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在一片艳阳高照中珠州一中开学了。
这一天是一中所有新高一学子见面的日子。
现在网络信息发达,早在分班结果出来时大家便用各种途径组建了班级群。当了大半个月的网友,这一天也算是大型网友见面会。
此时,老师还没到班,教室里乱哄哄的。
在一片嘈杂声中。栗瑶进入了她的新班级。
“栗瑶,这里!”
郑楠正和刚打成一片的新同学聊得开心,转头便发现了栗瑶,朝她招招手。
栗瑶看到了。
她愣了下,走向离郑楠那处最远的位置。
谁知凳子还没坐热,郑楠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在她前面落座。
“你怎么坐这儿了?”
他左右看了下,似乎心里有评估,点点头,
“也行,坐后面方便说话,咱们上小学的时候也经常坐后面。”
栗瑶沉默。
她只是想离他远一点。
很快,郑楠又和这一片的学生打成一片。
郑楠这几年长高了不少,人也跟着瘦了,再加上能说会道,又天生长着一张和善好说话的脸在哪儿都混得很开。
比起郑楠的沉浸于social,栗瑶反倒心情不佳。
暑假的最后一天她也不想浪费时间,在家里偷偷打游戏打到很晚,一边打游戏一边和爸妈斗智斗勇,太刺激了,刺激得她今天早上根本起不来去上学。
要不是纪千俞一大早给她打了个电话,差点没起来床。
同学都进来的差不多了,郑楠反应过来什么,打断了自己的社交进度,
“栗瑶,云深怎么还没来?”
栗瑶正喝着冰镇饮料,闻言脸色一变,“他也在这个班?”
郑楠噎住了。
“我一个月前就给咱们小学考上一中的拉了个群,咱们班也有班群,你是不是都给屏蔽了?”
栗瑶面无表情。
这不能怪她。郑楠老是创建各种各样的群,让群内好友给他点什么游戏抽奖券,复活卡之类的,一天一个群还弹出来好几条,她嫌烦才屏蔽掉的。
二十分钟后,班上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班上仅剩两个位置,一个是第一排讲桌前的那个,另一个则在栗瑶身边。
他们的新班主任老李也登上了讲台,他拍拍手示意同学们安静一下。刚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前门从外面推开。
“报告。”
栗瑶坐在最后一排抬起头,看到了姗姗来迟的顾云深。
“主角都是最后登场的吼。”老李看着顾云深笑笑,摆了摆手示意他找个位置坐下。
顾云深扫视了班级一圈,几乎是直接忽略过第一排的位置,抬腿径直朝栗瑶这边走来。
有老师这个时候将老李叫走。
“你们再自己跟同学交流交流。”老李放下一句话离开。
郑楠注视着顾云深一路过来,满脸开心,
“云深....”
却没想到他拉椅子推桌子的声音打得惊人,带着火气狠狠坐在栗瑶旁边。
郑楠迟疑了几秒,
“你们俩又怎么了?”
栗瑶也很是莫名其妙,
“不知道啊,我什么也没干。”
顾云深质问她,“昨天约好今天早上顺带坐我家车带你来学校,你上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家楼下等了半个小时?”
栗瑶茫然地对上他的火气,“你是跟我约好的吗?”
她强调了那个“我”字,想知道这中间是否存在什么差错。
顾云深被她“装傻”的模样都气笑了,
“不然呢?”他反问。
栗瑶满脸懵逼,“那我本人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
顾云深拿出手机给栗瑶看。
昨天晚上八点他给栗瑶发了信息,
——【明天早上我去你家接你,外公叫你坐我家车去学校。】
“我没看到,”栗瑶说,“你看我都没回你。”
顾云深显然不赞同她这一说辞,咬牙切齿,
“我昨天晚上亲眼看到你游戏在线到十一点,你不可能不看消息,你把我拉黑了?不对,应该是屏蔽了吧?”
栗瑶否认,“没有,我从来不屏蔽人,你也不可能有这份殊荣。应该就是没看到。”
听完她这话,顾云深更气了,瞪她,“你就是故意的。”
后者满脸平静,“我都没回,你这算哪门子跟我约好,顶多算你单方面的通知...”她顿了下,见顾云深的表情丝毫没有因她的解释有什么变化,“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为什么要跟他解释?他爱怎么想怎么想,管她屁事。
再说了,就算她昨天看到了,今天也不会搭他们家的车子来学校。
顾云深抬脚,踹了栗瑶的凳子。
凳子带着栗瑶向一旁平移了十厘米,在地面上摩擦出一道尖锐难听的噪音。
附近的学生都回头看他们。
栗瑶:?
“你有病啊。”栗瑶侧头,对上顾云深眼睛。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顾云深此刻就是在一刀刀凌迟她。
栗瑶平静回视,微微蹙眉,真的觉得他脑子好像有毛病。
“好了好了,都是误会,你们别吵了,反正咱们都到班里没迟到。”郑楠在中间调节着气氛,他余光注意到别的同学在看这边的热闹,无奈感叹这两个人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两人互瞪了几秒后,顾云深忽得“啧”了一声,收回视线,不再看栗瑶,径自趴在桌子上。
好像他也觉得再跟她对峙也没什么结果。
*
天气炎热。
教室里总共两台挂式,一台立式空调,也没让栗瑶觉得有多凉快。
这完全是因为班上人太多了,再加上人类男性令人匪夷所思的高体温。
栗瑶与顾云深之间隔着两个拳头远都还能感受到他往外发的热气。
“后面的帮忙递下拖把,前面空调漏水了。”
前面的同学有人在喊。
拖把就在顾云深身后的墙根。
有人迫不及待敲打起他的桌子,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顾云深不耐烦地坐直身体,将后面的拖把往前递。他还没松手,前面那人已经用劲拽过去。
“嘶。”顾云深倒吸一口凉气,松开手,虎口到手掌间被拉了一道三厘米长的口子,好在伤口不深,却也划破皮渗出血来。
“卧槽,谁在拖把杆上插了根钉子。”郑楠惊叫,“谁有没有纸借一下啊。”
“栗瑶,有纸没?”郑楠问。
“没有。”栗瑶说着还是掏了掏包,拿拿出一块手帕,“我只有这个。”
“妈诶,这年头还有人用手帕,你挺复古。”郑楠冲她伸了个大拇指。
“拜托,这上面的图案是我自己画的,超级酷好嘛。”
栗瑶瞪了他一眼,这是她暑假的时候跟纪千俞去手作室玩带回来的作品之一,白色的棉麻手绢一面画着两只绿色的恐龙。
栗瑶自认为霸气十足。
“随便,快点给我。”顾云深半举着手,没想到栗瑶根本没有给他的意思,眨眨眼睛满脸无辜。
她刚刚有说这个手帕是给他用的吗?她只是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她的作品。
顾云深:“....”
他嗤笑一声,“服了。”
说完,也不再吭了,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那道口子。
看着他闹别扭的样子,栗瑶才是真服了。
生气,生气,从一大早来就在生气,可他手上的伤口又是真实存在的。
啧,谁让她是人美心善的维克洛亚呢。
她把手帕放到他面前,
“洗完还我。”
顾云深看了她一样,也不吱声,默默将手帕缠在手上覆盖手上的位置又趴下了。
也不管郑楠还在慰问他,
“你要不要打破伤风啊?”
“会不会有病毒入侵啊?”
“要不你还是去水龙头下面冲一下比较安全。”
...
一道弱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那个,这是我的座位。”
栗瑶侧头,见孟溪不好意思地站在一旁,一只手扣着栗瑶所做椅子的椅背。
“啊?”栗瑶愣住了,“你的位置吗?我坐的时候没人啊。”
孟溪指了指桌面右上角的两张广告传单,
“我用东西占位置了。”
栗瑶沉默。
说实话,她以为是垃圾。
孟溪解释,双手不安地交叠在一起,看上去快要哭了,“我很早就来了,外面有老师让我帮忙去楼下捡垃圾我才离开的。”
班上的位置几乎都被坐完了,唯一的空位就是老师讲桌下面那个。
说实话,栗瑶并不想去。
“好意思吗?先来后到不知道啊,快点起来把位置还给人家。”
一旁的顾云深不知道什么时候精神了,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热闹似的阴阳怪气,嘴角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这一回形式完全变了,
顾云深平静地看着栗瑶,栗瑶瞪他。
很多人在看他们这边,孟溪还站着,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她占得位置,但是她实在不想坐前面。
“算了,你坐这儿。”栗瑶起身,把位置给孟溪。
后门忽然被敲响。
纪千俞站在那。
他跟离门口最近的学生说,“可以请你们班一位同学跟我去抱学生手册吗。”
“我!我去!”栗瑶自告奋勇,一边举手,一边朝纪千俞的方向奔去。
见栗瑶离开的背影,
“嘁。”顾云深不屑地冷笑的一声,紧接着嘴角的笑容便淡了下去。