓最终苦笑:“因为他们看到我们成功了。”

  陆臻是一点就透的人,而且心思活跃,一瞬间举一反三,一通万通。他沉默了一会儿,也笑了,三分苦涩七分无奈:“下克上?”

  聂卓愣了一愣,转而颇有兴味地眨了眨眼睛问道:“说,如果九一八事变之后,石原莞尔和坂垣征四郎被送到东京大学去教文学,现在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历史不容假设,但,我感觉这对中国不是什么好事。”陆臻老老实实承认:“如果希特勒不入侵苏联会怎么样……等等。我觉得这些事都无法假设,他们就是这样的,他们不会停下。”

  日本的军事扩张建立在一系列下克上的战例上,德国人的自信建立在征服欧洲的野心上,所以他们不会停下,也无法停下,他们只会不停地吃下去,就像没有大脑的金鱼,直到胀破肚腹,肠穿肚烂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