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陆亦安用了早食,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水:
“今日你多带几个人出去采买,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说完,也不等柳叶回话,便抬脚出去了。
正和我意。你跟着去,我还嫌碍手碍脚。今日既如此,就赶紧把该办的事办了。
柳叶转身向春桃道:“快收拾,收拾好了咱们带上祝妈妈和项妈妈赶紧出去。”
春桃哭丧着脸走了过来,嗫嚅道:“小姐,刚才祝妈妈来悄声说,那金簪还没找到。”
“那女子呢?”
春桃摇摇头:“也没有。”
柳叶扫了一眼镜架后面的匣子,低声道:“这事儿没有别人知道吧?”
春桃的头顿时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你知我知祝妈妈知,别的谁也不知道。”
“行,千万别走漏了风声,你们且暗中细细去找。不过,今日我们得先去给大姐姐准备生辰礼。”
春桃应下,忙收拾了,几人出了侯府,马车已等在侯府门前。
柳叶坐在马车上,摸了摸袖中的房契,心里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了。
很快到了新买的铺子门口,柳叶掀帘一看,那店铺中的伙计正进进出出搬东西。昨日柳叶告诉项妈妈和项瑞,这铺子里原有的东西都要搬走。
一堵高墙立在铺子后面,连着几间房子 。
柳叶向项妈妈道:“项妈妈,你去打听一下这铺子后面的院子有没有住人,卖不卖。”
项妈妈应声去了,不多时出来对柳月说:“听掌柜的说,后面的院子一直没有住人,据说是主人不卖。”
柳叶道:“好的,知道了。”
若是能将这房子这院子买下来,把婆婆姐姐悄悄安置在这里,脱离地下城的控制,衣食住有了着落,这一世也就没白活了。
“去问一问,这主人家住在哪儿?改日我上门去和他谈一谈。”
项妈妈应声去了。
几人便又往前走,到了粮铺,由项瑞带着,不多时买好了东西。
“你们且在这里把这些包起来,我去那边的首饰店看看。”
春桃站起身:“小姐,我和你一起。”
柳叶摆手:“我想去看看人家的布置,还有卖的什么款式,不是去买东西,一个人也不招人注意。”柳叶向外指了指,“就那家,天宝楼,看到了吧,离这里不远。”
春桃只得作罢。
柳叶戴上面纱出去了。
天宝楼后面是一处院子,有个暗门。柳叶看了一会儿那些珠宝首饰,便从后门溜了出去,直往善和坊去。
还未走出巷道,地上蹲着的几个乞丐都站起身来,直愣愣地看着柳叶。柳叶不理,侧身从他们身旁挤过去。
“欸,真水灵……”
“哈哈哈哈哈……”
一阵倒人胃口的笑声传入耳中。
柳叶不想纠缠,继续往前走。忽然手臂一沉,人已经被牢牢箍住。
柳叶顺手抢过其中一个乞丐的棍子,一个飞腿扫过去,两个乞丐已经横在地上了。柳叶又飞起一脚,拽着柳叶手臂的乞丐朝墙上撞过去,摔在地上。
柳叶挥起棍子,朝那两个向外逃的乞丐双腿扫过去,那两人齐齐倒在地上。柳叶拽起其中一个年龄略大的,抵在墙上,眼里烧着怒火:
“你们是哪一帮的我不管,我只问你们一件事:那个花脸女丐现如今住在哪儿?”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柳叶松开手,蓦地掐着他的脖子:“说!”
那人身子抖起来:“我说我……说,昨日听说她捡到一个有钱夫人的金簪,很多人去找她,她就带着她那瞎婆子藏起来了,我们也不知道在哪儿呢。”
“你们也欺负她了吧?”
柳叶挑起眉毛,手上又加了些力道。
“没……没……”
柳叶松手,这人顿时瘫在地上。柳叶又给其他几个人身上添了几脚。转身时,高墙上一抹黑影映入眼中。
柳叶抬眼望去,那黑影身子顿了一下,转而不见了踪影。
陆亦安,居然派了暗卫跟踪。才刚心里正感谢侯府饭菜好,拳脚更有力气了,转眼就看到你的暗卫,陆亦安,随你怎么样吧。
不过此时姐姐行踪难定,又有侯府暗卫跟着,恐怕难以找到。既如此,只能再等等了。
柳叶扔了棍子,返回天宝楼,又看了一会子钗环头面,便回了粮店。
春桃众人见她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可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小姐要不要再看看?”
“不了,我们回侯府。”
-
吹雪楼。
陆亦安临窗品茶,忽觉面上一阵风拂过。抬眼一扫,一身黑衣的程甲已经落在身旁。
“何事?”
程甲双手呈上一个信封。青山接了,双手递与陆亦安。
陆亦安展开看了看,向程甲挥挥手,程甲登时没了踪影。
那金簪真是掉了,她急着找,莫不是相信了蕙云的话?这蕙云,也不能再留了。
陆亦安思索了一会儿,起身道:“走,回侯府。”
-
逸翠苑内,一片安静。
春桃在屋内拾掇,蕙云给柳叶读话本,柳叶仔细瞧着话本上的字。这些日子也认识不少字了,也能写一些简单的字。柳叶总是庆幸姜柳月不大与人亲近,旁人不知她的底细,如今自己怎样,也不会有人起疑。
正读着,外间传来陆亦安的声音:“青山,都放这里吧。”顿了一顿,传来脚步声。
蕙云停了下来,柳叶立起身向外走去。
外间的长桌上放了一个包袱和一个小匣子,陆亦安正往里屋走来,看见柳叶,脸上堆起笑:
“我让香云庄送了两套衣裙,又让天宝楼送了几个簪子,你且看看喜不喜欢,合不合适。若是不行,我们去铺子里看看。”
春桃上前拿着包袱和匣子往里间去,柳叶回道:“谢过夫君。夫君的眼光是极好的,这衣裙和簪子也必然是适合我的。夫君且坐坐,我进去试试。”
这会儿送这些东西,无非是想明日在侯爷王夫人跟前落个好,再者,也在圣上和如贵妃面前得几句夸赞。
不过,想想这姜柳月的衣柜里确实没几件衣服,镜架里也只有两三支绒花簪子。
春桃打开包袱,里面是两套袄裙,颜色选了水红配韶粉,夕岚配皦玉,又称人,又不夺目。陆亦安没有官职在身,自己穿这个入宫,也刚刚好。
“打开匣子看看。”
春桃闻声开了匣子,里面是一对鎏金喜鹊珠花,一对金镶东珠葫芦耳环。
“小姐,这裙子和耳环真好看!小姐试试吧!”
柳叶悄声道:“衣服收好,明日穿。”
说完,拿了珠花戴在头上,掀帘走到外间,对陆亦安福了一福:
“多谢夫君。夫君的眼光是极好的,衣裙和簪子都极衬我。”
柳叶起身,珠花上指甲大小的蝴蝶跟着颤动,似是彩蝶恋花一般。陆亦安看得有些痴了,待迎上柳叶疑惑的目光,才蓦然垂下眼眸,继续喝茶水。
“喜欢就好。明日入宫,便都带上吧。”
“是。”
第二日一早,柳叶换上那套夕岚配皦玉的衣裙,戴上珠花和葫芦耳环,让春桃抱上那几个匣子,随着陆亦安上了侯府马车。
侯府三辆马车,冯老夫人带着李妈妈坐一辆,侯爷陆言识和王夫人、陆亦安和柳叶坐一辆,夏姨娘带着陆饶安和陆安安坐一辆。
马车内几人都不言语,柳叶垂眼看去,王夫人身侧放了一个狭长的木匣子,想必是给如贵妃准备的贺礼吧。
王夫人看向柳叶,说道:“今日这打扮刚好,你还小,平日里也太素净了些。”
柳叶垂目道:“是。今日这衣裙和首饰都是夫君给我准备的。”
王夫人不觉笑声朗朗。
“哼!就只能在这些上花费功夫!”
柳叶闻言,忙垂下头,拿眼睛瞟陆亦安,他攥着双拳,在膝上蹭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儿子儿媳恩爱有什么错?难道也让他像你那般才好?”
王夫人沉着声音,面上已是布满阴云。
陆言识顿时抬高了声音:“像我哪般?但凡有一丝像我,也不至于让整个侯府沦为笑柄!”
王夫人向上翻了一眼:“至少我儿不会只知有妾,不知有妻。哼,我儿自不用比那夏氏所生之子,我儿乃镇远将军嫡孙,靖海侯嫡外孙。哼!”
“纵有这些身份又如何?将来镇远侯府也未必交在他手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轻轻的“噗通”一声,陆亦安在马车内朝陆言识和王夫人跪下:
“父亲,母亲,都是儿子不好,惹父亲母亲生气了。只是今日我们进宫为贺贵妃娘娘生辰,路上人多,有些话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
柳叶见状,也跟着跪下,刚要开口,面上一阵劲风袭来,陆亦安突然向后倒去,柳叶伸手去捞,却被陆亦安长臂一挡,也倒了下去。
柳叶一骨碌爬起来,王夫人也起身过来拉他们二人。
“陆言识!虎毒尚不食子,你居然下狠手打我儿!”
陆亦安捂着心口,脸色煞白,王夫人蹲下来抚着他:“亦安,你觉得怎么样?”
说着,话语中已带了哭腔。
陆亦安摆摆手,颤巍巍撑着软垫起身歪在上面。
柳叶默默坐在旁边,冷眼瞧着陆言识和王夫人,垂下头,也不言语。
王夫人转身指着陆言识道:“陆言识,你滚回你那爱妾身边去!我和我儿这里容不下你!”
陆言识黑着脸,斜了陆亦安一眼,“哼”了一声,掀帘出去。
“停车!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
“哼,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